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和谢涟、鲁肇吃完烤羊腿之后, 没几天就得到曹申的汇报,史越山进京了。
史越山进京后安置好家人,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去工部办理入职, 当天还花了大价钱在金风玉露楼宴请工部的官员们。
裴君的人关注着史越山所有的动向,连他们在金风玉露楼宴饮也没有放松。
几个盯梢的人就像是寻常来见识的客人一般, 楼上楼下分散着坐, 一边神态自然地吃酒一边小心地盯着工部那些人的雅间, 史越山有任何异常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估摸着酒过三巡, 雅间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解手,史越山也醉醺醺地走出来,还碰到了同样解手的一个工部官员。
两人说了几句话,史越山便进了恭房,而他出来之后, 却没有立即回雅间, 反而东倒西歪地走向相反的方向。
那是另外一个雅间, 史越山在里面待了一刻钟左右方才再出来, 盯梢的人便又分了一丝心神,关注那个雅间。
那个雅间始终没有人出来, 但是掌柜云娘拿着酒进去过一盏茶的时间,其后还有金风玉露楼别的侍人进去。
等到工部官员们散席,盯梢的人也没有全部撤离, 留了一桌继续盯着。
金风玉露楼彻夜不眠, 有些客人会直接宿在楼中,两人已经做好准备,要盯一整夜。不过宵禁刚过,那雅间的门便打开,姬二爷衣衫不整、满脸餍足地拥着一个貌美女子出来, 走向内楼。
内楼两人进不去,知道雅间里是谁,便可不必再盯,但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还是待到第二日宵禁解除,方才结了账回去汇报。
裴君特地叮嘱过,史越山进京后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汇报,是以曹申一大早接到下头送上来的情报后,立即便送呈到裴君手上。
有那本账本,史越山见姬家人,裴君不意外,只是她很想知道,姬家是否清楚史越山的身份,他们又是否做了不利于大邺的事情……
可惜她的人都是她进京后跟着进京的,在京城根基不深,从颜相那儿得到的人脉也都是明面上的寒门一系,想要私下里查账本上的官员,很难深入。
这也是她频繁找谢涟的一大原因。
但是裴君又不能完全相信谢涟,姬家是四大世家之一,世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谢涟到底是世家出身,跟四公主的事情便可知道,他再是不够果决,也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账本上也不止姬家,突厥野心极大,勋贵、寒门皆有腐蚀,若再过个几年,她兴许能将人埋得深些,但她不想等太久。
变数太多。
其实她一直盘算且在顺水推舟的事儿,能够帮她,但真到要利用起来的时候,又生出旁的情绪了……
人心复杂,最是难控。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想到她和明帝,和某些不择手段的人没什么区别,自觉可笑罢了。
裴君心中存着事儿,就想要喝点儿酒,府里老太太爱操心,她就去了仁心医馆。
阿酒见到裴君过来,极高兴,得知她想要喝酒,也乐得张罗。
医馆提前关门,天一黑,酒菜便摆在医馆前堂,其他人全都待在后院,阿酒亲自陪着她。
“将军,您有烦心事儿?”
裴君敛眉,转动酒杯,应道:“你瞧出来了?”
“我跟在您身边那么些年,您的衣食住行都是我照料的,总能看出一二。”阿酒为她斟酒,问道,“您若是愿意与我说,阿酒也愿意为您分忧。”
裴君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儿的人?”
阿酒斩钉截铁道:“好人。”
“如若我利用你呢?”
阿酒并不犹豫,信任道:“若阿酒能帮将军,我是极愿意的。”
裴君无言,良久叹了一句:“傻姑娘……”
阿酒可不觉得自个儿傻,心甘情愿道:“将军说什么利用,您若是用得到阿酒,直接跟我说,我会去做的。”
裴君摇摇头,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弃了酒杯,直接拎起酒壶喝酒,“还说不傻,我卖了你,你还冲我笑呢。”
阿酒冲她露出一个信赖十足的软和笑容。
裴君不免心软,空着的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最近和你姐姐见过吗?”
阿酒摇头,“没有,她不方便,也不让我去金风玉露楼。”
裴君喝了一口酒,半阖着眼,道:“回头我安排,你与她见一面。”
阿酒自然乐意,“您想我做的事儿,和姐姐有关?”
“不全是。”裴君轻轻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有些事儿,你帮我试探试探你姐姐。”
阿酒答应:“好。”
宵禁的钟声敲响,裴君已经喝了不少酒,阿酒见她喝酒的频率下降,便问道:“我去给您铺床,您去休息吧。”
裴君没应声,却也没反对,阿酒便起身去后院。
过了许久,阿酒都没再回来,裴君倏地睁开眼,警觉地起身,抽出无刃,脚步极轻地慢慢靠近通往后院的门。
她停在门后,握紧刀,屏住呼吸,渐渐融进寂静之中。
外头响起细微地躁动的声音,片刻后,门帘微微掀开,有人扔进一根迷烟,迷烟落地,随着燃烧,带着奇异味道的烟慢慢扩散。
裴君屏住呼吸,拿起身后的扫把,一使力,扔向桌子。
扫把掉在桌子上,碰撞碗筷,响起一阵噼啪声,又归于寂静。
桌上的蜡烛也被裴君打灭,堂内昏暗无比。
不多时,帘子掀开,三个蒙面人疾步而入,举着寒光凛凛的刀,砍向桌子。
裴君就站在三人的背后,并不理会三人,一瞬间闪出后门。
而她出现在庭院的瞬间,破空声传来,裴君闪身躲过,随后借着对庭院的熟悉,刀尖一挑,挑起晾在庭院中的簸箕。
瞬间,簸箕被利箭穿透,箭也因为这阻隔,偏离原有的轨道。
就是这个间隙,裴君拔出靴中的匕首,甩向其中一支箭射来的方向,墙上的黑影“啊”地叫了一声,跌落下去,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裴君根本顾不上去管那人是否已经没了战斗力,攀着柱子跃上墙,一刀隔开又射过来的几支箭,下一刀劈下,一刀解决掉一人。
那刺客跌落下墙,又有数支箭射过来,裴君边用刀挡边躲避,跳下去时,肩头躲闪不急,还是被射中。
那些箭又急又凶,落地前的一瞬,裴君头皮发麻地躲过两支擦着她耳边头顶过去的箭。
脚下踩着一具尸体,裴君弯腰迅速捡起那人的弓和几支箭,一个翻滚躲进墙角的黑暗之中,顺便拔掉肩头的箭。
裴君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了,黑暗中,她的一双眼如狼一般阴森,墙头上一出现几个刺客的身影,瞬时手一松,几箭齐发,直直地射过去。
三个刺客跌下墙头,仍旧有数个刺客从墙头跃下,杀向裴君。
这些刺客不畏死,显然是一定要她死!
裴君暗恨,抓起刀,贴着墙出其不意地窜出去,抹了一个刺客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暂作盾牌,护住身体,奋力厮杀。
她耳尖,听到这家屋子里有些动静,不想伤及无辜,便没选择更容易保全自己的方向,而是边打边退至院门,快到之时,后背狠狠撞过去,撞开门后,将手中的肉盾向前一推,闪向门外。
然后不敢有一丝停歇,立即转移,借着对升平坊各处的熟悉,边逃边与这些刺客缠斗。
她一人对数人,纵是武力高强,仍然无法避免受伤,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可那些刺客追逐不休,她半分不敢放松,飞快地奔逃……
仁心医馆旁的宅院中,屋子里,男人被打斗声吵醒,悄悄戳破窗户向外看去,慑地浑身发抖,不敢呼吸。
待到打斗的人从他家中院子退去,只留下院中无声无息的尸体,再没有声音,男人强撑起酸软的腿,扶着墙往外门口走去。
女人也在窗下瞧见了外头的场景,一把拉住他,低声惊惧道:“当家的,你干什么去!你不要命了!”
男人被她一拖,踉跄地跌倒,气骂道:“快撒开手!”
他喊了一声,又怕人听见似的,颤着声音道:“那好像是裴将军!那么多人追杀裴将军,我得去武侯铺搬救兵!”
“裴、裴将军?”他们家就在仁心医馆旁边,自然见过裴将军,但女人怕多过旁的,“那么黑,兴许是你看错了,别去……”
他们在屋里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外头也没有动静,男人胆子大了不少,腿软也恢复过来,扒开妻子的手,“那些刺客追着裴将军跑了,我跑快些,到武侯铺就安全了,你关严门躲好。”
女人再次伸手,没能抓住男人,只能害怕地从里面插上门,然后跑回床边抱起沉睡的孩子躲到床角。
而男人飞奔出家门,便疯了似的闷头跑向武侯铺,一看见武侯铺的牌匾,便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武侯铺里,值夜的金吾卫和坊吏听到声音,昏睡中一个激灵醒过来,拎起刀便冲出来。
男人平时根本不敢往武侯铺靠近,此时也不管了,见着人便扑过去,腿一软跪倒在地,拽着打头金吾卫的军服下摆,喊道:“仁心医馆,有刺客追杀裴将军!”
两个金吾卫一听,连忙冲出去,向仁心医馆跑。
他们跑得快,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坊吏们不敢耽搁,两个人提着那个报信儿的男人,也跟上去。
另一边,裴君其实也在往武侯铺跑,但是她得避着身后的冷箭,便要找些遮挡物,只能穿梭在巷子里,东拐西拐。
期间借机反杀了三个刺客,身后仍有几个人不要命地追杀。
待到她跑到武侯铺,正好和其他人错开,失血过多,裴君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跑,只能拼死一搏。
血顺着手流下,裴君义无反顾地转身,双手握紧刀,杀向追赶而来的刺客。
刀刀相撞,铮铮作响,裴君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每一刀都带着凛凛杀意,势不可挡。
她身上每添一个伤口,便有一个刺客倒下。直到刀尖插进最后一个刺客的胸膛,再奋力抽出,裴君的身体晃了晃,手腕一翻,刀尖插进地面,裴君半跪下来,用刀勉强支住身体。
“阿酒……”
裴君抬头,面无血色,身体发冷,手臂发力,拄着刀站起来。
附近民宅里有百姓被吵醒,悄悄看出去,只见一个鬼魅似的人拖着刀缓慢前行,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地血迹,吓得根本不敢多看,倏地缩回去。
仁心医馆——
两个金吾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医馆,从隔壁宅院敞开的门跑进去,见满院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一颤,一同助跑,从墙上翻越到医馆内。
屋子里,女人听到动静,吓得浑身抖如筛子,将头埋进孩子怀中。
而那两个金吾卫冲进医馆后院的屋子里,看到毫无知觉的两个护卫,摸了一把他们的颈侧,发现人还活着,急匆匆叫了一声,见没有回应,便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扇过去。
两个护卫头昏脑涨地醒过来,睁开的眼睛里都是惛懵。
两个金吾卫匆匆留了一句“将军出事了,快起来”,便又跑出去。
两个护卫恢复意识,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提水浇醒昏倒的阿酒和两个女护卫,然后一众人一同跑出去找人。
两个护卫跟随裴君多年,脑子清醒过后,知道将军肯定不会胡乱奔逃,便反其道而行,向武侯铺跑。
阿酒没想到她铺个床,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跟在两个护卫身后踉踉跄跄地跑,眼泪模糊了眼睛,满心都是恐慌。
两个护卫跑在前头,刚拐过弯儿,便先后惊喜地喊道:“将军!”
阿酒跑得胸腔几欲炸裂地疼痛,一听到护卫们的声音,没有停歇缓和,反倒忍着疼加快速度,一见到前方立着的人,眼泪奔涌而出,嘶哑地喊:“将军!”
前方,走得极慢的裴君在听见阿酒声音的一刻,眼前一黑,握着刀直直地向后倒下去。
“将军——”
三个人惊吓地喊出声,两个护卫先一步赶到,看着浑身被血浸湿的将军,不敢妄动。
一个护卫回头急急地喊:“阿酒姑娘,你快看看将军!”
阿酒绊倒,连滚带爬来到裴君身边,颤抖着手摸向裴君的身体,确认了伤口的情况,又摸了摸脉,便扯起下摆撕。
可她撕了几下都没撕动,几乎要崩溃。
旁边护卫见她的动作,纷纷撕扯下摆,急切地递给阿酒。
阿酒忍住哭,尽量稳住手,拿着布条紧紧绑住裴君流血最多的两个伤口,然后催促一个护卫背起裴君,她又教另一个护卫按住裴君伤口上方,控制流血。
“快回医馆!”
三个人在不造成裴君更大的失血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的赶回医馆。
他们踏进医馆的同时,两个金吾卫也从后方追了上来,见到将军的伤情,担心地问:“将军怎么样?”
阿酒没工夫回答他们,叫护卫小心放下裴君,然后和木军医开始为裴君治伤,两个医童也都动起来,进进出出。
阿酒和木军医还记得不能教旁人知道裴君的身份,便由阿酒主治,木军医打下手,不让医童靠近。
两个金吾卫和护卫们守在外头,焦急地踱步。护卫们没能保护好将军,让将军置于险境,更是自责不已。
但是急或者自责都没有用,其中一个金吾卫想起曹申也在这个坊,便赶到曹申家中请他过来。
曹申赶到后,知道阿酒和木军医正在救治将军,他们只能干等着,便安排两个金吾卫带量坊吏,将那些刺客尸体全都抬回武侯铺。
两个金吾卫先前跟着血迹找将军,已经记住尸体的位置,是以得了令,迅速便行动起来。
一个金吾卫带着较多的一批坊吏清理医馆和两边的尸体,一个金吾卫带着几个坊吏去街上。
隔壁邻居的宅院是主战场,死人最多,那家男人跟妻子报了平安,待不住,也上前帮忙。
他不知道裴将军的情况,抬着尸体,担心地问那个金吾卫:“大人,裴将军没事儿吧?”
金吾卫摇头,像是说服自己一般道:“将军福大命大,自然无事。”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骂道:“天杀的歹人,不得好死!”
他的骂声一起,坊吏们也忍不住唾骂起来,他们检查发现那些刺客也并非全都死了,甚至恨得想要千刀万剐这些人,再鞭尸。
还是曹申听到动静,制止众人:“他们醒了,还得审问,大局为重。”
众人只能忍下。
待到他们将所有刺客全都抬回武侯铺,众人看着二十多个精壮的刺客,咋舌:“裴将军竟然一人抵御住这么多刺客……”
世人皆知裴将军强,可她究竟如何强,只有耳闻,京中少有人见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崇敬之心更甚。
收好尸体,众人又抬水去洗刷血迹,以防第二日造成百姓恐慌。
深更半夜,浓重血腥味儿和大片的血迹,众人想象着激烈的打斗,越发担忧也越发向往。
医馆内,随着时间的流逝,阿酒脸上疲色愈重,神色也越发轻松。
与此同时,京中某一处宅院,也有人彻夜未眠,焦躁地等待着……
天光乍现,木军医率先走出屋子。
曹申马上迎上去,追问:“木军医,将军如何了?”其他人亦是满眼血丝、紧张地盯着他。
木军医举着两只沾满血的双手,安抚道:“将军避开了致命处,止住血便无性命之忧。”
曹申舒出一口气,不再强撑,扶住墙,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后怕。
其他人亦是放心下来,紧绷的心情一放松,有人直接哭了出来,将军在很多人心中有如支住一般,他们都怕她出事。
曹申缓了须臾,又直起身,请木军医去看看那些还活着的刺客。
然后,又命一个金吾卫拿了他的腰牌,进宫去禀报陛下。
“老太太那儿,暂时先瞒着,等将军醒了再说。”
宫里,明帝得知竟然有刺客在京城刺杀大邺重臣,气得砸碎了好几只花瓶。
帝王震怒,宫中近身伺候陛下的侍人人人自危,生怕碍了陛下的眼,再没了命。
待到整个京城彻底醒过来,莫说消息灵通的官员们,便是一些百姓,也感觉到京中有些诡异紧张的气氛。
而升平坊里昨夜被吵醒并且看到过一些东西的百姓,有些在私底下传“闹鬼”,有些看见被金吾卫层层把守的仁心医馆,各有猜测。
史越山如常到工部坐值,听到工部的官员们悄悄讨论的事情,猜到裴君可能没死,牙几乎要咬碎。
他们孤注一掷,却未能成事,还损失惨重,而且日后裴君身边必定会加强戒备,再想动手,几无可能。
她怎么就这么命大!
京城中暗潮翻涌,知情的人皆讳莫如深。
明帝不便亲自去探望裴君,便让燕王秦珣代为探望。
阿酒守在裴君旁边,一直未曾合眼,见到秦珣也只起身行了一礼,便又坐回去,手始终搭在裴君腕上。
秦珣看着裴君毫无血色的面容,眼中闪过痛色,亦有滔天的怒意。
“曹申。”秦珣走出去,召来曹申,冷肃地问,“究竟是谁伤她,你可有猜测?”
若是将军不好,曹申自然要将他所知的全都说出来,但此时将军已没有性命之忧,他便要等将军醒过来,因此只道“不知”。
秦珣锐利地目光射向曹申,见他只恭敬地立着,态度坚定,许久,收回视线,不怒不喜道:“你是个忠心的。”
有人刺杀裴君,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些刺客,明帝命大理寺接手调查,但刺客大多死亡,活着的要么伤重而死,要么稍有神志便咬舌自尽,审问不到任何。
而他们的武器、衣物、验尸……皆没有明显线索,调查艰难地进行。
唯有曹申,加大人手紧盯史越山。
老郭氏和裴婵都不知道裴君出了事,曹申让一个护卫回去,暂时哄骗老太太,将军临时有差事。
他还怕其他人,尤其是郝得志,露了痕迹,再三叮嘱他别出现在老太太面前。老郭氏和裴婵便是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暂时瞒住了。
……
裴君足足昏睡了两日,才苏醒过来。
阿酒趴在她床边,感觉到她的手动弹,立时惊醒过来,看见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喜极而泣:“将军,您醒了?!”
裴君困难地眨了眨眼,眼睛转向她,嘴角一掀,虚弱地戏谑:“我又没死,倒霉的便只能是旁人了……”
阿酒哭着嗔她:“知道您厉害,您倒是欺负地旁人不敢动您啊~”
“我也没那么厉害。”
裴君浑身都疼,疼得厉害,有感觉疼得麻木了。
她也不是头一回受这样重的伤,但阿酒每一回都哭成这个样子,倒教她无奈,“莫哭了,我受着伤还得哄你。”
阿酒极力想要止住泪,偏控制不住,打嗝不止,“不、嗝、不用您哄,您好生、嗝、养伤便是,我去给您拿药。”
裴君“嗯”了一声,道:“顺便叫曹申进来。”
阿酒想教她安心养伤,可又知道她的性子,气闷地转身出去,叫了曹将军进去。
外头守着的一众人得知将军醒了,纷纷挤到窗下,向里头喊话——
“将军,您怎么样?”
“将军,属下能进去看看您吗?”
“将军,您真的醒了吗?”
“将军……”
裴君在里头,听着宋干、鲁阳等人的喊声,吵得头疼,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曹申按照她的原话,冲着外头喊道:“将军说死不了,让你们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