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玖儿直奔城门处,很顺利的出了城,来到城郊外,看着不少男女老少都成群结队的,似乎是往一个方向去。
“喂,那么多人都是去哪?”她顺手拽住身边一人问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因为抓着他的人是个衣着破旧的小乞儿而不悦,反而很乐意把自己得来的消息分享:“都是去护龙寺呢。”
一听说这些人都是去护龙寺的,楚玖儿立马就没好气的松开了那人,很不以为然的道:“护龙寺又什么好去的,一堆臭和尚。”
好在最后一句她是含糊在嘴里说的,她旁边的人并没有听清楚。
“护龙寺前两天来了一位佛法精深的小圣僧,他佛法之深就连护龙寺住持泓法大师都甘败下方呢,今天第一次开坛**,大家都是去聆听他讲佛法的。”
“你说小圣僧?那圣僧年纪很小?”楚玖儿挑眉,连泓法大师都甘败下方?那说服这小和尚还真有点本事。
“听说小圣僧很年轻。”那人道。
听说?意思就是都没见过了?楚
玖儿眼睛一转,反正现在她也没事做,不如也去瞧瞧热闹去?她离宫出走,母后肯定是让七王兄来找她,七王兄再厉害也一定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去护龙寺?
再者,要是那什幺小圣僧真有本事,到时候她将他带去见母后让他为母后讲佛,母后一定很高兴。
想到这里,楚玖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
……
护龙寺位于京城郊外约十里左右的梧桐山上,有着近四百年的历史,光是那高耸如云的台阶,就令人肃然起敬且畏慑三分了。
但这只是表面,护龙寺这名字初听之下很是慑人,但其实护龙寺的声威并没有如它的名字这样慑人,除却皇室女眷来朝佛礼法会封锁外,绝大部份时候护龙寺都是对百姓开放接受供奉接受善男信女的香油钱,否则就维持不了这样诺大的一个寺庙数百名和尚的温饱了。
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风和日丽,天高云远,梧桐山下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楚玖儿看着这样壮观的场面,暗暗咋舌,她怎么不知道京城百姓竟然这样的爱听佛法呢?而且竟然如此虔诚?
高耸的云石梯上,不少人甚至三跪九叩上去,嘴里喃喃念着的都是小圣僧。
她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挑动了起来,什么样的小圣僧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护龙寺本是楚国的国寺,倍受皇室推崇,可一百多年前,与周国大战前,真宗皇帝前来为大军征战而朝佛,当时的住持圆然大师却劝真宗皇帝勿动干戈怜生灵之苦而若得真宗皇帝龙颜大怒。
楚国与周国大战,虽未达到真宗皇帝的期许打败周国,但却也侵占了周国一百里疆土。
从那以后,真宗皇帝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楚天皇朝为天下第一大国,骁勇善战且必然好战,佛法之理宜百姓不释君。
从那以后,直到今后天,护龙寺在楚国的地位完全演变成了现在只剩下这护龙寺三个大字的尴尬地位了。
自从父皇逝后,母后就开始参起了佛法,她陪着母后来过几次护龙寺,对护龙寺也有一些了解。
这群和尚有没有所谓的佛法她是不知道,但母后礼佛之后,人倒是真的详和多了。
楚玖儿拭着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着前后都是一大片的人群,夹杂在这么多的人里,闻着四周令她作呕可以熏死人的汗臭味。
再望了望前面望不到边的台阶,她脸色黑的吓人,心里暗暗咬牙,要是等一下那什么圣僧让她看了不满意的话,她非要杀他的头不可
好不容易爬上了云梯,前面豁然开朗起来,人群也不在拥挤了,不过那口老井旁依旧是挤满了人。
楚玖儿面皮抽动着,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跑到这护龙寺上来了?跟着这一群贱民挤在一起,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渴的要死,她也不想喝这口井里的水,好在,这里她还算熟,知道后山有很多泉眼。
寻到一处清澈汩流的山泉,喝了几口清凉的山泉水后,楚玖儿懊恼后悔想杀人的心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从怀里抽出精致干净的与她身上穿的破旧衣服完全不相符的锦帕拭着水擦拭着脸,暗自嘀咕着:要不是为了雅姐姐,她至于被七王兄从府里扔出来吗?
不过,说起雅姐姐,楚玖儿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托着腮哀声叹气起来。
她又不是傻子,七王兄要娶周国的公主,这事肯定是皇兄和七王兄一起商量好了的事情,事关国家大计,她再如何受宠也是不可能改变的。
看来,雅姐姐只能做个侧妃了。
当七王兄的侧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哼,就算是周国公主又如何?嫁到楚国后,她就只是一个王妃,要拿捏住她还不容易,雅姐姐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就算她身份不够,这不还有她嘛?
就像那个害得她被禁足一个多月的元无忧说的,在她楚国的地界上,就是龙也得盘着,虎也得卧着……
“我怎么想起她说的话来了?”楚玖儿拍着脸:“我得去瞧瞧那什幺小……咦?怎么会有琴声?”
楚玖儿仔细侧耳听了半响后,顺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
楚玖儿看呆了,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惊心动魄的人,脑子里突然间窜上一个词:倾国倾城“
多美的人啊,身着一袭玄色佛衣,盘腿坐在树林里专注抚琴。
璀璨的阳光从稀疏的树林里穿透而来落在了他的身上,毫无保留的将他的谪仙之美现于世人之眼。
绝美的面容、如画的眉眼、嫣红的唇,以及那光秃无一发的头,都无一不让人本能的摒住呼吸啜不过气来,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惊扰到了他。
楚玖儿怔然痴然的看着,不敢上前,不敢出声,就怕自己惊扰到了他,让他飞升回天上了。
琴声久久不息,这一刻,楚玖儿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她的心,她的眼都只看见了眼前的人,清灵的琴声人心都似乎静谧了下来,天地万物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那个抚琴的人,以及她。
突然间,有些匆促的脚步声传来,琴声嘎然而止。
楚玖儿也猛地回神,很是愤怒的瞪着那个走进来打断琴音让她从只有她和他的世界回到这多出两人的世界的人
来人是一位小和尚,他远远的对站在一旁的人行礼:“阿弥陀佛,大师,时辰到了,请圣僧前去大坛讲佛。”
楚玖儿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宛如一副得道高僧的和尚。
只见他有礼的朝小和尚还礼后,就走到那人身边,恭敬的对他道:“圣僧,时辰到了。”
那人微微一笑,纤细完美的手掌轻拢在一起,轻低头:“阿弥陀佛!”清灵的声音悠远的如同天际传来的一样遥远,又似乎缥缈的近在耳边。
楚玖儿听着这样清灵的声音,一阵恍惚痴神,等到她回神时,树林里已经不见人影,她这才如梦初梦,拔腿就跑,原来他就是等一下要开坛讲佛的小圣僧。
等到楚玖儿回到前大坛广场时,那里人很多,却一点儿都不杂乱,都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地上,静候着圣僧的到来。
楚玖儿打量了一眼,直接走向离坛座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很快,两列和尚手执木鱼从大殿里走出来,分站在两侧,开始敲起了木鱼,念起了经。
楚玖儿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了大殿门口,其余的人和事对她而言,一律都没有看见。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其实并不久,但楚玖儿却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等候过。
终于,她再次看见了美的不似是凡人的少年。
和树林里看见的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件暗金色的袈裟,他缓缓走来,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间无声。
楚玖儿痴迷的看着他缓步走来,在那坛座上盘腿坐了下来,如芝兰玉树,琼枝玉立,不只是姿色美的令人窒息,他身上的气质和气韵更令人窒息,如一朵佛莲,让人望而动步,不敢造次,甚至心中不敢起任何杂念。
他,不声不语,就只是静座着静静的看着你,你就看见了真正的佛莲在眼前盛开。
楚玖儿想,这一辈子,她恐怕都忘不了这样的人,他是佛,却成了她的魔。
他清灵宁和的声音在大坛前响起,如音如缈,如天籁一样令人痴迷。
只不过究竟痴迷的是他的人,他的容,他的音,还是他的佛?谁也分不清楚,或许,此时此刻,他,就是佛,他的人,他的容,他的音……无一不是佛!
楚玖儿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懊恼后悔过,懊恼后悔自己陪着母后前来参佛修五佛时没有用心,否则此时她和他的距离也不会这样遥远,遥远的让她明明看见了他,却无法懂他的佛。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认识的到不晚,她一定会参佛修佛,不为别的,只是想懂他的佛。
众人都还在痴迷中无法回神时,圣僧已经说完了一堂佛法课。
再等到众人回神时,坛座上已经没有圣僧的人影。
“今日圣僧的佛法之理就讲到这里,大家请回吧。”护龙寺的戒律院和尚双手合一缓缓说道。
平静详和的气氛刹那间骚动了起来,油然而出的失落和失望让不少人都抑制不住的掩面哭泣了起来。
“圣僧什么时候再讲佛法?”
“对,圣僧什么时候再开讲,只要说定个日子,我们就改日再来。”
“对,给我们一个确定的日子。”
到最后,上百人的声音全都汇集在一起,都在要求着说定个日子。
护龙寺戒律院的一众和尚们双手合礼,挡在大殿正门,以防有人硬要闯入。
楚玖儿一跃起身,想要硬闯,却又突然猛地止步,想了想后,她直接走向那领头的和尚,从怀里掏出信物晃在他眼前:“即刻带我去见你们住持。”
那和尚微疑的目光在看到那块刻着一个玖字的龙形玉佩时惊了。
楚玖儿进入了护龙寺,也见到了住持,却没有再见到圣僧,因为,圣僧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当住持大师为难的把圣僧的话转述后,心里很是忐忑,九公主之名,楚国人无人不知。
他是真没想到这九公主今天竟然会出现在护龙寺,而且显然对圣僧极为感兴趣。
想到圣僧的皮相,泓法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
“公主请回吧,圣僧一心参佛,除了开坛宣扬佛法外,他不会见客,这也是当初老纳让他答应宣扬我佛时答应过的他的要求。”
楚玖儿沉默了片刻后,眼底的愠色化开了一些,轻声问道:“他……圣僧叫什么?”
住持大师微蹙眉头,但还是回道:“圣僧法号蓝云。”
“蓝……云……”楚玖儿低低的呢喃。
住持大师面皮一抖,这九公主……莫不是真心悦于这圣僧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多大了?”
“回公主,圣僧十四岁。”阿弥陀佛,圣僧之容,惊天动地,这样的皮相好在是早早就归依我佛,否则真是妖孽世人。
“那……他是哪里人?”
“这……”住持有些迟疑起来。
楚玖儿眯眼:“泓法大师,莫不是要让我母后亲自问你,你才会说?”
“老纳不敢。”
“不敢就说。”楚玖儿冷声道。
住持轻叹了一声:“圣僧说他来自于缥缈山。”
“什么?缥缈山?你说他来自于缥缈山?那他……”楚玖儿惊疑的出声。
“老纳本也是不信的,可是老纳参佛修佛数十载却不及圣僧的佛法,圣僧正值少年之龄,如若不是出身非凡,又天赋异禀,又岂会有如此之精深的佛法?”
楚玖儿突然有些慌乱起来:“那……那他怎么会突然来到我们楚国?”莫非他知道皇帝哥哥和七王兄打算征战大元国?可是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就算他出自缥缈山又如何?凭他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改变了既定的局面?
而与此同时,护龙寺后院一座偏僻幽静的院子里,逃遥看着盘腿坐在榻上的元无忧,目光凝胶在她光秃秃的头顶上,两只眼眼直抽搐,再感觉着自己头顶上的凉意,脸颊嘴角都不受控制的抽动了起来。
他已经无语,真正的无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无语,也是甘败下方的无语,更是心服口服的无语。
他这辈子唯一最大的好奇心是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她的脑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与别人不同?
惊世骇俗也不过如此!
他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女孩子,舍得把自己那一身凝脂白肤易容成铜色也就罢了,她怎么就舍得把自己那一头快至脚踝的秀发说剪就剪了?
好吧,出门在外剪短一些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她怎么就舍得把头发全都给剃了,让自己变成和尚?
他想不明白!
不知道王爷看见她这模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恐怕也和他这样一样,想不明白吧?
元无忧,呃,蓝云睁开眼,看着逃遥又一次盯着她魂神太空去了,微微一笑,对于小逃子的心情,她能理解。
不过,他可能还要再纠结一些时间才能平息这心里的动荡了。
其实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只不过是把头发剃成光头而以,剃成光头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变成了和尚了。
当然,这就是所谓的代沟了,她不把头发当一回事。
可在这个时代里,头发和女子的闺誉一样重要,呃,更严格的说来,和孝道一样重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否则必定受人唾。
所以,瞧,多好,她只需要把头发剃了,这个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人,自然也永远不会有人洞悉她的身份、她的企图。
“小逃子,头发还会长的,你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逃遥闭了闭眼,暗自咬牙,是,头发还会长的,可是……算了,到时候王爷责怪下来,他受着就是了。
她把自己弄成和尚也就算了,就算是和尚也依旧是个倾国倾城绝美无双的和尚,祸害的只不过是一些女人罢了。
可是她为什么还说自己来自缥缈山?她难道就不怕引起楚国皇帝的注意?还有,她又为什么要刻意引那楚国公主前来?
“那楚国公主……”这样一来,很快就会引起楚国皇帝的注意了,可是这楚国公主他们一路来也打听到了,这可不是好招惹的主,要是她真的痴迷狂恋上了她,这可是很麻烦的事。
蓝云淡淡道:“小逃子,她就是我们在楚国的护身符。”
逃遥哑然,她太可怕,她的脑子就算他剖开了恐怕也看不懂,这样的人,当真似神似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却……以天地为刍狗,世人的喜怒哀乐皆在她的眼睛里,笑看着,却永远无动于衷!
和她为对手,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因为,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心也没情,输赢对她而言其实也并没在那样太重要。
她执着的只不过是这一场自娱自乐的博奕罢了。
她的对手、同盟、朋友、帮手……所有的人包含她自己,都不过是这场博奕里的棋子。
“小逃子,你又在诽腹我?”
逃遥咽下哑然,淡声道:“我去备水烧饭。”小花子和玉珠的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归他做了,不是她命令的,而是他潜意识的臣服于她了,这又是她的另一可怕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