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通身的斯文清隽,可言语却直白凶戾,格外放肆,强烈的冲突感让夏稚年有点呆滞,睁圆杏眼,嘴唇忽的一疼。
“唔……”
少年闷哼一声。
晏辞轻和笑笑,一手捉着少年两个手腕,另一手指尖慢条斯理的擦过少年身体,声音低沉。
“中秋给我发定时消息分手,早上还帮我手。”
“乖崽。”
他轻勾勾唇,笑意不明,声音低低的,“你那会儿,不会是想着,要跟我打个分手炮吧。”
他收到那条分手消息的时候,恨不得将人绑在床上狠狠弄坏,让他躺着哪也去不了就好了。
省的一天天这么不老实。
夏稚年:“!!!”
夏稚年脸上通红,耳根好像要烧起来,烫的厉害,被人压着动弹不得,眼睛圆滚,眼睫轻颤了颤,哼哼唧唧出声,“没……”
其实他确实有这么想过来着。
但他不敢说。
“唔唔……晏辞,晏辞!”
少年声音忽的扬起来,一叠声叫男生名字,睁大眼,本能想蜷起身子,身体绷紧,细细打着颤,眼尾湿润不少。
“乖。”
晏辞漫不经心将少年身体掌控在手里,散漫弯起唇,“你猜我会不会信你的鬼话。”
夏稚年:“!!”呜。
夏稚年欲哭无泪,扁着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话音未落,身体被指尖轻轻蹭过,少年蓦地打了个颤,杏眼张大。
耳畔声音格外温柔。
“乖,分手炮可不是那么打的,我来带你做教学演练呀。”
腰身被扣住,腰上的手一点点下移,男生身体挡住光,阴影笼罩在身上,他一条腿打着石膏,手又被捉着,整个人动弹不得,危机感大作,倏地的躲了一下。
“唔疼……”
腰侧突兀一阵锐痛,少年僵住,呼吸微急,白着脸哼哼,“疼。”
晏辞动作一顿,稍稍蹙眉,把少年摆正躺平,撩起衣服看了一眼。
少年腰身纤细,稍往上的地方裹着一圈圈纱布,左侧透出一点血色。
伤口渗血了。
晏辞扯扯嘴角,啧了一声,单手压住不安分想乱动的少年,眸色微沉,“老实点。”
年糕团子腰上这道伤口很深,不确定是被变形破碎的车身划得,还是被玻璃弄上去的。
夏稚年扁着嘴,杏眼圆润,瞧向红的厉害的伤口,模样可怜巴巴的。
“我不动,我不动。”
晏辞墨色的眸子瞧着他,眼底漆黑,像望不见底的深渊,意味不明,将少年扶起来坐在床上,抬手,慢条斯理解开他身上扣子。
夏稚年:“???”
夏稚年杏眼睁圆了点,“又干嘛啊?”
“换药。”
“……哦。”
少年怂哒哒不说话了。
晏辞垂眸瞧他一眼,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将少年单薄睡衣上的扣子从上到下一粒粒解开,指尖似有似无的擦过身体。
少年往后缩了一下。
衣服剥落,露出一身白皙细嫩的皮肉,白嫩嫩的,坐在床上,像个q弹可爱的白团子。
少年腰上绕着一圈圈纱布,还有身上一些没好全,贴着小块小块医用创可贴的伤口,七零八落,给少年平增几分脆弱精致的美感。
晏辞把他身上纱布取下来,少年腰侧伤口血迹氤氲,才刚开始结痂,有些疼,还有点说不出的痒。
他把伤口重新清理干净,取来药,指尖沾上一点,轻轻的碰到伤口上。
“嘶……”
少年倒吸口凉气,想躲。
晏辞空着的一手按住他肩膀,声音平缓,“别动。”
夏稚年:“……”
他也想不动。
但他有点忍不住。
指尖沾着药膏碰上来,微凉,又有些细密的痒,平日里盖在衣服底下的皮肤,毫无阻隔的被直接触碰,夏稚年本能想躲,眼睛圆溜溜的。
少年不安分,晏辞按住他,瞧着他那一身伤口,意味不明扯扯唇,放缓声音,“很痒?还是不习惯人碰?”
夏稚年抿了抿唇,声音轻软,“都有吧。”
晏辞墨色的眸子盯住少年,“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碰?”
他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
“……”
晏辞在他身前站着,夏稚年坐在床边,抬头看他一眼,安静下去,垂垂眼,迟疑了片刻才缓慢开口。
“我小时候,听见我奶奶说,有人碰你皮肤你不反感,那说明你对这人有好感,或者说,起码不讨厌。”
“那你是讨厌我?”
晏辞幽邃的眸子看着少年。
夏稚年指尖扣了扣被子角,声音很轻,“……没有,不讨厌的。”
他怎么会讨厌晏辞。
只是他小时候傻,听见那话,看见爷爷奶奶抱其他小孩,也想靠近一点。
但爷爷奶奶并不愿意碰他。
后来他也就不愿意再和人触碰了。
时间久了,再与人有身体接触,就会有些说不出的……敏感。
晏辞趁他乖觉不动,迅速把药抹完,重新换了件睡衣给他穿上
夏稚年呆在别墅养伤,晏辞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明明是上课的时间,可晏辞一直请假不去,就在别墅呆着。
夏稚年刚醒那两天还好,第三天开始,心里就有些止不住的焦灼。
这是原主的身体,他不能理所当然的将这幅身体占据,也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天天和晏辞呆在别墅里,安享这每分每秒,都仿佛是从原主身上抢占偷窃来的时间。
晚上睡觉前,夏稚年看着又腕上的叮当作响的铃铛,杏眼有些疑惑,“给我挂个铃铛干什么?”
晏辞站在床边,递过去一杯牛奶,声音低沉和缓,在幽寂夜里清晰落到人耳朵里。
“铃铛会响,如果你半夜醒了,我能听到。”
夏稚年动作一滞,心脏微涩,那种迫切想走又舍不得的矛盾拉扯感再度涌上来,胸口有点堵得慌,闷声道:“如果我一直没醒呢。”
下巴被抬起,少年被迫抬头,对上那双乌沉沉的眸子,耳畔声音微寒。
“不会的。”
晏辞摸摸他脑袋,眼底暗色涌动,轻弯起唇角,声音里带着点可怖的疯狂,“乖崽,我总能找到办法,让你醒过来的。”
夏稚年眼睫颤了颤,心脏一阵阵的发麻,移开视线。牛奶助眠,他喝了很快睡着,但梦里的景象幽深混乱。
爷爷奶奶,二叔小姑,夏家人,原主,乱七八糟占据他的脑海。
为什么他还在这里,为什么还在占着这幅身体不走。
他不想抢别人的性命身份。
真的不想。
夏稚年惊醒,又睡着,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的砸动,砰砰作响,额角冷汗清晰。
长夜漫漫,少年睡了醒,醒了睡,心思太重,多梦,再加上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后半夜就开始发热。
晏辞瞧向闭着眼的年糕团子,轻摸摸他脑袋。
第二天一早,窗外突兀的传来愤怒响动。
“砰!”
好似是踢门的巨大动静。
楼内隔音很好,但窗户开着,声音直接传上来。
“晏辞,第十天了,把年年还回来。”
夏问寒一身冷意,眉头死死皱着。
第十天了,从医院急救室出来,晏辞把年年带走,他就再没见过年年一眼。
家里人隔三差五上门,可晏辞从不开门。
“砰!”
“晏辞,我弟弟呢。”
夏稚年恍然惊醒。
……这是,夏大哥的声音。
他来要这幅身体。
夏稚年怔愣,心脏跳动速度快了几分,想到梦里夏家厌恶指责的景象,有些心慌,本能拽住晏辞衣角,转念又觉得不对。
这是夏家小儿子的身体,夏大哥来要回很正常,应该给他的,应该还给他的。
夏稚年松手,心脏微缩,眼底神色有些空,撑着胳膊起身,准备下床。
“乖崽。”
晏辞从后面压住他肩膀。
少年回头,琥珀色的眸子恍惚暗淡,又慌又急切,晏辞心底一沉。
“不准去。”
他这段时间顾着年糕团子身体,没留意夏家对小儿子不是小儿子这事有怎样的反应,但不管怎样,年糕团子他不会给出去。
“……晏辞。”
夏稚年声音轻轻的,抿唇,鼻子一酸,“要还给夏家的。”
要还的。
晏辞面色微沉,瞧着少年明显不太对的状态,抬手将少年塞回被窝里,用被子裹住,起身站到窗前。
夏问寒看见他,脸色愈发冷厉难看,“晏辞,晏大少,要不是年年还在昏迷,我早就找人破门进去了,奉劝一句,立刻把人送下来。”
晏辞打量夏问寒反应,心底估测他对那句“不是夏稚年”的看法,斯文从容,声音平淡。
“不可能,夏大哥回去吧。”
“……晏辞。”
夏稚年腿上打着石膏,动作不方便,急切叫他一声。
“年年?!”夏问寒听见点声音,狭长眸子里露出点惊诧,终于松口气。
醒了就好。
他扬声,“年年,大哥在下面。”
夏稚年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弄开,急匆匆的,妄图下床,晏辞回头望他一眼,抬手关上窗户,转身回去。
夏问寒拧眉,声音发寒,“晏辞!”
窗户被关上,隔音极好的别墅阻断一切动静,晏辞将少年抱回床上。
夏稚年脸色发白,指尖陷入掌心,他烧还没全退,唇瓣上也没什么血色,看着像是想出去,又有些恐惧出去,抿抿唇,定了定心。
“不能这样,还是,要还回去的。”
还回去就好了。
不管夏家什么反应,把这幅身体还回去。
至少他可以不用再多背一条人命。
夏稚年轻哆嗦一下。
晏辞蹙眉望向他。
……少年反应不对。
他摸摸少年脑袋,声音轻缓,“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了,夏家会怎么对你。”
夏稚年抿紧唇,喉咙发紧,心脏一缩一缩的,缓缓摇头,“没有,但是……怎样都可以。”
还回去了,他就可以少一份痛苦。
晏辞眼底颜色蓦地沉下去,声音很轻。
“那我呢。”
“乖崽。”他声音轻慢,一点点落进少年耳朵里,“你不要我了吗?”
“……晏辞。”夏稚年鼻子酸涩,心脏发麻,眼眶泛起红。
要是能把身体和灵魂抽离开,身体给夏家,灵魂还能跟着晏辞就好了。
“乖。”
晏辞安抚的摸摸少年头发,垂眸,想了一会儿,缓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夏家或许,不会相信那封信,或者……同样把你当成自己孩子?”
夏稚年稍稍露出些笑。
……怎么会。
他上一世,连血缘亲人这样生来便该亲近的,合该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能抛弃他,离他而去,何况那些后来的,本就不属于他的人或物呢。
夏家很好,但他们在意的是小儿子,不是他。
夏稚年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轻叹口气。
希望越多,期盼越多。
可当期盼一次次落空后,少年一再畏惧希望落空,进而畏惧希望本身。
外面夏问寒走了,晏辞安抚住少年,吃了退烧药,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但是频频惊醒,醒了又没完全清醒,又再次浑噩睡过去。
晏辞坐在边上看着他,稍稍抿唇。
年糕团子这几天一天比一天焦虑。
他对于拿走别人东西,几乎带着一种恐惧,即便前几天面色不显,可自打从昏迷中醒过来,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明显瘦削下去,下巴颏尖尖的一点,杏眼愈发圆润。
他像碎开的琉璃石,一点破碎的棱角撑着外面的壳,内里早已塌陷。
晏辞观他状态甚至不如昏迷的那几天,心底发沉。
车祸的账还没算,可他看着,年糕团子的心事,已经快把他压垮了。
晏辞盯着少年,目光晦涩微寒。
不管怎样,这是他的年糕团子,他的,永远是他的。
谁也不能带走
下午退烧,少年勉强精神了点。
夏稚年被晏辞摁在窗户边上坐着晒太阳,打石膏的腿翘到软凳上,另一条随意支着,盖了条毯子,安静坐在窗边,有些出神。
脚腕忽然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蹭过去一下。
夏稚年:“?!”
夏稚年一惊,眼睛圆润,扭头朝下看去,“什么——!!!”
他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这、这什么?!
少年杏眼蓦地睁圆了。
脚边,一只纯白色的鸳鸯眼小猫蹲坐在在地上,轻轻蹭一下他脚腕,声音甜软,细细的“喵呜”。
又蹭蹭他,再“喵呜”。
夏稚年:“?!!”
夏稚年睁大眼,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有小猫蹭他!
有小猫冲他喵喵叫!
嗷嗷!
夏稚年眼睛微亮,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绷着身子不动,琥珀色眸子直直望向纯白小猫。
小猫圆圆的包子脸,长相甜美,嗲声嗲气的,“喵,喵呜,喵呜。”
腿上用力,轻巧跳到少年腿上,蹭蹭他手心。
夏稚年:“!!!”
嗷!!这是什么幸福?!
它好软。
掌心温热又软和,夏稚年眼睛亮晶晶的,回头看向晏辞,惊喜出声,“小猫哪里来的,它不挠我哎!”
晏辞瞧着少年难得的笑,再看看那只猫,舌尖抵抵牙根,居然觉得有点酸,片刻,压下心绪,缓声道:“摸一下试试。”
“!!”
“还可以摸吗?!”
少年低头,望着腿上几个月大的小猫,杏眼弯一下,小心翼翼伸手,在小猫后背上轻摸一下。
柔软的茸毛暖烘烘的。
“喵呜。”小猫毫不反抗,蹭蹭他掌心。
夏稚年:“!!”
嗷嗷呜!
夏稚年惊喜,唇角扬起来,再摸摸小猫。
小动物果然能解压。
晏辞无声轻啧,压下那点不爽,摸摸少年同样毛茸茸的脑袋瓜,声音温润。
“喜欢吗?”
“喜欢!”夏稚年抱着猫,忍不住嘿嘿笑一下,“谢谢。”
晏辞弯了弯唇,“喜欢就好,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车祸那天你还没拿到,就急着跑。”
夏稚年顿住,回头瞄他一眼,抿紧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垂下脑袋,小小的摸了摸猫。
生日。
八月十五的生日。
晏辞注视他,少年抱着猫沉默了好一会,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喝醉那次?”
“不是。”
晏辞声音平缓,“喝醉只知道了你生日在哪天,知道你身份不一样要在更前面,笔迹上有些端倪。”
夏稚年:“……”
好的吧,他就说原主那笔烂字太难模仿了。
“喵呜,喵呜喵。”
小猫蹭蹭他手,细声喵喵叫。
夏稚年回神,摸摸看着好像有些着急的小猫,声音疑惑,回头看向男生。
“晏辞,它是不是饿了。”
“应该是。”
晏辞拿出手机点了一下什么,卧室门外传来一点倒豆子似的的哗啦啦声音。
应该是自动放粮机。
小猫耳朵敏锐,毫不犹豫,嗖一下跑了。
夏稚年:“……”
夏稚年:“???”
他正摸着呢,猫突然就跑了,半点不留恋,夏稚年震惊,咂摸咂摸嘴。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长这么大,头一回摸着不挠他的猫!头一回啊!
他笑笑,杏眼弯着回头看向晏辞,“这只小猫为什么不挠我啊。”
别说什么性子乖顺,他长这么大,别人跟前再乖顺的猫,到他这,也要炸毛飞机耳。
天生不讨小动物喜欢,他习惯了。
少年瘪嘴,幽幽叹气。
晏辞清浅笑一下,唇角微弯,摸摸他脑袋,“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很快又是晚上。
夏稚年几乎有些畏惧睡眠。
他明明不愿意去东想西想,但大脑就是不听使唤,不停给他放一些乱糟糟的画面。
稍显眼熟的装潢,夏家,原主卧室里。
少年坐在桌边写字,门被敲响推开。
高大冷峻的男人端着盘子走进来,“年年,吃点东西再写作业。”
夏稚年笑一下,“谢谢哥。”
夏问寒走近,看他的作业,狭长眸子垂下,却望见纸页上写满了——
“他不是夏稚年。”
“他抢我身体。”
“大哥,救我,快救我!”
夏大哥表情瞬间僵住了。
夏稚年微愣,顺着他目光看去,看见纸上的字,骤然一惊,拼命去挡,心脏发颤。
“我不是,我没……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唔!!”
脖子猝不及防被掐住,呼吸艰涩,喉咙和肺腔一阵阵的痛。
夏问寒冰冷又愤怒的掐着他,“我弟弟呢,为什么要抢他身体,还回来!”
夏稚年恍惚,瞧着那和爷爷奶奶如出一辙的厌恶,心脏堵的难受,呼吸愈发困难,声音发颤,“还……我还。”
“一定会还的。”
“唔!”
肺腔发痛,夏稚年蓦地睁眼,发现自己钻进了被子里面,喉咙有些痒。
天气转凉,空气干燥,飘着的粉尘有时候也会诱发哮喘。
夏稚年坐起身,脸埋进掌心,急促的吸几口气,咬住食指,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真是胡扯。
夏大哥即便再生气,也不可能掐人脖子。
夏稚年有些惶恐,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疯了,脑袋好像不受他的控制,蛮横的将这些杂乱的东西堆到他眼前。
逼着他去想。
“晏辞。”
他扭头,小声唤了一句,目光看过去却忽然顿住。
床铺另一边空空荡荡,手摸过去一片冰凉。
别墅里也静的异常。
……晏辞不在。
晏辞出去了?
夏稚年睁圆眼,目光散乱的在房间里搜寻,指尖蜷缩。
“叮咚,叮咚——”
窗户关着,一层楼一个的大门对话器猝然响起接连不断的门铃声。
夏稚年一惊,杏眼睁圆了点,下床,打着石膏的脚虚虚点着地,挪大对话器前面,呼吸发紧。
会是谁。
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艰难咬咬唇,脑袋里一个名字清晰涌现,喉咙有些痛,心脏针戳似的阵阵发麻,抬手,点开对话。
他没开视频,只有声音瞬间传过来。
“年年!”
门口夏问寒惊喜,“年年你醒了,身体恢复怎么样?晏辞出门了,你把门打开,大哥进去接你。”
他昨天回去和父母说年年醒了,今早继续来要人,但父母非要跟着一起,好巧不巧,他们刚到这,就看见晏辞开车出去。所以摁下门铃试试。
没想到真的通了。
“年年?年年?”
夏稚年打了个哆嗦,往后挪了一点,眼底惶然。
……来了。
来接了。
夏稚年明知是梦,却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浑身发冷,脑袋里乱糟糟的,有些不知所措。
“年年?!”
那边又传出个熟悉的温婉女声,焦急不已,“年年你怎么不说话啊,身体好不好呀,妈妈好担心你。”
“年年,你把门打开,或者,你捂一下耳朵,躲远一点,你哥直接踹门进去。”
“咱们回家了。”
“小寒。”那边声音响起,“你快看看,这门怎么开。”
外面想要破门,夏稚年眼睫颤了颤,肿胀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点声音,轻轻的,有些脆弱。
“……别。”
“年年!”江鸢笑了,又要哭似的,“妈妈担心死了,你有没有好一点呀,身体上伤好了没有,小辞真是的,怎么能不让我们见你。”
“跟爸爸妈妈回家。”
夏稚年呼吸发紧,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冷的他打颤,有些慌乱,“……别,等一下。”
晏辞不在,这幅身体要还回去的,要还的。
可他不是原主,不想见那些梦里的情景。
“年年怎么了?”
夏稚年指尖掐进掌心,有些茫然,声音轻颤,“我马上还,马上就还,你们……等一下,等一下。”
“什么?”
江鸢没听懂,什么还不还?
夏稚年有些回不过神,他要还身体,然后、然后……他又舍不得晏辞,也不想见那些或许会,或许不会发生的,梦里景象。
……要怎么办?
他想逃避。
夏稚年脑袋钝钝的,心脏发麻,目光无意识的在周围搜寻,指尖收紧。
门口夏问寒电话突然响了。
铃声急促,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可对面紧跟着又打过来。
夏问寒蹙眉,走远了一点接通,冷声询问,“有事?”
“夏大哥,你在别墅门口?”对面晏辞声音传来。
夏问寒扯扯嘴角,“你能联合医院把年年带走,我自然也能想办法把他带回去。”
晏辞看着手机里的监控,再看看前面堵着的车辆,抿紧唇,眸色晦暗。
他今天第一次出门,晏家有事,专门挑了年糕团子睡觉的时候出来,没想到,年糕团子居然就提前醒了。
“夏大哥。”
晏辞看着手机里少年怔愣的身影,抿唇,“我在路上往回赶,夏稚年状态不对,你们直接想办法进去。”
夏问寒拧眉,“什么意思?”
晏辞没解释,声音沉哑,只说道:“你们能保证他的安全吧。”
“晏大少操心的未免太多余。“
“多余就好。”
晏辞看着手机里,少年捂了捂胸口位置,眉头皱着。
夏问寒看着门,心底涌起一丝急切。
别的不说,晏辞关于年年的话他还是相信的,至少,如果没有晏辞,中秋节那场车祸,年年一定活不下来。
夏问寒回到门前,冷冷看着门,狭长眸子里深意掠过,抬脚猛踹一下。
“轰隆!”
巨大的一声。
夏稚年隔着对话器听见,恍然一惊,指尖麻痹,前言不搭后语,“还,你们别……等一下,我还。”
晏辞:“!!”
晏辞心里一紧,声音沉下去,“夏大哥!”
他飞快道:“门踹不开,东南角有个小仓库,里面有伸缩梯,到正对着的二楼窗户边上,那里铁纱网松动了,能拽下来,快。”
夏问寒直奔东南角,按电话里晏辞说的,迅速上去,拆了纱网,翻进屋子里。
“他在三楼楼梯口。”
夏问寒迈着长腿上楼。
“年年!”
夏稚年有些愣,一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个皱着眉的高大身影站在楼梯下面,杏眼张大,指尖倏地一抖。
“年年!”
夏问寒大步上前,往楼梯上跨,夏稚年本能退后,眼睛里几乎满是惶恐,还有一点戒备。
这么快啊。
夏问寒停住脚,隔着五个台阶看他,尽量放轻声音,“年年?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赶到,江鸢和夏鸿遇落后一步翻了进来。
江鸢看见少年腿上的石膏,胳膊上细小的划痕和医用创口贴,眼眶瞬间红了,“年年,妈妈来了,你痛不痛啊。”
夏稚年低头看看原主的身体,抿紧唇,喉咙干涩,小声道歉。
“对不起。”
这身体被他弄伤了。
还没养好。
江鸢轻轻抽噎两声,瞧着神色恍惚的小儿子,柔声道:“为什么要道歉?年年,妈妈不管车祸是为什么,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夏稚年瞧着他们关切的反应,脑袋里几乎有些空,心脏细密的收缩,歪歪脑袋,声音轻慢。
“你们没看到那封信吗?”
“……什么?”
他握紧手指,掌心发痛,想到什么,又一下松开拳头。
稍移开视线,浑身发麻,将事情直白摊开,声音低缓。
“车祸是因为我,但没想到弄伤了……你们小儿子的身体。”
他打了个抖,低下头,声音微哑,“……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啊。”江鸢睁大眼。
夏稚年左手拇指蹭了蹭食指关节,琥珀色眸子微空。
“我不是原先那个夏稚年。”
“不是你们孩子。”
“我……”他微顿,呼吸异常的浅,半个胸腔都在麻痹颤栗,稍稍弯出一点笑,“我不知道原先的夏稚年在哪,但……可以、可以试一下,我走了,他能不能回来。”
“夏稚年!”
江鸢声音一厉,和平常温柔模样大相庭径,扬起声音,“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所以弄出一场车祸?!
江鸢几乎带着点气愤的看他,脸颊上泪滴滑落,声音软下来。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你不是之前的年年。”
“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