顾南浔听完点了点头:“确实, 我确实不够了解你。是我的错,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再熟悉一下。”
阮妤觉得离了大谱,她的前男友根本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解开安全带,走到顾南浔座位旁, 一本正经道:“顾总, 既然遇上了, 我冒昧说两句。没理解错的话,我和你已经分手了。虽然过程算不上愉快, 但前尘往事稀里糊涂过去就算了。我今天买头等舱的机票,纯属偶然,我完全没有继续纠缠你的意思, 也请你不要招惹我, 让我们做一对体面的前任,可以吗?”
顾南浔仰头看着阮妤, 目光沉静而认真:“你的要求很合理,但我不想答应你。我后悔了,我想重新认识你一次。”
阮妤居高临下, 看着座位上的男人,动弹不得。
过了最初最痛苦的几天,她以为随着时间流逝, 她总能忘记这一切, 忘记那个人。可是偶遇虞心蕊,去到顾南浔家里,在台上见到他,每一次都撕扯着她精心隐藏的伤口,提醒她此事不能善了。
他甩开自己的时候那么决绝,这会儿用一句轻飘飘的“后悔了”就想抹掉一切?简直不讲武德。
阮妤气得微微发抖:“顾总,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恕难从命。”话是这样说,却根本挪不开脚步。
顾南浔抬手,轻轻拽住她的衣角,语带哀求:“阮妤,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请求你。”
阮妤甩开他:“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你是不是至少该解释一下,当初为什么突然把我甩了,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后悔了?”
顾南浔低下头,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有病。”
阮妤眼前浮现顾南浔那天苍白虚弱的样子,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涌入脑中,什么男主身患绝症忍痛分手,天人永隔怀念一生。
她心中一慌,蹲了下来:“是什么病?确诊了吗?医生怎么说?现在医疗很发达的,你不要……”
顾南浔缓缓抬头,把她焦急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边带了一点笑意:“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阮妤一愣,随即涨红了脸:“顾南浔,老子再理你就是狗!我才是有病,竟然信你的鬼话!”
说完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了扶手上,发出一声巨响。顾南浔赶紧去扶,却被她一掌打开,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自闭了。
“阮小姐,请问您的餐食可以收走了吗?”空中小姐笑意盈盈,在她看来,那个长腿大帅哥终于扳回一城,把这个之前拒绝他的女子气得慌不择路。
阮妤蒙住脸,哀怨道:“拿走吧,我已经气饱了。”
一直到飞机降落,阮妤都保持着生人勿进的姿势,顾南浔也识趣地没有再招惹她。
飞机停稳,头等舱有专门的出口通道,阮妤收拾好自己的小枕头往外走。路过顾南浔时,见他还闭目靠在椅背上,呼吸清浅,似乎是没睡醒。
他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十分温顺。眉头微微蹙着,好像做了不好的梦。
算了,空姐会叫醒她的。阮妤掰正自己的目光,朝外走去。
在长长的通道走了一段,她停下来,又折了回去。
阮妤越想越不对劲,顾南浔不是那么不警醒的人,怎么会飞机降落播报了那么久还呼呼大睡?仔细想想,他的脸色好像太苍白了一些。
她对空姐说忘带东西了,蹬蹬蹬跑回机舱,看见顾南浔抿着唇,呼吸粗重,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染湿了额前的碎发。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顾南浔?”
顾南浔睫毛颤了一颤,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迷濛:“到了?”
“你没事吧?”阮妤看他面色如纸,忧心忡忡。
顾南浔自嘲一笑:“竟然睡过了。”然后撑住座椅扶手站起身,谁知刚起来一半,又跌了回去,手搭在上腹部,轻轻吸着气。
阮妤吓了一跳,把手里的抱枕一扔,扶住他:“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是胃疼吗?”
顾南浔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捂住腹部的手却更用力了些,青筋显露。
“你等一下。”阮妤打开行李箱,找出一盒药片,又问空姐要来温水,送到顾南浔唇边。
他十分乖顺地吃了药,脱力地靠住椅背,唇边竟还挤出一丝笑容:“谢谢。”
“不用谢我,你别老自己逞强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疼了多久了?怎么不叫人?”
顾南浔一脸委屈:“就一会儿。你不是说不理我……”
阮妤想到才过了一小时自己就啪啪啪打脸,心中郁结,又不好对病人发作,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找出纸巾帮他拭去额上的汗。
飞机上的乘客陆续离开,顾南浔也缓过来一些。
“走吧。”
“你行吗?”
顾南浔用他虚弱的脸做出一个屈辱的表情,摇摇晃晃站起来。
阮妤翻了个白眼,扶住他的胳膊:“行,你最行,你可太行了。”
“帮我一个忙?”
顾南浔难得地请求别人帮助,阮妤也不好拂他的面子。
“你说。”
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枚车钥匙,递到阮妤面前:“会开车吗?”
阮妤看清钥匙上的图案,倒吸一口冷气:“你这车我不会开。”
顾南浔低低笑了一声:“有保险,坏了不用你赔。”
阮妤接过钥匙:“还有空笑话我,我看你是不疼了。”
顾南浔往她身上靠了靠,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疼,特别疼。”
他鲜少有这样示弱的时候,阮妤咬了咬唇:“还敢不敢不按时吃饭了?在办公室准备点吃的,出门要带着药,多喝热水……”
顾南浔听着她絮絮叨叨,感受到胳膊上来自她的温度和力量,心里暖流激荡,原来依赖别人是这种感觉。
阮妤扶他走到宁市机场地下停车场,把他安置在副驾驶坐好,深吸一口气:“我上次开车是半年前。”
“别紧张,我的身家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阮妤抖了一大下:“我这瘦弱的肩膀,背负不了数千亿身家。”
说完一脚油门,强烈的推背感袭来,顾南浔胃里一抽,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劲儿这么猛,豪车起步加速就是风驰电掣,你没事吧?”
顾南浔反而笑了:“我想起你第一次上我的车,我让你开车,你也是不敢。”
阮妤哼了一声:“你要是那时候说不用我赔,我早就开上顶级豪车了。”
“嗯,怪我。”
“顾总,纯属好奇,你是不是在全国各地每个停车场都停着一辆车?”
顾南浔抿了抿唇:“不止一辆。还有,不要叫我顾总。”
上次在离水,他也是这么说。
“行吧,前男友。”
顾南浔额角一抽,顾总和前男友这两个称呼,他竟一时无法分辨哪个更让他难受。
“我不喜欢这个姓,这是我名字里最讨厌的一个字。顾长风只是一时兴起,我就要背上他的姓氏,没意思。”
原来如此。阮妤忽然很想揉一揉狗头,但是不行,开车必须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我也不喜欢离水。我妈妈是离水人,但她在这过得并不快乐,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在京城堕落,又被抛弃,只能灰头土脸回来。我其实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回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城市不是更好吗?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些话顾南浔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回忆与疑问在每一个难眠的午夜,折磨着他的神经。人真的有惯性,一旦见识到阳光的温暖,就忍不住要再靠近一些。
阮妤知道他小时候过得不快乐,但从来不知道,是这么不快乐。
“我只记得南老师像仙女一样,跳舞特别美,讲话又温柔,同学们都很喜欢她。我妈骗我说,去上舞蹈课可以变得和南老师一样好看,我才肯去的。”
顾南浔低低一笑:“谢谢你,阮妤。”
阮妤也笑:“你今天总是对我说谢谢,不用客气,这点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我没放在心上。”
“是你说的,感谢的时候就说谢谢,抱歉的时候就说对不起,开心的时候就笑,不开心的时候就哭,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
当初也许正是这句话蛊惑了他的心智,让他忍不住,想要顺从自己的内心的渴求与欲望,过一次简单而任性的生活。可是他终究退缩了,亲自把唾手可得的温暖又推了出去。
阮妤一愣,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我还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呢,啧啧啧,不愧是我。”
“嗯,”顾南浔表示赞同:“不愧是你,总能找到夸自己的理由。”
“对了,别说我没提醒你,离水是个很小的地方,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几天千万躲着点我爸妈,万一让他们看见你,你的人身安全很没有保障。他们可不比我宽宏大量,慈悲为怀。”
顾南浔微微蹙眉,这是个问题。BaN
阮妤又补充道:“不能怪我告状啊,你的新闻全网都是,连中老年妇女都津津乐道。”
顾南浔苦笑:“是我咎由自取。”
“你明白就好,你住哪里?”
“你家对面小区。”
阮妤一脚刹车停在路边:“顾南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非得往我跟前凑,就这么想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