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被按在地上, 余光瞥见崔将军一脸愠怒,肃然点了头,“对不住, 是我莽撞了。”
崔小宛松开他,朝地上的人伸出一手, 将他拽起来。
冰刃以为这事就此揭过, 刚站定, 就见一只拳头过来,砸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后退几步。
崔小宛揍完人,拉开椅子坐下, 一腿搭在膝盖上, 冷冷瞥他一眼,“我这人记仇, 这一下是还你的。”
拿石子砸温如月, 这一下还算是便宜他了。
但冰刃好歹还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她也只能警告他一下, 万一打狠了, 说不准狗皇帝会以为自己不把他放在眼里。
冰刃捂着受伤的位置, 不露神色, “此事确是我冒犯在先, 下次定会以暗号求见。”
崔小宛也不欲为难他, 听完这话微微颔首,“你说有要紧事,是何要紧事?”
“先前与崔将军约定, 若是有事, 便去左侧宫墙以哨声为引, 我自会去找你。”
冰刃眉头微蹙,“近日殷沉起了疑心,只怕他已留了心。今后崔将军若是想找我传话,便去观棠园点一杯巍山晨露,我便知晓了。”
没想到观棠园还是皇帝的眼线。
也是,戏园子内,进出皆是达官贵人,想收情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崔小宛把弄了一下桌上的杯子,“行,我知道了,想找你传话还得花钱呗。”
“……崔将军先垫着,我来找你时将银子还你便是。”
崔小宛点点头,过了片刻抬眸看他,“还有事?”
冰刃看她一眼,意味不明,“还有一事,崔将军这段时日若有话要传,还得等到十日之后,这十日我有别的差事,不在晸京。”
“其他暗卫呢?”
冰刃顿了顿,“他们负责护卫皇上安全,轻易离不得皇上身侧。”
“行。”
崔小宛摆了摆手,“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我还要替我夫人看伤。”
看伤这两个字咬得重,饶是冰刃都听出了其中不满。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再伤温如月一根毫毛,崔将军能把他骨头都拆了。
“那便告辞了。”
冰刃隔着屏风看一眼里头的人,退到窗边,推开窗板翻身出去。
崔小宛起身回到床榻边,见温如月呼吸均匀,也安下心来。
没想到温如月到她将军府上第二日便出这样的岔子,这让她对魏临生出更多反感。若不是还想对付殷沉,替崔家翻案后恢复身份,真不想给狗皇帝打工了。
一个时辰后,温如月才醒过来,感觉后颈一阵钝痛。
【温如月】发生了什么?
【崔晚】狗皇帝的暗卫来过,直接拿石子把你击晕。
【温如月】……什么仇什么怨?
【崔晚】我揍过他了,但没揍太狠。
【温如月】算了,别回头把魏临得罪了。
【聂灵嫣】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温如月】我担心哪天她连主人一块打了。
【崔晚】我还没疯。
佘凤看到这段,忍不住剜了魏临一眼。
魏临手执黑棋,原本盯着棋盘正要落子,察觉到佘凤的目光,撩起眼皮子看她,“朕这一步,也并未完全堵去皇后生路。”
佘凤笑了笑,“谁堵谁的路,现在还说不准。”
魏临没再犹豫,落下一子,“幸好皇后只在棋局上与朕是对手。”
他说完这句,偏头看殷沉,“这两个月来,质子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南苍三皇子和他带来的那个跟班都安分得很。”
殷沉扫一眼佘凤,“崔将军将质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佘凤一只手臂搁在桌上,坦然回望过去。
魏临沉思片刻,“这护卫的法子属实过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巍将人囚禁起来了。过几日便是朕的生辰宴,将人邀到宴上吧。”
“老奴回头便去准备。”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骤然转冷,晸京下了第一场雪,银霜皑皑。
温如月找人做了一些兔毛领子和护腕,给佘凤和聂灵嫣都送了过去。
这东西光滑柔软,又能保暖,瞧着也比狐裘轻巧,宫里其他妃嫔瞧见了,纷纷追问是在哪里采买,佘凤问过温如月后点了云上轩的名。
京中贵人追潮流,几日下来,温如月的云上轩已经是赚得盆满钵满,比往年的进账整整高出一截。
崔小宛每日练兵,出力出汗的,不方便戴这些,只在外袍里头加了棉衣,看起来比先前结实许多。
正带着众将士操练,成九河手下的兵士从吉祥街过来了。
“将军,质子府那头闹起来了,于丞相家的公子要拿人,成校尉让小的过来禀报将军。“
崔小宛将大横刀收归鞘中,“拿人?什么理由?”
“说是昨日千秋宴,南苍三皇子的那个小跟班不慎冲撞了于贵妃……”
崔小宛听佘凤说过,于贵妃是于信仁的姐姐,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昨日宴中,确实听到了贵妃受惊的消息,没想到此事跟江书有关。
“昨日冲撞的,今日才拿人?”
怕不是于信仁与那小崽子又勾结上了,正设法将人弄出去呢?
兵士也觉奇怪,“于贵妃无甚大碍,不想追究,但今日于公子听说此事,定要找他算账。”
崔小宛也不再多问,匆匆赶往质子府,到那一看,两拨人正在门口对峙。
江书已被于信仁带来的家丁一左一右拿住,成九河带着兵士将他们围了起来,阻了他们的去路。
先前崔小宛就交待过成九河,看好质子府,别轻易让里头的人出来。若是于丞相府上的人过来,就遣人告诉她。
毕竟这俩先前也是合作过的,她不得不防。
“我姐姐宽宏大量不追究,我却咽不下这口气,那可是皇家血脉,而这江书不过是一个小跟班,三皇子都默许我将人带走,你们还要再拦么?”
于信仁站在中间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周围的兵士半步都没退。
崔小宛挤进去,将那俩家丁的手往外一掰,把江书捞了过来。
“皇上命我看好质子府,这人不能跟你走。”
“可我姐姐……”
崔小宛没想听于信仁废话,把人塞给一旁的兵士,双手抱臂,“皇上都没下令你嗷嗷叫唤什么?”
什么嗷嗷叫唤,这是在骂他是狗?
于信仁指着崔小宛,隔空点了点她,声音抑扬顿挫,“崔将军,你这是在包庇南苍人!”
崔小宛面无表情,“我奉命护卫质子府,再啰嗦我就拔刀。”
“你……”
于信仁还想说什么,看到崔小宛眼神冷冷,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也不敢再继续了。
这些天他压根蹲不到江书出府,原想逮着这机会出口恶气,又碰上崔晚手底下一群死心眼的兵士,让他们给搅和了。
他后退两步,回过身,无奈喊道:“我们走。”
一群人稀稀拉拉散去。
崔小宛回头看一眼江书,摁着他的肩,将人押了进去。
到了庭院,江书突然开口,“这次算我欠你的,回头找机会一定报答。”
“你别恩将仇报就成。”
崔小宛瞥他一眼,“上回我还在狼口下救过你的性命。”
江书撇撇嘴,“那个恩情不是已经还了嘛,我都将毒药换掉了……”
崔小宛捏了捏手指,按下揍人的冲动,“我想向你打听一种毒药……算了。”
这事问江书不靠谱。
“……崔将军想问什么便问!”
吊在这里他也难受。
江书见崔小宛迟疑,从袖子里头摸出四根牛毛粗细的针扔在地上,“这上边淬了毒,我若想害你,早就动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腰间的锦囊,“你看,这些是毒砂,若想动手,也方便得很。”
“还有这个。”
江书取下头上的簪子,将簪头拔了下来,放在嘴上往旁的方向一吹,一根银针射出,钉在旁边的柱子上。
崔小宛眼皮子抽了抽,上前把人倒着拎起来抖了抖,一堆瓶瓶罐罐还有千奇百怪的暗器掉了出来。
“……”
江书倒吊着,脸憋得通红,“这下崔将军总该信我了吧。”
崔小宛把人松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决定信他一回。
“有没有一种毒,寻常人吃了没事,只对习武之人起作用?”
江书一听直摆手,“哪有这种毒,要死就一起死了,没准习武之人因着内力还能晚死一点点。”
“那没事了。”
崔小宛有些失望。
江书话锋一转,“致死的毒药是没有,但限制习武之人的香我先前制过一些。”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这里边的叫断神香,寻常人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习武之人闻过之后,三个时辰内只要想动用内力,便会遭受万蚁噬骨之痛。”
崔小宛接过小盒,拿在手上看了看,有些怀疑,准备回头找人检查一下里头的东西。
她将小盒收进袖中,嘱咐他:“这是我个人私事,无关两国利益,帮我保密。”
江书啧了两声,“那你放心,上次的事我就没告诉三殿下。”
雪地沙沙作响。
崔小宛往偏头往江书身后望去,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告辞了。”
江书回头,才发现是东方昀从屋里出来了。
东方昀望着崔晚渐远的背影,半眯了眼,声音凉凉,“上次?你隐瞒了何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