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业上,徐婉已然站到了令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打拼经历完全可以写一本女强人奋斗的血泪史。
这样好强的女人自然对傅家的掌控欲也极为恐怖,恨不得从生到死都由她来安排,不会容忍任何人的反抗。
相比起爱意的绵延,孩子更像是供她操纵的木偶,冷酷无情的工具。
这一声蕴着威胁的命令,足足让诺大的别墅又冷了几分。
阮惜玥不由得往傅泊淮身边缩了缩,禁不住自动脑补了这个男人的成长史。
从儿时便被装进既定的模具里,生长方向受到严格的限制,自由和狂想尽失,他的冷酷无情其实源于血脉,深入骨髓的东西太难以抗衡。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揉碎了,混在遍体生寒的冷血里。
阮惜玥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男人的唇角绷成一条线,下颚轮廓流畅锋利,情绪压制的滴水不漏,却让她无端生出一丝心疼。
傅泊淮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会有人双手奉上,但真诚和爱意他可能这辈子都触碰不到。
葱白的手指伸了又缩,阮惜玥咬了咬下唇,还是小心翼翼地抬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冷热相抵,虚虚的牵着,似是安抚。
傅泊淮后背一僵,全身的感官都汇聚在滚烫的左侧,下意识的反手用手掌紧紧包裹住那只细嫩的手。
沙发上,徐婉眯起狭长的眼睛,高傲的仰起下巴:"傻站着干嘛。"
傅昱洲无奈的闭了闭眼,率先转身走过去,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阮惜玥跟着傅泊淮的脚步,在徐婉的对面坐下,低头一看,桌子上摆满了女孩的照片和一些资料信息,有几个颇为眼熟,应该都来自于地位相当的世家豪门。
这是操心完小儿子的联姻,又开始操心大儿子的了?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妈,我手上的研究项目正进行到最重要的一环。"傅昱洲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神色认真语气坚定,"我不可能丢下整个团队回来结婚。"
徐婉声音不轻不重的发号施令:"那就辞职,在傅氏安排个职位,给泊淮当副手,先了解基本业务,闲暇时刻去商学院进修,我早就说过搞研究成不了大器。”
傅昱洲简直气笑了:"我有我热爱的事业,您凭什么来插手我的人生?"
看似好脾气的大哥竟然这么刚!
阮惜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看着大哥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碰即炸的火花。
傅泊淮曾经也这么争取过自由选择权吗?
她难得好奇。
徐婉双目瞪圆,拔高音量:"凭我是你妈,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傅昱洲嗤笑一声,眼底被失望侵占,他慢腾腾的站起身,不等众人反应一脚踩在了低矮的黑曜石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道破。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你眼里只有利益,婚姻不过是用来利益置换的道具。”
“我爸因为你至今还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肯出来。”他侧目扫了眼身旁的人,“傅泊淮因为你成了冷酷无情的商人,你还不满意?”
这通斥责不知忍了多久,说出来的字眼格外刺耳伤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客厅里安静的可怕,仿佛掉根头发丝都能听见。
傅泊淮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评价,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反应:“哥,你先冷静一下。”
“啪——”巴掌声格外刺耳,徐婉气得嘴唇发抖,一丝不苟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变得凌乱,眼睛死死瞪着自家儿子,“傅昱洲,你有什么资格反抗我?”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不知谁的手机倏地响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猛然间被割破了一个缺口。
阮惜玥手忙脚乱地翻开背包,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又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傅泊淮侧身冲她摇摇头。
那是谁?
此刻,这道声响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傅昱洲脸上红色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他舌尖顶了顶内腔,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两指捏住顶端,在徐婉眼前晃了晃:“我确实没资格反抗,所以这不给你找了个儿媳妇,要不要见见?”
哦豁。
还有后招?
阮惜玥暗暗替他捏了把汗,吃瓜吃的不亦乐乎,可惜差点饮料瓜子花生米。
傅泊淮眉头轻轻蹙起,他知道自家大哥向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但也有点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会让眼前的状况更糟糕。
徐婉显然没料到眼下的发展,强撑着面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找来什么样的人敷衍我。”
“ok,我这就去接人。”傅昱洲满脸无所谓地收回手,迈开长腿往门口去,众人皆屏息凝神,眼睛盯着大门的方向。
清脆甜美的女声由远及近,抓住了所有人的听觉,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分外扎眼的装扮。
玫红色的一字领上衣长度短到细腰之上,纯白色的喇叭裤更衬得女孩前凸后翘,身材姣好,让阮惜玥都忍不住低头扫过胸前。
哎,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吗?
傅昱洲长臂放肆的揽着“野玫瑰”,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完全看不出来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在。
他们迈过玄关转身,直直朝客厅走来,女孩拨开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眼线几乎画到了太阳穴,红唇比身上的衣服还要浓艳。
对上那双难得清澈干净的眸子时,阮惜玥不由得猛咳起来。
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傅昱洲带回来的新女友竟然是俞晚禾!!
虽然整体风格跟之前的清纯模样天差地别,但这张颇有辨识度的脸并不难认。
这让她想起撞到俞晚禾的那天晚上,散落一地的画纸,与傅泊淮有五分相似的人,可不就是傅泊淮的哥哥傅昱洲吗?
如果说在便利店和沅庭前碰见是偶然,那今天的再遇简直就是老天爷亲手给他们编织的交集。
傅泊淮显然没认出来人,只当阮惜玥嗓子不舒服,体贴的把茶水递给她喝。
阮惜玥心虚的低下头喝水,脑袋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她实在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尴尬的麻烦,眼前也不是什么叙旧的场合。
好在俞晚禾只是将视线轻轻地带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紧接着,她扬起妖艳魅惑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在徐婉面前坐下,掐着腻人的嗓音:“阿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阮惜玥握着杯子的手一抖。
好家伙,比她还会演。
徐婉看得眼睛里都要冒火花了,颤抖的伸出食指,对傅昱洲吼道:“这样的女人,你……你怎么敢带回来!你是想气死我!”
傅昱洲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抬手拂过女友棕色的长发,幽幽地说道:“不是您要看的吗?怎么,不满意?”
俞晚禾娇媚一笑,红色的长指甲轻点过桌子上的照片,看起来风情万种:“我这样的女人?阿姨说话还真是伤人啊,比起这些清汤寡水和您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强人,我这样的可更有吸引力。”
清汤寡水?
阮惜玥再次低头,瞟了眼身上纯白的衬衫裙,感觉有被阴阳怪气到,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但显然更压不住气的是徐婉,她颤抖着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眼看着就要泼过去。
默不作声的傅泊淮猛然站起身,一把禁锢住了她的手腕:“妈,你先冷静点,听大哥怎么说。”
阮惜玥紧跟着开启小白花技能:“对呀,您别生气,气坏身子我们会担心的。”
徐婉胸腔上下起伏,恶狠狠地看向沙发一旁的人,很明显在等他解释。
谁知傅昱洲继续添油加醋地开口:“我要跟她结婚,您说下个月怎么样?时间会不会太仓促?”
“傅昱洲!现在立刻马上,带着这个女人滚出去!”徐婉嗓音嘶哑地大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俞晚禾明显被吓到了,攀上傅昱洲的胳膊,往他怀里缩了缩,看得徐婉更上火。
“看来您也没那么想让我结婚,那就不是我的错喽。”傅昱洲轻笑着站起身,亲密的低下头,“走吧晚晚,下次再带你回家。”
说完便不理会身后的一片混乱,搂着女友转身出了大门。
徐婉抬臂将桌上的照片资料扫落一地,撑着桌子大口喘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于这么复杂的纠葛,阮惜玥自认为她这个外人没立场发表意见。
虽然她很乐意看见徐婉吃瘪,暗爽今天总算有人给她出了口恶气,但又难免心疼起傅泊淮来。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阮惜玥拉了拉傅泊淮的衣袖,用口型问道:“现在怎么办呀?”
谁知还没等到回答,徐婉就猛得站直身子,脸色恢复如常对她说:“明天起,你跟我去参加上流内部酒会,为傅氏打点人脉,我们傅家不养闲人。”
?
这人的恢复能力还真的不一般。
刚在别人那里受了气,转头就想往她身上撒,她凭什么要当这个出气筒?
阮惜玥酝酿着情绪,正思索着怎么躲过一劫,胳膊传来些许力道,转瞬间就被傅泊淮拉至身后。
“傅家不养,我养。”他说话语调冷得出奇,仿佛忍耐了许久,剩下的话才轻飘飘地落入耳中,“这个家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拜您所赐。”
话音刚落,温柔的揽住愣在原地的阮惜玥,把茶杯破碎的声响和崩溃的谩骂声挡在身后,无比坚定地带着她离开。
阮惜玥脚步未停,呆呆的抬起头,只见薄唇一张一合:“阮阮,没有人能束缚你,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话像是对她说。
也像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