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些事都已经得到了合理的答案,可我总还觉得并没有完,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主要是浮躁的心没法静下来细细分析,慢慢推理,因为我有更牵挂的事:“可以告诉我,高城在哪吗?”这才是我来找盛世尧的主因。
在我问出口后,盛世尧眸光一敛,有些似笑非笑地道:“铺垫了这么久,终于问了吗?”
我面上一红,有些赧然。所有人都在避忌着这件事,我即使开口问,得到的答案也不见得是真实的。之前最后意识弥留时,高城抱着我沉痛不已,而盛世尧就在近旁掌控了全局,加上他显露的能力,我断定他一定知道高城的行踪。所以在来之前,我本想用这样的方式开头,与他拉近关系。却不曾想,与他的渊源竟是那么久远又那么深。
“他在这里。”
答案来的简简单单,没有任何修饰。可室内一目了然,除了我就只有他,高城在何处?
盛世尧偏转了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蓦然从座位里站起,直直瞪着那个位置,失声而问:“他在那池中?”在见他微点头时我身形已动欲冲过去,可只跨出一步脚弯就软了,一个跌冲朝着地面栽去,被旁伸来的手拖住,抬头间见盛世尧微蹙了眉,淡淡道:“不用急,人就在那里。等下我会告诉你一些事。”
被他环着肩膀带动了走时,并没觉得尴尬,到了池子位置处停下,我茫然去看盛世尧,这挡板要怎么打开?想不通为什么高城会又到下面去了,难道说他的狂性还没好?那底下的白蛇......突然间心底生出一股寒凉与惧怕,我颤抖着蹲了下来。
石板缓缓横移而开,担忧的、惧怕的都不存在,高城安静地躺在那。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我会心沉到底,听到自己在幽声问:“他怎么了?”
头顶平静的语声传来:“人的身体都有一个极限,当超出这个极限范围就会需要修复。他被药物不断提升能力,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扩大这个极限范围,加上他为救你与你气血相溶,已经透支了这个极限,所以自当在这聚敛地气处休眠了。”
“气血相溶?什么意思?”
“你为救他几乎将一半的血都耗尽了,如若没有及时补血,你这条命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尤其是能和你气血相溶的,也就他了。”
我默默地听着,从心底蔓延出涩涩苦意,轻声问:“那为什么要躺在这地方?”虽然池中已无白蛇的尸骨,可之前这地方被周景用来对付高城,差一点就令他成为了一具活的蝙蝠标本。却听盛世尧道:“你当周景为何要选这处来饲养那群白蛇?因为这是山脉之气的汇聚点,俗称灵气所在。而白蛇以多种药材喂食,灵性自不必说。”
意思就是这里非常好,可我关心的是:“他何时能醒?”
空间静默了下来。
有什么沉坠到底,还是打破沙锅问到底:“要很久很久吗?”盛世尧居然也蹲下来,目光沉定看我,清晰的口齿:“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们气血相溶后虽可互救,但也存在一个问题,能致使他疯狂的药性夹藏进了你的气息中。”
我茫然不懂他意思,想想不对,“他还没好吗?”
“他的体质很怪异,即使融进了我的血也难根除潜伏在血液里的致狂因子。”
“所以呢?”
盛世尧敛转目光看向池中的高城,眯起眼道:“不可预知后事。可能在感应你身上药物气息后成半人状态,也可能最终仍逃不过那结局。”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盛世尧没有立即回答我,沉顿了半刻他起身,“考虑好了给我答复。”说着就要转身而走,我急声问:“考虑什么?”他没回头继续迈步,沉扬的声音飘过来:“小囡,你心中已有答案。”茫茫然看着他走出了门外,并将门阖上。
回转视线进池中高城的脸上,原本这刻我该是毫不犹豫跳下去到他身边去,可是听了盛世尧的话后得知我身上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气息,会滋生那两种可能,脚就迈不出去了。
几乎可以用贪婪与痴缠来形容我这时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刻进眼里,哦,是了,他早已成了我眼中钉,拔都拔不掉。可今天之后,我连这样看他的距离也成奢侈了吧。盛世尧没有说错,我的心中已有了答案。他告诉我那个事实,只意指一件事:我与高城不能在一起。
即使我从地狱走了一圈再回来,而他为救我将两人气血相溶因而躺在这里,做了这许多的牺牲,却在看似雨过天晴后被告知:我成了他的克星。
荒谬而可笑,残忍而悲哀。就是我现在的写照。
脚蹲的酸了,索性席地而坐,抬了头苦笑: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就是离得远一点,不再让他找到我,最好是......彻底忘了我。
眼角有泪沁出,顺着脸颊没进脖间,流进了心里。
踉跄着拉开门,门外齐集了一些人,我在里面搜找,直到凝定那双眼然后一字一句带了咬牙切齿泣血之痛的:“我考虑好了。”下一瞬我软倒而滑落地面,疯子惊呼着扑来,身体被抱起,我迷离的目光没有离开盛世尧的眼睛,从他眼中我看到了然、以及悲悯。
终止于此,一切成荒。
后来大概了解一些事,周景在被我们破坏了他那所谓“神坛”后,用疯子话说是当场就咯嘣咽气了,而死状很恐怖。据说是在咽气霎那,人就跟被抽走了身体里的气一般,一下萎缩成干瘪的那种。其余的那些人看到周景死后都一哄而散了,不过在外留守的梁正与张继已经带了警力进来,将这峡谷给封了,这次没再出现之前金蝉脱壳的情形,不但将那群土著人为首的给逮住了,还有一批工匠师以及研制药物的白大褂们都缉拿下来。
说起那些白大褂,身份一查当真令人乍舌,居然全都是某某学院的医学、药学、化学、生物学等博士。口径倒是都一致,全说被抓到这山里后,安排让研制那种药粉。对于疯子打探来的这口供,我只能嗤之以鼻而笑之。单单就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博士,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吧。不过这些就让张继去操心吧,他有的是法子让他们说实话。
白玉案到这里就算是破了,那些失踪了的白玉石全都堆放在一处山洞内,由工匠师们日夜敲琢。狡兔三窟,从黑竹沟到地下城,再到虎崖,最后这个峡谷已经是最后一窟。至于所谓的人口失踪贩卖,也与之前设想的大有出路,那些人被一个个送进这峡谷来,有一部分是充作劳力,更多的则成为了那些“博士”的白老鼠、试验品,简单说就是试药的。每次有新药研制出来就会用在这些人身上,于是有这么一群没有了意识形同于疯的人。
似乎两案并一案都已了结了,可却有两个关键人物失踪了。一个是老妪阿月,一个是罗刹,即徐江伦。据疯子说在周景死时就没看到阿月,而那个搁置重伤的徐江伦的山洞也没了他踪迹,不说凭空消失,但峡谷这么大,要藏两个人不被搜到并不是什么难事。倒是在搜查过程中,在一间石屋内找到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宁冉声。
当初确曾怀疑过宁冉声与这件案子有关,但一来他权大势大,就连张继也不可能去彻查他。如今他出现在这地方,其中玄妙当真不言自明,我也陡然明白为何众人都唤徐江伦是“声爷”,只有一种解释:原本宁冉声才是真正的罗刹。但一张面皮之后,就算换了人,谁又知道呢?被发现时,宁冉声处于昏迷状态,并被反锁在内的。
这些讯息都是从疯子嘴里或者许玖那听来的,我还是呆在那间石屋,没有出过一步门。身体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会了压抑与克制体内的焦躁,不去想那些......真正在意的事。有时可安静地呆坐一整天,思维放空。
这天疯子在傍晚时分哭丧着脸对我说:“小匣子,你要再像现在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狐疑地看过去,“我现在怎样?”
“哭哭啼啼。”
用白痴的眼光看他,没好气地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还说我哭哭啼啼,我看他才是神经兮兮呢。哪知他翻了个白眼,伸出右手往我眼睛一寸处遮,嘴里道:“这里没哭,心在哭。”我很是一怔,拉下他的掌正视他,从醒来到现在,每天陪我最长时间的就是疯子,基本上每天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躺下睡时也没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