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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第127章 第127章

作者:张佳音 字数:3565 书籍:女将

  郝得志的身体十分虚弱, 那毒酒直接伤了他的内腑,直昏迷了几日,方才清醒过来。

  他自个儿对这样生死一线的状态并不陌生, 也不胆怯,只得知裴君安然无恙, 便无欲无求地躺在那儿等人伺候。

  他平素粗犷, 确是个大丈夫, 醒过来一声疼没叫过, 虚弱极了,还有心情玩笑:“当初在军营重伤,可没这样好的待遇,还有侍女温柔的照料。”

  “那时候……”郝得志一脸嫌弃,“军医都手重, 就连阿酒姑娘也一样, 一点儿不顾及咱们受了伤。”

  “吃的也不好, 药也少, 能活下来,全靠命 。”

  “显见我的命极好, 哈哈……咳咳……”

  阿酒气得,支使进来探望的护卫道:“快替我捶他一下,省得郝将军没深没浅的。”

  那护卫十分听话, 嬉笑着高高举起手, 落下时速度减缓,轻轻打在郝得志肩头,“郝将军,阿酒姑娘可生气了,以后知些深浅, 否则定要喝最苦的药。”

  郝得志缓了咳,冲护卫和给他喂药的侍女挤眉弄眼。

  侍女忍笑,捏起勺子道:“郝将军,喝药吧。”

  郝得志舒服地靠在软枕上,也不嫌慢,享受着照顾,间隙问道:“将军知道我醒了吗?”

  阿酒没好气地说:“郝将军放心,第一时间便告诉将军了。”

  郝得志明明想要将军的重视,嘴上偏冠冕堂皇道:“也请将军莫急着回来,我都醒了,不急于一时嘛。”

  阿酒白他一眼,余光注意到门外的身影,便道:“你说晚了。”

  裴君走进来,随口问:“什么说晚了?”

  阿酒正要说,郝得志抢先道:“没什么,将军,金吾卫不忙吧?别为老郝我耽误了公务。”

  他急急地解释完,才注意到裴君的打扮,“将军,您这花枝招展的是……”

  阿酒一生气,抢过裴君手中的扇子,走到郝得志床边,一扇子敲在他头上,“什么花枝招展,下一顿药,我非要多放些黄连才是!”

  裴君的手还虚握着,视线转向护卫,不解:“她今日怎地这般暴躁?”

  护卫哈哈大笑,道:“郝将军可不值得同情。”

  裴君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瞧着他们这般生气勃勃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

  金吾卫没有对外声张抓捕的逃犯是史越山,但他们特地去史家搜查,有些聪明人依然察觉到“史越山跑了”。

  史越山从前在大邺官场不过是个微末人物,很多人甚至在此之前都未曾注意过都城有这么一个官员。

  金吾卫一番动作,一朝整个京城朝堂都识得了“史越山”之名。

  裴君主导监门卫跟金吾卫合作放走人,做的极隐秘,两卫中都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知道。

  百官皆不知史越山到底因何被捕,也不知他为何能够逃狱,而且看样子还逃出升天。

  人对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常觉不安心,便会想要追根究底,他们看不见监门卫的参与,就悄悄向金吾卫打听。

  满京城的官家,很难说谁跟谁没有一点姻亲,是以这些家里有子弟在金吾卫的人家便迎来了许多的探问。

  其他金吾卫都是听令行事,校尉们也只了解一点,只有切身参与的鲁阳和宋干知晓全部计划,两人自然也都面临了家中的试探。

  安平侯得了旁人的客气请问,春风满面,逮住下值回府的宋干直接问他:“真是史越山逃狱了吗?金吾卫抓他,是不是因为投毒啊?”

  宋干不耐烦,“爹你问那么多作甚?我们金吾卫的事儿您少掺和。”

  安平侯不高兴,“我是你爹,怎么能叫掺和?”

  宋干绕过他富态的爹,对二公主道:“娘,晚膳好了吗?我忙一天,早就饿了。”

  二公主吩咐人准备,而后对安平侯嗔怪道:“你整日里游手好闲,莫要耽误咱们儿子的正事!”

  安平侯无语,“我也是有差事的,公主你这话实在偏颇。”

  二公主不听,只温和地跟儿子说话。

  安平侯跟在两人身后,想要辩驳,可他说出来的话始终没有得到二公主的关注。

  另一边信国公府,府里特地派人叫鲁阳回去,鲁二爷见到儿子,也是一样的问话,只是语气生硬。

  鲁阳若是愿意生受亲爹的气,也不会搬出去住,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敷衍道:“有军令,不可外传。”

  鲁二爷顿时大为恼火,“我是你爹!一家人哪来的里外?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连里外都分不清了!”

  鲁阳嘲讽地撇了下嘴,顶撞道:“我正儿八经当差,你非要我违背裴将军的命令,还拿孝道压我,可见心里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儿子,见不得我好!”

  “你胡说什么!逆子!”鲁二爷气得怒火上头,手又去拿茶盏。

  鲁肇伸手压住他的手,不赞同道:“二叔,您又忘了……”

  信国公亦是皱眉,不过没有当着晚辈的面斥责他,转而道:“今日乃是正经家议,阳儿以公务为重,也是应该。”

  鲁阳听闻大伯如此说,神态缓和些许。

  然后信国公话音一转,不甚严厉地斥道:“只你父亲便是有些不妥当,你为人子也不该句句争锋,省得吗?”

  鲁阳潦草地点点头,支吾地答应:“侄儿省得了。”

  信国公给了鲁二爷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时才又开口问他:“你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只说那史郎中,对咱们信国公府可有妨碍?”

  “没有。”鲁阳肯定道,“和信国公府不相干。”

  信国公闻言,便不再多问,转而问道:“何时搬回国公府?”

  一个人在外头多自在,不想回家的鲁阳揣着手低头,以沉默表态。

  鲁二爷压下去的火气倏地又升上来,被信国公轻轻一瞪,重重地放下茶盏。

  信国公威严地看向鲁肇,责备道:“你这个世子都常住在外头,如何为你弟弟做表率?这么大的国公府,住不下你们两个吗?”

  “是啊,肇儿,国公府的姑娘都嫁出去,就你们两个儿子,住在府里不好吗?”

  鲁二爷对鲁肇语气要慈爱许多,语重心长道:“你也该成亲了,不能再跟那医女纠缠不清。”

  鲁阳看到父亲那个态度,厌烦地别开眼。

  信国公也希望鲁肇能够早点儿“回归正道”,顺势道:“你这个兄长不成亲,阳儿也得耽搁,咱们信国公府何时能够有孙辈儿?”

  然而鲁肇在阿酒的事上十分固执,“我的婚事,不必急,让鲁阳先成亲也无妨。”

  每一次提及,他都是这样的态度,信国公极无奈,只能松口道:“你非要娶一个医女,就算国公府颜面上过不去,我也不阻止了,早些下定成婚,生下子嗣。”

  鲁肇面上并无喜色,直接拒绝:“此时下定,阿酒不会同意婚事,父亲,您别管了,我有分寸。”

  “她一个医女凭什么不同意!”信国公的涵养破功,“你是信国公府世子,还是三品的大将军,她还有何不满意的,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你?”

  鲁二爷也不满,劝道:“肇儿,那只是个医女,若没有裴将军那个义兄,连给你做妾都不配,还是让她莫要太过拿乔。”

  鲁肇听父亲叔叔说起心上人时的轻蔑和贬低,脸上的紧绷显露出他的不愉。

  鲁阳在这方面,其实跟长辈们一样的想法,但他一方面是故意作对,一方面是信服堂兄,便故意道:“父亲,先给我订婚啊,我先成婚,别的不如堂兄,我比堂兄早生出侯府的下一代,也算是胜过一次啊~”

  “你给我住口!胡言乱语,对你兄长还有没有尊重?”鲁二爷嘴上叱骂他,然看向信国公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意动,只是不好说出口。

  信国公郁陶,摆摆手,“是该早些给阳儿定亲,若有合适的人家,先成亲便先成亲吧。”

  今日信国公府的家议因为鲁肇的婚事,最终不欢而散。不过鲁肇和鲁阳堂兄弟两人未免长辈们更加恼火,都没有提出离府。

  鲁阳不愿意回二房面对亲爹那张脸,便跟着鲁肇,安慰道:“堂兄这么出色,早晚抱得美人归。”

  鲁肇面无表情,问他:“郝得志怎么样了?”

  鲁阳道:“裴将军才说已经醒了,具体还不知,不过肯定要养很久。”

  鲁肇沉默下来。

  鲁阳眼睛一转,自以为猜测出缘由,道:“听说那位娘子重新搬到裴府住了,堂兄你有几日未去医馆了吧?”

  鲁肇默默无言,只是高大的身影在鲁阳眼里,总有几分寂寥。

  鲁阳拍拍胸膛,“明日我跟裴将军说,咱们一起去他府上探望郝将军,如何?”

  鲁肇大步向前,“不必。”

  鲁阳落在后头,啧啧出声,“小娘子还是喜欢知情识趣的郎君,堂兄这样的,难……”

  鲁肇听见了,停下脚步,冷声道:“我若想去探望,何须你出头?”

  鲁阳眼睛一亮,几步跟上去,惊奇道:“裴将军受伤,堂兄就特地登门看望过,堂兄和裴将军的关系,似乎也没坊间传闻那般差啊……”

  鲁肇不言语,再次大步走开。

  鲁阳第二日还是跟裴君提了探望郝得志的事情,不止他,还有罗康裕、宋干等人,校尉们为了不影响郝得志休养,都是按照轮值分批结伴去探望,之前探望曹申就是如此。

  鲁肇单独给裴府递了拜帖,而后在休沐之时前往裴府探望,他是真的看在曾经同生共死的同僚之义上探望几乎丧命的郝得志,并没有问起阿酒,也没有左顾右盼地寻人。

  但知情人会猜测啊,裴君不会多言,郝得志却是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今儿真是不巧,阿酒姑娘有病人,一早便出去看诊了。”

  “郝将军生龙活虎,本将放心了。”

  鲁肇漠然视之,放下探病礼,道,“如此,便不多留了。”

  他从进屋到放下探病礼的时间,侍女还没沏好茶端过来,郝得志越发笃定,他就是借探望之名见阿酒。

  而鲁肇从郝得志的屋里出去,便随管家去了裴君的书房。

  侍女半途转道,将茶送到书房中,便退下。

  鲁肇从袖中抽出两封厚厚的信封,放在手边的方几上,道:“你给我账本,让我用国公府的势力帮你查姬家,但你应该没有能力让姬家倒得如此没有波澜,是陛下属意吗?”

  裴君不作回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方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姬家是恶有恶报,遭了天谴。”

  鲁肇道:“我以为,裴将军信奉谋事在人,不爱听天由命。”

  裴君端起茶杯一敬鲁肇,勾唇笑道:“我信奉我心中的道,所有筹谋皆为此,倒是信国公府,身家性命全系于大皇子一身,不甚聪明。”

  裴君从来没说过,也没有表露过分毫,但她确实没将大皇子放进眼里过,因为他一定不会成事。

  明帝不会允许,大皇子也没那么出息。

  裴君似是感慨道:“陛下还是喜欢识时务的人,你既然不愿意受信国公管制,其实完全可以在朝堂上划分开来,父子兄弟政见不同,乃是常事。”

  鲁肇不置可否,反而突然问道:“你刻意支阿酒出去的?”

  “怎会?”裴君失笑,“没有人比我更理解和支持阿酒的抱负。”

  鲁肇默然。

  战场上裴君的每一个命令都十分干脆利落且清晰,但自从归京,且随着时间愈久,他总觉得跟裴君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深意。

  而这话,是在挖苦他吧?

  因着鲁肇的缄默,两人相顾无言,交谈进行不下去,只得散场。

  裴君送他出去,回到书房拿起鲁肇留下的信封。

  其中一封,就是当初她默写下来的账本的一部分,她重新誊抄了世家那一方的账目,给了鲁肇。

  另一封,则是鲁肇返给她的,是他利用家世的便利查到的东西。

  并不全是差得世家一系,还有寒门一系的官员,很多比较深的东西,以她目前的实力很难挖掘到,但勋贵出身的鲁肇可以。

  为此,裴君也付出了一些作为交换,但她最主要的优势,其实是阿酒。

  她利用了阿酒……

  然而,出了裴府不远就碰到阿酒的鲁肇,其实并不全是因为阿酒。

  旁人以为,鲁肇来探望郝得志,是因为她,可阿酒看得明白,鲁肇重视裴君和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将士们。

  这样的情谊,没一起出生入死过,永远不会懂。

  是以,阿酒隔着马车,极耐心地告诉鲁肇,郝得志和曹申的身体状况,随后才彼此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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