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又迟到了!蓝希环顿了顿脚步,抬头瞥了一眼就在她面前的红玉楼。红玉楼是睿王府里最雅致的建筑,飞甍翘角,饰以白色雕塑花石栏杆,优美如画,门前列站着十九个护卫,独缺首席。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首席位置站好。她进入睿王府将近三个月,为了隐瞒自己女儿身的事实,她一直着男装,但护卫,想到这件事,她有些憋屈。这个睿王府,竟是红妆当武装,男身当畜生。
“小蓝子!”
一声清脆的叫唤声远远传来,蓝希环心里狠狠一抽,急忙瞧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迅速穿过镂空的花墙,绕过碧波荡漾的莲池,钻过层层花丛,灰头灰脸地朝她扑过来。
她急忙伸出手扶住那娇小的身躯,同时单膝下跪:“属下向格格郡主(郡主的名字叫格格)请安!”
格格两汪秋波无辜地在其他护卫身上转了转,最终转回她的身上:“小蓝子,为什么你也跪?”
她心中无奈,却也只能低眉垂眼:“属下身为首席护卫,理应向您行跪拜之礼。”
格格不满地撅起嘴,一张俏脸随之涨得通红,“你是人家未来的夫君,怎么可以和他们一样呢?”
蓝希环被她“口出狂言”吓得脚一滑,差点以头抢地。
现在的小孩,真早熟啊!蓝希环只觉得自己身后有十九道目光齐齐射过来,简直如芒刺在背。无奈之下,她只得语重心长地教导道:“郡主,终身大事,不能儿戏,您年龄尚小……”
格格泪眼汪汪地打断她:“小蓝子,你要始乱终弃吗?”
周围哗然一片,蓝希环几欲仰天长叹,现在的小孩咋就能把这成语用得炉火纯青呢?她女扮男装已经够辛苦了,竟还被女人喜欢?
格格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心里委屈,却又拉不下面子,“哼”了一声,推开她便往楼里跑去,大声道:“人家要告诉瑾姐姐!”她蹬蹬蹬地跑上大堂中央的楼梯,通过仪门。软椅斜靠着一个漂亮人儿,眉睫清秀得诱人,眼神慵懒空濛,肌肤柔嫩细致,这就是尚瑾。
尚瑾不但有权有钱,还有闲——皇帝钦赐的红妆将军,权倾朝野的第五代睿王的唯一姐姐,随便问一个人都说,随便每一个人都不敢说。
此刻她懒洋洋地仰了仰头,瞧着格格梨花带雨的小脸,兴致缺缺道:“谁欺负你了?”格格被他这样一问,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她为难地以手支额,吓唬道:“小格格快别哭了,要是小瑜瑜来了……”
“小瑜瑜”这三个字宛若止水令,格格登时止住了抽泣,原本就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水划得更花了,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猫。尚瑾无奈地摇摇头,以宫扇示意身旁的侍女,“给郡主洗净脸。”
格格虽然憋屈,也只得听她的话,临走前,仍不住地回头,“您千万不要告诉王爷哥哥哦。”
尚瑾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软椅上坐起来,“小蓝子怎么是你的未来夫君了?”
格格脸上一红,小手不住地绞着帕子,扭扭捏捏道:“他昨天不但救了人家,还把罗帕送人家了。”
尚瑾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侍女把她带下去。蓝希环在门外听着,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就在前一天,她路过花园,看到被紫藤花绊住的郡主,便出手拉了她一把,想不到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罗帕只是她不小心弄丢的,格格怎么就当成是她送的了呢?她心里正着叹气,就见尚瑾的贴身侍女朝他们招招手,说尚瑾有重要事情宣布。
红玉楼大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地上铺着暗红的地毯,上面绣着绽放的芙蓉花,楼梯顶端也是鎏金芙蓉花,列站在两侧的侍女端庄而优雅,总之,红玉楼处处奢华而高调,正如尚瑾。
他们垂首等了一会儿,尚瑾拉着格格的小手从楼梯上走下,目若秋波,笑如春风,可亲又可敬。格格似乎还在恼恨蓝希环的无情,见到她站在下面,“哼”的一声,就转过了头。少时,忍不住了,又背着尚瑾悄悄朝她扮鬼脸。
尚瑾往中央大椅上一坐,俏皮地打了一个手势,侍女托着一个锦盘盈盈上前,托盘里摆着二十张折好的红纸。
尚瑾嫣然一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扫过众人不解的神色,慵懒地笑道:“你们每人抽一张,抽到“墨”字的从今以后就是小瑜瑜的人,“红”字的留下。”
墨玉楼是历代睿王的住所,从红玉楼到墨玉楼,是从将军护卫升到王爷护卫,是高升。可护卫们听到这个重大消息,莫不往后缩了缩,在心里暗暗祈求老天爷保佑,不要抽到那个字。他们虽未去过墨玉楼,却都听说睿王性格暴烈,从来没人能在他身边活着待过七天!
蓝希环对传闻只是一笑置之,但她对睿王尚瑜亦无好感。由于她是首席,常常和他不期而遇,但不管遇见多少次,他从来都不看她一眼,连斜睨都没有,这令她很郁闷。这个王爷,眼睛长在头顶!
侍女举着托盘走到蓝希环面前,盈盈下拜,蓝希环瞪着托盘上折叠得一模一样的二十张红纸,既恨自己是首席要先抽,又恨自己没有火眼金睛。其他护卫眼巴巴地看着她,纷纷算计自己抽到“墨”字的可能性。
她犹豫不决地伸出手,夹住其中一张,但想了想,又放下了,另选了角落的一张,正递给侍女,这时,侍卫洪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叩见王爷!”
蓝希环手一哆嗦,侍女没接稳,纸片打着转转,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到了地上。蓝希环借着跪下的机会去捡,可手才到半路,二席一甩衣摆下跪,升起一股风又把纸片吹远了。她低着头,看着尚瑾的脚欢快地踏了上去。
礼毕一起身,她就看到了一张完美的侧脸,气如出水芙蓉,色如玉树凝霜,冷峻得教人移不开眼,在极力追求各种流行事物,最后失控而丧失自我的京城贵公子中,他还能保持此等清冷气质,可以算是极度罕见的珍品。
尚瑾见了他,欢欣地迎上去,笑得像花儿一样,拉拉着他的衣服,半撒娇道:“在给你挑护卫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尚瑜微微一笑:“你给我挑一个就好。”他这一笑,明媚不可方物,那张如冰雕的俊脸瞬间温和了许多,众人仿佛听到了春雪初融之声。
蓝希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心中暗叹他的容貌真是难以言喻的端正。可她却忘了回避他的视线,直到他微微皱眉时才自知失礼,慌忙低下头,装作很恭敬的样子。
尚瑜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部分,他缓缓扫过二十个护卫,末了,朝尚瑾微微颔首,抬步往前。
他也踩上了红纸。
更悲剧的是,红纸竟黏住了他的靴底,他上楼梯时,红纸才颤了颤,落下来。蓝希环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在她面前发生,也不知道该去把它捡回来好还是再抽一次。
格格因为害怕尚瑜,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如今尚瑜一走,她立刻蹦了出来,屁颠屁颠地跑到楼梯前把纸拣了,打开,看了看,发现倒了,倒过再一看,迟疑不定道:“这个是‘墨’吗?”
蓝希环两腿一软,她竟抽中了!格格那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