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尚瑜闲逛至马厩,颇有兴致地欣赏里边的骏马。匹匹都四肢强健,颈项高抬,线条优美。
他亲昵地拍了拍马头,漫不经心地对跟在身后的蓝希环道:“蓝护卫,你骑术如何?”
蓝希环虽懂骑马,但都是温顺的小马驹,与眼前这些烈马有云泥之别。她不敢托大,低声应道:“应该摔不下来。”
尚瑜略略扬了扬眉毛,让马倌挑了一匹,放出庄:“去试试。”
蓝希环望着烈马如风般远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尚瑜见状,微微眯起眼睛,凉凉道:“这匹马冲撞导致的一切损失,将由你负责。”这句话顿时惊醒梦中人,蓝希环一跃上墙,纤足一点,整个人如箭一般射出去,“马儿,等等我,别破坏太多!”
她灵巧地跃上马背,伸手拉住缰绳,烈马感觉背上有人,更加狂暴,高高扬起前蹄,咆哮着想把她甩下来。
蓝希环一看前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马踏进去还得了!
正如她所想,烈马一脚踢翻了装苹果的牛车,鲜红的大苹果咕噜噜的全滚到地上。她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就在这慌神的瞬间,马强硬地一甩头,把她甩了出去!
眼看她就要跌在地上,她慌忙一手撑地,借力跃起,却惊恐地发现,高昂的马蹄下竟有一个吓得面如土色小孩!眼看小孩就要丧身于马下,她本能地一鞭挥出,卷住小孩,一扯,把小孩拽了出来。
一路险情不断,蓝希环胆战心惊,不但手心里攥满了汗水,身前身后的衣服也都湿透了,湿嗒嗒的贴在身上。不知与烈马抗战了多久,她才终于制服了它。
她重重地舒了口气,伸手抹了把汗水,欢喜的笑容还没到嘴角,尚瑜就跟了上来,示意范筒报数。
范筒干咳一声,向蓝希环投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眼神,朗声道:“苹果十两、摊子十五两……共计三千一百五十九两。”
三千多两银子?!
蓝希环顿觉天空乌云密闭,驯服烈马的愉快心情瞬间降落到了谷底。瑾瑜山庄向来是损失费乘以十当做赔偿金,可她哪有这么多钱赔?
尚瑜理所当然地看向她,眼里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也不想看懂,只是紧紧握了握拳,恨不得当场打歪他英挺的鼻子!
尚瑜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报到账房吧。”
蓝希环先是一愣,接着大喜而笑,笑容映在尚瑜的眼眸里,如桃花深深浅浅,令人醉意微醺。尚瑜只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骑马往回走了。范筒回头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便跟上尚瑜,也走了。
蓝希环走了两步,就觉腰酸背痛手脚无力,她看他们已经走远,干脆不走了,就在路旁的草地上坐下来。此地已在城郊之间,花红柳绿。风景独好。她随手拔了根小草咬在嘴里,举目四顾,前方刚好有条小径,道旁种满了石榴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炫目的阳光,树上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
她兴奋地爬起来,放马跑到小径上,伸出手去摘那石榴花,可树太高,她够不着;想了想,她扔了缰绳,从马背上站起来,伸手去扯树枝。
就在这时,马不知为何突然叫了一声,竟转头往回走了,她一站不稳,本能地抓住了树枝,挂在树上。
重力带动整棵石榴树都摇晃了起来,花朵簌簌地往下落,她瞧得欢喜,浅笑盈盈地伸手去接,身姿妙曼,宛若花中仙子。
一阵醇厚的轻笑从身后响起,她猛地回过头,只见尚瑜正坐在马背上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子璀璨生花,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蒙了层淡淡的金色,火红的石榴花都被比了下去。
她的坐骑也在他身边磨蹭着,似乎与他很熟稔。她瞪了那匹马一眼,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马儿果然是公的。”
尚瑜闻言,莞尔笑开了:“不,是母的。”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生气地取了朵花,往他一射,他不躲也不闪,花朵不偏不斜射进他的发间。他也不恼,随手把花朵取下,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火红的花朵映在他脸上,平添了几许艳色。
蓝希环突然发觉自己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瞧有些不妥,便讪讪地转过了脸。
尚瑜瞧着她的上吊般的姿势,忍俊不禁道:“你就这么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蓝希环脱口而出:“是槐。”
尚瑜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而后开怀笑出声来。“槐”字拆开就是树边吊死鬼。
他醇厚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萦绕,她更觉得羞愧难当,急忙跃下树,尚瑜等她一落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瓶子扔给她,淡淡道:“回去了。”
她伸手接过瓶子,才扫了一眼,突然咋舌道:“这就是传说睿王府最出名的雪玉膏?”
尚瑜微微点头。
蓝希环诧异道:“为什么要给我?”也许是问得太多了,尚瑜背对着她,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用得上。”
蓝希环先是一怔,很快脸又红到了脖子。她驯服烈马之后一直感觉大腿内侧疼痛难忍,估计是破了皮,想不到他如此贴心。她打开瓶盖闻了闻,忽而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年产二十,果然有点分量。”
回到庄,尚瑾的护卫便团团围了上来,关切地问候她在墨玉楼的状况,她这才知道,几乎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打赌她能在尚瑜身边撑几天,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赌她过不了七天。
听说,唯一一个赌她赢的人是尚瑾。她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果然尚瑾还是支持她的,因此很大方地原谅了尚瑾算计她这件事。
掐着手指算了算,她在尚瑜身边已有六天,而这六天来尚瑜的行为虽然难以捉摸,但不至于像众人形容的暴戾恣睢,她想回家的念头也逐渐淡了下来。过七天应该没问题吧,她在心里如此想着。
那天早晨,墨玉楼在朦胧的雾水里,显得越发庄严。她照例站立在在门口的白玉阶前,等待尚瑜。
少时,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照到了她脸上,可尚瑜却迟迟未出。她心里疑惑,平日天未亮,他已经起床了,有时比她还早,今天他是怎么了?
她兴味索然地看着四周,一只鸟儿飞落在栏杆上,跳跃顾盼,叽叽地冲着她叫了两声,又跳跃着飞走了;格格偶尔在花园里探出头来,想靠近她,可又忌惮尚瑜,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这时,大道上一人两马疾驰过来,是尚瑾的近侍。近侍到了墨玉楼劈头就问:“王爷呢?将军大人有要事相请王爷到三号议事庭。”
这个世界,胆敢这样使唤尚瑜的,恐怕只有尚瑾了。蓝希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侍卫登时怒了:“你不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吗?”她刚想开口反驳,但略一思索,貌似是自己理亏,于是又改口道:“我去看看。”
穿过三层仪门,门内的大院落四通八达,轩昂开阔,低调而华丽,且院中树木山石错落,花香犹如江边的波涛,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心情一振,自言自语地笑道:“还是花好啊。”
找遍书房各处,也没有尚瑜的踪影,莫非他还没起床?蓝希环略一沉吟,走到他所居的小院子,进去,拐弯,到了他寝室前。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敲门:“王爷您在吗?将军大人急请。”
里面静悄悄的。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音,正要离开,突然里面传出尚瑜的慵懒的话语:“进来。”
蓝希环心知进去不合礼法,遂赧然道:“属下不进去了,王爷您尽快出——”她话音未落,又听到尚瑜冰凉的话语:“进来!”
她硬着头皮推开门,脚还没抬起,就呆住了,尚瑜斜倚在床上,长发未束,睡袍半裸,邪魅性感,眸子幽暗迷离,如夜世界帝王般勾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