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光柱,直逼云霄。在正值日落,京师的各个地方,都看得到那光柱。长安街尾巷,瞎眼老道眯缝着眼,呢喃道:“是要走的意思吗?”语罢,消失在了小道观中。
明陵之中的守墓人,终于完成了十二陵的所有供奉仪式,一身黑衫轻摇。老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呢喃道:“本该茂然于夏,却盛于春,龙气褪尽,自然是国不将国了,为之奈何,为之奈何!”他的步履轻飘,走出了长陵,一直沿着神道,这一日,是他百年来第一次走出皇陵。守墓人不再守墓,国若是没了,要祖陵又有何用?
刚刚还在养心殿,替朱由检疗伤排毒的曹化淳,忽的眉头一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枯手离开龙脉,道:“娘娘,陛体内余毒攻心,老奴须去取一方药引,请娘娘安心等候。”
“曹千岁,去去快回吧。圣上这里,本宫只会照顾。”一直搂着三皇子的周氏赶紧吩咐宫女替朱由检擦药。
曹化淳道:“圣上体内的余毒甚重,切记不可包扎,只需敷完太医的膏药即可。娘娘,那老奴便去了。”大红袍快步出宫,掩映在红墙之,消失不见了。紫禁之巅,黑甲五将刚刚要动身跟上去,便听到曹化淳幽幽的声音,道:“人要死了,掀不起多大动静,咱家一人去即可。”离曹化淳最近的那个黑甲道:“那大哥小心。”
僧不语入先天上境,知之者少,夏末书入先天上境,知之者更少。两人都是暮年入先天,余力远不如卜算子那般强盛,身体早就已经腐朽。然而内力汪洋恣肆,在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绽放出了极其绚丽的光彩。
两道光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两人坐在榕树。夏末书抬起头来。道:“你信佛吗?”这个问题看起来很荒唐,问一个和尚信佛吗,若是不信佛,那还皈依佛门何用?不过夏末书问得很认真。
僧不语双手合十,呢喃道:“信。佛在贫僧心中。”
“哈哈。说到底,你还是信自己。”夏末书脸上的皱纹松弛了,“我曾经问过商枯长,问他信道吗?他也说信。说道就在他心中。”他抬头仰望苍穹,两道光璀璨氤氲,他闭了眼,僧不语也闭了眼。
“看到了吗?”僧不语的声音变得虚弱了reads();。
“看到了,是我想看到的结局,很好,很好。”夏末书笑了。
僧不语脸已暗黄,“是吗?贫僧也是这么想的。”两道光柱直冲云霄,最后湮灭,散尽。等到杨帆和南北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榕树只剩两抔骨灰。
一代宗师,就这样,化作了灰烬。南北蹲身子。喃喃道:“大师傅走了呀。”他有些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堆离自己脚比较近的骨灰,风一吹,上边的灰飘扬开去。南北站起来,匆匆跑到坩埚张的门口,砰砰地敲着门板,“张大叔,张大叔,坩埚给南北两个。”
估计是透着门缝看外边的情况,南北一敲。门板没卸,却从窗子上打开半扇。一只手伸出来,“拿着。这个月扫地的工钱就不给你了。”
“唔。唔。”小和尚平日里热心,看张叔腿不好,便将那门面扫得干干净净的,老张头后来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就答应小和尚每月给他十文钱,当做“工钱”,小和尚不知道十文钱是多少,不过当听到有三个豆沙包可以买,欣然接受,反正自己整日也没什么事,就天天给老张头把门面扫得干干净净的。
他取来两个砂锅,飞快地奔回来。将那两抔归回收入坩埚之中,喃喃道:“师父还有肉身舍利,大师傅什么都没了。”杨帆眯缝着眼,呢喃道:“死了,然后呢?”
小巷中,瞎眼老道士转身离去,只留一张道符,落在地上。他仅仅看了一眼,便不再上前,而是转道,准备入宫。他是钦天监监正,这会儿入宫,便是有要事。同样在暗巷中,又是一道叹息,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话来唏嘘感叹了,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的一生,就是如此,生来,然后走在去死的道路上。迟暮之年,同辈之人的离去,也只不过让这些老人们徒添一丝自哀罢了。
曹化淳身影出现在了大榕树边上,扫了一眼榕树的小和尚,道:“侯爷,好兴致。”
“曹公公也很闲。”
曹化淳没有笑意,“老奴不过替圣上来取一味药引,不过如今看看,好像除了取药引,好像还明白了些什么。”
“敢问圣上如何了?”
曹化淳摇了摇头,道:“难救,但是圣上需要醒来。什么意思,侯爷应该明白。”没错,朱由检若是就这样死了,这个大明也就难了,到底谁该登基,到底这个朝堂听何人的,这些都没有一个准儿,定然要乱起来,而且如今太子被掳,到底是哪一个皇子当太子,也没有说法,自然不行。
曹化淳盯着小南北手中的坩埚,道:“小师傅,刚刚捧骨灰的时候,可曾见到一粒小珠子?”
南北不说话,扑闪着大眼睛,将那坩埚递给去,放在曹化淳面前。曹化淳不语,如果真是感应到舍利他早就出手收回来了,不过金光之后,根本就没有了舍利的踪影,按道理将,高僧留的舍利,是很难焚化的,但老和尚与夏末书同归于尽之后,他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连舍利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才没有贸然出手。
“既然没有看见,咱家就不为难小师傅了。死者为大,咱家就不翻看了。”曹化淳的那身大红袍,在夕阳格外注目,那斗牛也是格外嚣张。小南北收回了坩埚,站在榕树,等着曹化淳的抉择。
“那老奴就告辞了。圣上若是不醒来,杨侯您就好自为之吧,如今没有人敢动您,不代表以后没有人敢动您。别忘了,玉玺是您带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