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的头正抵着金属板, 这两下直接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往下猫了猫身子,离金属板远了一些,但是手还是搭在暗扣上。不知道这人会在这停留多久, 她打算等对方转身时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头顶传来咔哒声, 应该是那人发现这床板有问题, 现正想法子把它打开。
崔小宛倒不担心对方能找着机关, 除非对方有两人,又刚好在不经意间同时踩中那两处地板,那她只能推到木板门后伏击他们。
“哒”。
头顶上的声响还在继续,不远处的门口又有一阵脚步声, 十分急促,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吧?
崔小宛沉了脸。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对方真有两人。
“怎么了?”
头顶上的人声音清泠, 还有些耳熟,没等崔小宛辨认,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低低响起——
“小郡王, 有人过来了, 直奔主屋。”
聂容昭环顾四周, 这里被烧得很干净, 只留下几个损毁的边柜, 以及面前的床榻。
床榻连着地面,底下没有藏身之处。他们今天来这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远远只瞧见两三人, 便赶来报信了。”
青羽将腰间匕首掏了出来, “没事, 一会儿我拖住来人,小郡王先走。”
聂容昭抿了抿唇,也摸出一把短刀,他不会把青羽一人丢在这。
就在这时,旁边的金属板被推到一边,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面上还蒙了黑色面巾。
青羽抽出匕首正要刺,被聂容昭拦了下来。
“是我。”
崔小宛拉下面巾,给他们看了脸,又重新拉回去,“快进来。”
聂容昭和青羽没有犹豫,一起钻了进去。
金属板合上之时,几个黑衣人抵达主屋。
三人屏住呼吸,留意着上边的动静。床板底下的空间不大,青羽被赶到了阶梯下方,剩下两人一人贴着一面墙,面面相觑。
崔小宛将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跳动,映得对方黑瞳发亮。
聂容昭瞬也不瞬盯着她。
她也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随后将蒙面巾扯下来,用口型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们来这做什么?”
聂容昭垂下眼眸,而后也学着她摘下面巾打口型:“和你一样,我也在调查一些事。”
“什么?”
聂容昭这句说得有些快,崔小宛没看清。
外边几个黑衣人已经翻查完损毁的边柜,朝这床榻过来了。
火烧过后的床榻十分显眼,上边烧焦的木板昨夜已经被崔小宛剥掉了,此刻露出来的是铮亮的金属板。
头顶传来敲击声,不止一下,外边应该有好几人,甚至还有人不小心拿指甲划了一下金属板。
崔小宛和聂容昭被这声音刺得往下一缩,眉毛皆是拧了起来。
她指了指阶梯下边:“要不我们先退到密室去?”
聂容昭点点头,两人开始蹑手蹑脚往底下挪,顺带驱着青羽也往下走。
微弱的火光照到木板门的边缘,青羽上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三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进了密室也是一言不发。
里头空间狭窄,没有椅子,青羽径直坐在几个放珠宝的箱子上。崔小宛原本想提醒他小心机关,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坐了上去,一看也没触发什么陷阱,便安了心。
她检查了一遍床铺,确认没机关,才就着床沿坐下。
聂容昭也坐了下来,两人离得有点远,中间估计还能再塞一个青羽,他扫了一眼密室,一眼就瞧见书架后边黑洞洞的口子以及地上的铁笼。
“崔将军找到了什么?”
崔小宛狐疑地看他一眼。
她能确定小郡王跟殷沉不是一伙的,毕竟于信仁在昭文馆处处针对他,而且听聂灵嫣的意思,恭王府上下似乎对殷沉都有些忌惮。
但她找到的东西事关四年前晋州的案子,也关乎她原身的真实身份,她不确定告诉他会不会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跟他说什么都没找到?
崔小宛心知这话骗不过聂容昭,她想了想,决定拖一拖:
“你先告诉我,你们今晚出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
昨晚说是猜到她有所行动,特地到这帮她,她倒要看看今晚还能有什么借口。
“白天收到消息,官府的人明日就会来处理这间宅子,有些东西现在不查,之后可能没机会查。我知道许府这桩惨案与殷公公有关,恭王府与他也有笔账要算。”
聂容昭这次放慢了说,崔小宛一字不落全看清了。
他用了“也”这个字,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与殷公公也有仇,至于是崔家的仇,还是于信仁下毒药那仇,就不得而知了。
崔小宛更希望是后者。
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官府明日才过来处理宅子,而她今晚已经将东西拿到手了,现在只等上面那几人离开,她便能将东西带出去,找机会告御状。
她定了定神,也没打算告诉聂容昭自己找到了什么,只装着看不懂他这一段话,假模假样拧着眉:“什么?”
聂容昭轻叹了口气,朝她的位置挪了挪,坐了过去,“附耳过来。”
四个字太短,崔小宛再装着看不懂就有些过分了,她偏了头凑过去,听着聂容昭将同样的话复述一遍,只不过用的是气音。
薄唇贴近耳廓,温热气息在耳边萦绕,一阵酥麻从脖颈蔓延至全身。
崔小宛往后一缩,也没听清聂容昭接下来说了什么,面颊被火折子的光映得绯红。
她突然又想起来之前做的梦,匆匆抬头扫了聂容昭清俊的脸,心中暗暗感慨,难道她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那中了药的那个晚上,能控制住自己,也算是意志坚定了。
聂容昭瞧着崔小宛这模样,突然反应过来,微垂了头,眼睛盯着地面。
这回不用给自己把脉,他都能察觉到自己心率加速。
戏文他也看过不少,回想起那日在将军府上看到她与其他人男子亲密举动时心里的不满,他隐隐感觉这女子在自己心里已占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心中有股微妙的情绪悄悄破了土冒了芽,此时突然得到养分,蓬勃生长……
聂容昭稍稍压下悸动,往旁边挪远了一些。
青羽麻木地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对他家小郡王,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开始打量这间密室,还把许奉天放珠宝的几个箱子都打开来瞧了瞧。
随后又往木柜的方向去。
就在这时,上边传来一丝声响,听起来像是金属板被打开的声音。
青羽反应最快,嗖地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钻进床底。
崔小宛不知上边有多少人,也不知他们武力如何。殷公公那个老怪物的武艺比她强上太多,手底下的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她不能冒险。
这张床十分狭小,底下容不了两个人。
两人看向青羽打开的木柜,对视一眼,同时钻了进去,将柜门关上了。
里头空间狭小,两人被迫贴在一起,聂容昭有意撑着手臂,避免碰到对方关键部位。
上回两人共骑一乘,他对崔小宛身上的体香产生好奇,不小心贴得近了一些,都被直接踹下马,这会儿要是碰了不该碰的位置,不得掉层皮?
料想当中的脚步声没有过来,刚刚那一声,应该只是他们在尝试开金属板,却没成功。
三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进木柜前,火折子就已经被崔小宛熄灭了。
密室又没有光源,此时里头是伸手不见五指。
崔小宛头往聂容昭的方向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没有过来?”
聂容昭嗅到一股馨香,心旌动摇。
“应该是。”
“啪嗒”。
崔小宛火折子没拿稳,掉了下来,忙伸手去捡,视线受制,摸了半天才摸到火折子。
蹲这半天,腿都麻了。
此刻崔小宛是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出去,他们三人合力,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吧?
她仰头正想提议,忽然感觉嘴唇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小郡王,属下悄悄去看了,他们没下来,上面也没了声响,估计……”
青羽举着火折子开了木柜的门,下半句话戛然而止。
“砰”!
柜门被重重关上,青羽深吸了口气,嘴上念念有词,这一定不是真的,他们进展不可能这么快……
他一拍大腿,一脸懊悔,早知道刚刚床底那个位置就应该让给崔将军!
过了一会儿,木柜的门被缓缓打开,崔小宛若无其事从里头钻了出来,面无表情。
聂容昭也站起身,面上还带着惊愕,她什么意思?她也对他有意?什么时候的事?她刚刚是轻薄他了吗?
“咳。”
崔小宛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也不再提刚刚的事,相信双方都有共识,那就是一个意外。希望小郡王不会因此产生心理创伤,从而开始恐同。
她揣紧怀里的信函,低声道:“我们动静这么大,上边都没反应,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再过不久天就亮了,我们不如现在就撤吧?”
聂容昭恍恍惚惚,也没太留意崔小宛说了什么,只微微颔首。
“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