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昌城外,刘泉思望着野炮群发射后的硝烟和南昌城方向的弹着点,几枚炮弹恰巧在东门城楼上爆炸,在硝烟腾起的烟柱中夹杂着清军士兵的残肢断臂,一面三角的蓝白相间的旗子掉落在了城下。
刘泉思缓缓放下望远镜,他知道整个南昌只有防守东门的才是正儿八经的镶白旗的满州旗营,理论上应该是南昌城内最强的一只部队,在之前的试探进攻中,城门密集的前装滑膛枪射击声似乎也证实了刘泉思之前的判断。
刘泉思召集了他下属的第九师师长徐仁达、第十师师长李江、第十一师师长王道敦、第十二师师长黄胜志以及军团全部的作战参谋,遥望南昌城开了一个战前会议,刘泉思开会的目的就是告诉自己的部下,不要在等第三军团的三个师了,现在再总体时间上已经落后很多的第二军团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用来等待了。
进攻装备水平落后的清军,如果是野战遭遇的话刘泉思有十几种作战预案可以将清军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城池攻坚战,刘泉思没有足够口径的重炮可以用来摧毁城垣,即便摧毁了城垣打开了突破口,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部队陷入更加惨烈的巷战之中。
通过近几曰的情报积累,刘泉思几乎可以断定清军打的就是想通过巷战来拉近弥补双方在单兵火力上的致命差距,刘泉思非常清楚,他的部队一直在打顺风仗,一旦进入南昌这样街道狭窄,民房错落无定格的城市内,在很多环境下步枪击发一次后就会直接卷入白刃战,刺刀对大刀?对扎枪还有多少优势?自己的新兵能够经受住死亡的考验?
这些就是刘泉思一直试图在极力想避免,却又无避无可避的事实,为了尽快突破南昌,他只能选择全面攻坚,将希望寄托在三面被围的清军缺乏抵抗意志,其实刘泉思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他有二千发最新式的定装引信烧夷弹。
对城内近二十万百姓大规模的使用烧夷弹,刘泉思知道除非是自己疯掉了,那是即便是疯掉了都难以干出来的事情,十几万百姓的伤亡和一座满是烧焦的尸体、瓦砾的废墟,他刘泉思的仕途估计也就到头了,到时候第一个不能放过他的恐怕就是元首本人了。
所以在刘泉思的总攻击计划中,烧夷弹被划在了禁止使用的弹药范围内,刘泉思只能期望自己所指挥的第二军团各部能够经过这场战斗迅速的成长起来,战争的本质就是残酷的,作为一名高级将领的他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刘泉思同样知道自己所指挥的军队可谓是训练不易,这也是他迟迟不下决心攻城利用巷战歼敌的主要原因。
但是既然已经下达了战役决心,刘泉思自然就要拿出全部的劲头来,他要在南昌将落后的时候全部追回来,而且还要给林海疆唱一出好戏。
与此同时在南昌城内的巡抚衙门里,一脸沮丧的两江总督范书礼和巡抚曾庆侯如同一对难兄难弟一般的凑在一起,原来的总督衙门目标太大,城外的老虎头已经落入敌军手中,赣江的水陆码头也早就失陷,可以说南昌外围的四个堡垒城和赣江对岸的二座堡垒城已经都被对方逐一占领,现在还掌握在手中的只有一座塞满了人的南昌城。
而二天前中华帝国的炮兵就将大炮运上了老虎头,从那天开始两江总督范书礼就逃离了总督衙门,跑到巡抚衙门来与巡抚曾庆侯共患难了!虽然他的部下意在信誓旦旦的保证亲眼看见了林逆的匪军向山顶运大炮,不过几天来除了军营方向之外,其他地方尚未遭受到中华帝国陆军第二军团的炮击?
现在的巡抚曾庆侯可以说几乎是恨死了白痴范书礼了,如果不是范书礼坚持搞什么坚壁清野,集中全部力量固守南昌的话,他们现在应该经景德镇前往九江了,两江不可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巡抚曾庆侯与两江总督范书礼不同的是他的家人都在九江,而范书礼的全家都在燕京,所以范书礼一口一个与城共存亡叫得嗷嗷响!
范书礼打算利用城内街道狭窄复杂与林逆的匪军打巷战,所以一开始就为了能够保证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南昌的防御中,两江总督范书礼几乎放弃了吉安和抚州的防务,士气低落,人心涣散,几万人挤在城内人吃马嚼空耗度曰,就成了现在南昌城内清军的真实写照。
为了担心林逆匪军的炮火猛烈,两江总督范书礼甚至下令不准百姓出城避难,重要地方多以百姓为人肉掩体,致使刘泉思所部很有投鼠忌器的顾虑,所以南昌城的城防设施还保持得比较完整。
不过只要微微懂一点枪炮的都明白,城头的五百斤铜炮是绝对没有可能压制林逆匪军的后膛快炮,几天来唯一倒霉的就是部署在城头下的那些敢死队,拿了银子和了血酒的敢死队原本就是死拼的活,他们躲在城墙下面的藏兵洞里,一旦敌军进攻,他们就背靠城墙与来犯之敌死战,其主要目的是尽可能的破坏敌方的登城用具。
不过范书礼的布置显然没办法让这些敢死队发挥任何作用,因为刘泉思所部第二军团的进攻都是频率极短但是却异常迅猛的佯攻,步兵根本就不曾抵达过城墙根,结果没沉住气的敢死队提前暴露了位置,遭到了密集的炮火轰击,作为第一批享受到了中华帝国自产开花弹的清军。
这些之前拿了安家银子、喝过了符酒、睡过了女人的敢死队员顿时被炸得尸横遍野,二千人几乎没开上几枪,他们所藏身的城下土洞就被轰了个天翻地覆,残破的躯体和流淌的内脏以及正在慢慢变黑的血迹让这些清廷的敢死队员意识到,他们的血肉之躯似乎根本无法抵挡枪炮,这跟喝了几大碗酒没任何关系。
刘泉思也很难理解清军的所谓战术?在自己的城墙外面挖上一连串的土洞,盖上木板?这就算是埋伏了?等自己的攻坚部队抵达城头下在配合城头上的守军一涌而出?这是什么年代的战法?
尤其是那些挖洞的土还堆在不远处,就跟一个个的炮击目标指示一般,感觉上自己要是不轰他几炮都对不起他们一般。
第十二师作为战役总预备队在空出的城西二十里外的徐集设伏,其余三个师亦以最猛烈的炮火摧毁南昌之城门,如若清军将城门堵死的话,就改为配合迫击炮轰击城头,然后工兵进行抵近爆破城垣。
完成爆破之后,部队迅速占领城垣,向城内施压,迫使清军主动投入反击,在大量杀伤清军有生战斗力后,步兵向城内进行压迫式清剿作战,逼迫清军弃城!
刘泉思非常清楚,战役的计划是一回事,实际组织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刘泉思一直坚持亲抵前沿观察战斗的进行。
当炮群短促的急速射伴随着震天穿云的尖利呼啸声响起,城头的清军顿时乱成了一团,随着几声枪响,几名试图逃下城楼的清军士兵倒在了血泊在,一名面目狰狞的清军千总挥动着手中的左轮手枪叫嚷道:“他妈的都给老子精神起来,现在跑就是投敌,要诛九族的!林逆匪军破城那是要屠城十曰的,想想你们的爹娘老子吧!都把身子靠墙根贴好了!”
轰!轰!轰轰轰!一阵密集的弹雨落下,那名千总和几名压阵的总督府督标的营兵都变成了血葫芦,但是瑟瑟发抖的清军却没人敢跑,因为城下街头还有几门加特林炮,但凡敢撤的都被自己人给突突了。
两江总督范书礼虽然施政没什么高招,但是紧要关头歪点子却异常的多,比如让原本有过节的两个练勇民团编练的营头打仗时候互相监视,用他们的家人当连坐的坐保等等,可谓手段之多无奇不有,这样一来城内的几万守城清军就变得退无可退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盼着总督大人哪口口声声彷佛亲眼所见的援军。
总攻开始之后刘泉思习惯的看了看表,而在巡抚衙门内的巡抚曾庆侯则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要说之前巡抚曾庆侯能够与总督范书礼同仇敌忾,同心协力的力保两江,那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顶子的面子上,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范书礼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朝廷会大军来援,但是现在两湖已经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的援军?等援军来了他们的尸首恐怕也该烂光了。
巡抚曾庆侯已经非常后悔参合这件事情了,以他和恭亲王的门生关系,即便两江失守陷匪他最多丢官不至于没命啊!
一想起自己新纳了才十来天只挨过一回枕头,嫩得跟莲藕一般的第七房小妾,巡抚曾庆侯的心底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绞痛,自己的那个败家儿子扒自己的灰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实在很是担心在九江的小妾被自己的那个不知深浅的败家子给祸害了。
巡抚曾庆侯此刻越看范书礼就越不顺眼,犹豫了一下,起身招呼自己的护卫家人就准备离开,范书礼却突然道:“曾兄走不得啊!大战在即你这一走南昌城内定是人心惶惶,这城也就是破了啊!而且林逆匪军围三放一,这是明摆的圈套。”
曾庆侯冷眼望了范书礼一眼道:“不劳你费心了,这是个死地,你自己想死不要拽着我们大家一起陪你死,你的老婆孩子都在燕京城根底下,你要誓死、你要效忠尽管去,你想混个荣封后世没人拉着你,凭什么拉我们大家垫背的?城内屁大点的地方,林逆匪军一颗开花弹落进来要死多少人?当兵吃粮不说了,老百姓那?你一直不放老百姓出城到底心存什么念想?”
曾庆侯越说越激动,越说话越过分,外面的炮声似乎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南昌参将胡铭可一身硝烟的与几十个忙碌的官吏站在大厅之外目瞪口呆,要知道这些官吏和胡铭可要么就是南昌人,要么家眷都在城内,巡抚曾庆侯的所言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震撼了!
此刻,曾庆侯已然没有了什么顾忌了,因为他之前一手提拔的参将胡铭可已经到了天井处,他不相信范书礼敢把他拿下。
砰!一声枪响之后,曾庆侯用极为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范书礼手中还在冒烟的手枪,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抽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包括胡铭可在内的所有人几乎全部都傻了眼,大清朝还未曾有过总督杀巡抚的先例,要知道这总督和巡抚都是皇上直接指派的封疆大吏,总督有兼巡抚地方的职权,同时巡抚也有督促监督总督的权限,两人的权力构架有很大一部分重叠。
今天这一幕看下面的官吏看在眼中就感觉范书礼似乎有什么在特意的隐瞒他们所有人一般,因为与曾庆侯翻了脸才痛下杀手灭口的,胡铭可冷眼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范书礼,自顾没言语,摘下了头盔咣当一声丢在地上道:“范书礼,你擅杀巡抚是何道理?”
范书礼一听胡铭可以下犯上,竟然直接呼名道姓,气血上涌道:“胡铭可你想造反吗?曾庆侯的事情我将来自然会向朝廷交代,不劳你一个小小的参将劳神,你自己要仔细着点,南昌若是丢了,我要你的狗头!”
“哈哈哈!哈哈!”胡铭可一阵大笑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吓唬老子?老子我也不是玩尿泥长大的憨货,你说吓唬就能吓唬得住的,老子不干了!你怎能怎么样?”
范书礼将枪口指向了胡铭可瞪着眼睛道:“你敢!”
胡铭可一拍巴掌,上百名手提腰刀背着滑膛枪的亲兵冲进了巡抚衙门,门口的十二个总督府戈什哈当场被人制住,其余的抚标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如同旁观者一般,范书礼这次恍然想起,这里是曾庆侯的巡抚衙门,并不是自己的总督衙门。
胡铭可见范书礼缓缓放下手枪,于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巡抚衙门内正在扮演账本考纪的官吏们也同样一哄而散,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巡抚衙门此刻变得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到处都是丢弃的物件,几张破纸在随风吹动,就连门外的总督府的戈什哈也都跑得精光。
宛如天塌地陷一般的范书礼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导致如此后果,以前军机大佬们说的那些当即处置的手段故事看来不过也就是说说图一乐呵,自己还竟然当了真?众叛亲离之下,外面的枪声、炮声、喊杀声连成了一片,范书礼感到绝望中无限的悲戚。
他很想知道万一胡铭可活下来会不会给自己泼脏水?会不会颠倒是非?范书礼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能活着呗抓住,也不能活着离开南昌城,死在城里是力战而亡,即便再被泼脏水,朝廷最多是说他庸才误国,但是忠心可表,但是他要活着出了南昌,恐怕在燕京的家人就危险了。
原本以为曾庆侯最起码也能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守上一个月,哪怕到时候在弃城对上下也算是一个交代,没想到林逆匪军刚刚一攻城,曾庆侯就张罗着跑,而他却一时着急,原本想掏出两宫御赐的手枪吓唬一下曾庆侯,结果枪竟然响了火?
最让范书礼惊讶的是林逆匪军第一天三面总攻,这看似固若金汤一般的南昌城竟然要破城了?他知道用不了一顿饭的工夫,总督打死巡抚和参将遁走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到时候才是南昌城防彻底崩溃之际。
范书礼缓缓的将枪顶在了脑袋上,颤微微的手一点一点的缓缓扣动扳机!
在赣州前沿总指挥部内,李安民不断的再更新沙盘上的敌我态势,林海疆望着那些几乎都是一周之前的敌我分布很是纠结,建设兵团已经尽了最大能力,铺设电报线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部队行进速度相比,而且刚刚完成铺设的电报线根本无法投入直接使用,需要进行反复测试和寻找断点以及需连,这些都是超出林海疆意料之外的。
可以说之前的计划非常完美,在沙盘上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有相应的对策,但是到了实际之中,各种对策能否生效?效果如何?这些都是有待于观察确定的,就比如张伟的炮火部队,最新列装带有油压制退后座器的75毫米克虏伯山炮,计划中火炮是能够通过春节两湖与两江的大部分地区的,但是实际上火炮的炮架比设计要重二百公斤,在泥泞翻浆的路上行军速度甚至每小时不足二公里,远远落后于主力军团的挺进速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