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警告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是来做客的,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才来的。”
“知道了,就一会儿。”顾南浔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看着阮妤,语带哀求, 可怜兮兮的, 让她心里忽然一塌。
她搓着手在沙发上坐下来:“那我喝杯水再走。”
顾南浔眼睛弯了弯, 里面闪闪烁烁全是笑意。他拿过自己的大衣,盖在阮妤身上, 然后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在玻璃杯里递给她。
冬日晚风的气息弥散而来,阮妤接过冰凉的水杯, 瑟缩了一下, 似乎拿的不是玻璃,而是冰块。她猛然抬头:“你家果然没有水电气是不是!”
顾南浔在她身边坐下, 指了指头顶的灯:“看见那个了吗,那个叫电灯,爱迪生发明的。”
阮妤一脸愠怒:“我有幼儿园毕业证!”
顾南浔在她身边坐下, 距离很近,胳膊挨着胳膊:“这样是不是暖和点?这里好久没住过人了,东西不全, 你将就一下, 明天我去买回来。”
阮妤直觉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靠在一起的地方确实暖和了不少,让她舍不得推开。
“你是不是故意把家里弄得和冰窟窿似的,好占我的便宜?”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我不知道你会来。”
阮妤拧了拧身子:“我才不想来呢,睡不着出来遛遛,路过。”
“嗯, 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
“我信。”
靠在一起虽然暖了些,但隔着衣服,仍能感觉到顾南浔身上的凉意。阮妤好心地把大衣分给他一半,头靠在了沙发上。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半,她昨晚就没睡好,在飞机上被顾南浔一搅和,也没能好好补觉。现在一暖和,就容易犯困,而困劲一上来,头脑就容易不清醒。
“哎,你小时候就住在我家对面,为什么很少遇见?我记得的就一次,好像下着雨,给你伞你又不要。”
“那是你记性差。”
“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小时候长得比较普通,所以我记不住?”
“我现在也很普通。”
“这位先生,请不要凡尔赛,谢谢。”
顾南浔转过头,下巴蹭过她头顶:“那你是觉得我长得好看?”
阮妤回答得理直气壮:“没错,我就是见色起意,才会在你身上翻车。不过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同一个坑跳两次的人。”
她一遍遍强调,不知是说给顾南浔听,还是自己。
“好,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得早点回去,被我妈发现咱俩都得死,呸呸呸,大过年的……”阮妤嘟嘟囔囔,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均匀的鼻息替代。
顾南浔看怀里的人睡得安恬,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真的没什么防备心,第一次约会就敢把人领会自己家,深更半夜又跑到男人家里安睡,看来以后有自己着紧的了。
怀里有一团温热的人,心里似乎也被填满,顾南浔闭上眼睛,久违的睡意呼啸而来。
***
大年三十的晚上,虞心蕊在褚家露面打了个招呼,就匆匆来到了顾家。
顾长风见她乖巧识趣,十分满意,但未过门的媳妇来了,亲儿子却不见踪影。
“南浔呢?”
虞心蕊叹了口气:“顾叔叔,我也不瞒您,他去离水了。他最近状态不太好,我也不想太和他拧着来,好在我在离水熟人不少,能帮着照看一二。”
顾南浔面色凝重,他当初选虞心蕊,她来自离水也是一个加分项。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很难对人卸下心防,不过有相同的经历就不一定了。
白景云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不住自己姓什么。”
顾长风面色阴沉,怒斥一声:“闭嘴!”
“心蕊,你最近辛苦了,干得不错。”她虽然新来,对顾氏的业务没有那么熟悉,但好在明白这个家谁说了算,事事请示自己。
“但愿没给叔叔阿姨添麻烦。”虞心蕊低垂了眉眼,态度恭顺。
白景云对她没什么好颜色,见她第一面,她就知道虞心蕊不是善茬,远不像宋言言好拿捏,而且也是个离水人,晦气。可耐不住顾长风看她入眼,一万个满意。
顾长风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和南浔应该早点把婚事办了,不然这样不清不楚的,顾氏的老人精明着呢,不会真心实意服你。”
虞心蕊脸上含羞带怯:“谢谢顾叔叔体谅,我和南浔商量好了,过完年就去登记。至于婚礼,有好多要考虑的,慢慢筹划不迟。”
顾南浔点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果然是个务实的人,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总喜欢把婚礼弄得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罢了。
虞心蕊见他心情不错,又道:“等结了婚,我想陪南浔出国散散心,算是度蜜月了。叔叔,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租了一个临海的别墅,风景特别好。”
听到这,顾长风的心彻底放下来。他得到消息,虞心蕊最近在联系海外的住处,原来是这个意图。
“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我就不掺和了。房子喜欢就买下来,算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虞心蕊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
阮妤是被顾南浔弄醒的,他又是摸头又是撸后背,扰得她不厌其烦。
她的起床气向来厉害,眼睛还没睁开,就骂骂咧咧:“扰我清梦者,虽远必诛!”
“天要亮了。”
阮妤倏忽睁开双眼,睡意全消,然后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给顾南浔的下巴来了一记生猛的头槌。
她杏眼圆睁,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和愠怒:“说好只坐一会儿的,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顾南浔抚着吃痛的下巴:“我怕你虽远必诛。”
阮妤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口里念叨:“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顾南浔无奈道:“慢点儿,新年好。”
那人却什么也没听见,兀自开门,咚咚咚跑下了楼,然后马力全开,跑回了自己家门口。
现在是清晨六点,张女士虽然爱早起,但昨天睡得晚,估计这会儿醒不了。阮妤附耳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动静。
她松了口气,开始掏钥匙。
左兜,没有。右兜,没有。裤子……没有兜!
阮妤看着精密的门锁,瑟瑟发抖。
她动用所有的脑细胞回忆了一下,昨天出门走得急,好像确实没拿钥匙……
那个,如果说自己梦游,张女士会信吗?
手机震了一下,顾南浔又发来一条验证消息。
【比如说,你睡不着早起去买早饭,然后忘带钥匙。】
阮妤醍醐灌顶,折身往楼下走。论腹黑算计欺上瞒下,还得是顾总。
因着是大年初一,她顶着晨曦一连跑了好几个早餐铺都关门,让她开始怀疑,顾南浔怕不是故意耍她的。
可是骂又骂不着,若是通过好友验证,就正遂了他的意,阮妤万万不肯,于是只能腹诽。
最后无法,她在便利店买了点面包牛奶和零食,回到家理直气壮地敲了门。
张女士惺忪着眼睛来敲门,见是阮妤,以为见了鬼:“一大早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阮妤打了个哈欠:“睡不着,出去买了点吃的。”
张女士念念叨叨:“不要成天吃垃圾食品,都是添加剂,正经饭都吃不下了。”
阮妤闪进门:“我今年二十五岁了,谢谢。”
张女士冷笑一声:“今天大年初一,你虚岁二十七了。”
阮妤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好困,再去补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天光极盛,阮妤被阳光照得刺眼,醒了过来,入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知顾南浔买了热水壶没有?
张女士催促她起来吃饭,然后去亲戚家拜年。阮妤叹了口气,小城市便是这点不好,亲戚邻里关系错综,走亲访友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能消停。
今年尤为难熬,因她参加热门综艺出了名,每到一家,主人都围着她逗趣,想让她讲几个段子。饶是阮妤活泼脾气好,也禁不住这个架势。
她笑得天真无邪,一团喜庆:“二叔叔,你有所不知,这脱口秀就是讲身边人的趣事,既然你提起,我能不能在节目上讲你儿子结婚当天被新娘子放鸽子的故事呀?”
二叔叔脸上的笑登时挂不住了,半晌才说:“我这侄女,从小就幽默,爱开玩笑。”
就这样转到天黑,阮妤才得以回家,过年简直比录节目还累。她瘫在沙发上滑手机,发现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今天累吗?】
阮妤一下子站起来,怀疑此人莫不是偷偷跟踪自己。
张女士从厨房出来,见她往门外走:“哎,快吃饭了,你去哪?”
“喂流浪狗。”
“你拿什么喂?”
阮妤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尴尬:“我……去楼下小卖部买根火腿肠。”
张女士想了一想:“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保温桶,递给阮妤:“昨天炖的排骨,咱家就这一个饭盒了,求你这次别忘了带回来了。”
阮妤一愣,许诺道:“知道了,我顺便找找能不能把昨天那俩捡回来。”
她来到601门口,敲了半天门没见有人应。
难道出去了?今天是初一,或许他去看南老师了。墓园在郊区,往返不算近,还没回来也有可能。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排骨,啧啧两声,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肉骨头,难道真的只能拿去喂流浪狗了?
就在这时,门锁响动,饭香味争先恐后地飘了出来。
顾南浔袖子挽起,身上挂着了深蓝色格子围裙,温温柔柔问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见鬼,这人怎么一天比一天贤惠了?活像她金屋藏娇的一个美人,洗手作羹汤,日夜等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