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自然明白高奇所言的含义,在中华帝国内部现在大体分为陆海两大系统,除此之外的统帅部直属部队、宪兵军法司、情报部等等又各成系统。
在具体的系统之内,有着所谓的元老派与留学派,现在又多了帝[***]校出身的铁血派,三派之间可以说明着没什么动作,但是私底下都较着一股子劲,林海疆是明察秋毫的,所以任何人也不敢在公事上面做文章,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不过私底下亲近的自然少了小动作,不敢拆台就拼命的相互帮衬,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高奇与张正无异于是出身相同,走得最近的两个人,现在张正在长沙城下碰了硬钉子,高奇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即便顶着受林海疆责罚的危险,也要帮张正漂漂亮亮的过关,攻下长沙城,耀兵长街!
在长沙城内的巡抚衙门内,林翼望着拎着一条羊腿大吃的图阿图不由自主的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心头涌上一丝不快,但是这不快也随即烟消云散,毕竟这图阿图一直可谓表现不错,除了粗鲁一些,但是尚知道大局之重要,自己的五万两也算没白给,最为最要的是自己给图阿图的暗示,僧王的门贴也是让图阿图有所顾忌原因,归根结底图阿图不是个彻底的混人,除了好色以外缺点与其他的将领相比也都是半斤八两,转头说说又有哪个男人不好色?
置于湘军各部林翼则有曾国藩的亲笔信以及曾国藩送来的一支镶金象牙柄的左轮手枪,就是彪悍无畏连二湖总督官文都敢拽下马一口一个老子娘的湘军悍将周福铭也都给自己乖乖的立起了规矩。
总督避让武汉,巡抚立规矩起营坐镇扬旗牧守一方,这在大清朝还真真的是头一回,林翼轻轻的摘下自己的顶戴放在了桌子上,从二品的宝石顶子以及上面的单眼花翎让林翼自己有些痴迷。
用林翼自己的话说就是他这个人什么都看透了,唯独没看透这功名两个字,或许也是看透了,看得太透过了劲,就如同这世上的道理一般,懂了就是懂了,但是太明白了就反而是什么也不明白了!
但是下面的湘军诸将可谓都是满脸征尘,有些人的脸上和身上甚至还有血迹,不知道是林逆匪军的还是自己人的。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林翼挥手命人撤下了饭食,于是正儿八经道:“诸位!既然我们大家同舟共济,南昌失陷匪军之事我也不隐瞒各位,曾达帅的十万大军与僧王的三十万大军正齐头并进,李鸿章的淮字营在上海得到了英吉利和法兰西人的支持这都是早话了,我们只要固守上二、三个月,等待林逆匪军锋芒尽挫,就是朝廷大军挥戈一击雷霆扫雪之时,万望诸位同心共力,此举乃是我大清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危机!相信度过此危机,无论是曾大帅还是僧王乃至朝廷,都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刚刚吃完羊腿的周福铭一边擦手一边望着歪着身子哼着小调的图阿图,图阿图是蒙八旗,背后有僧格林沁撑腰,其手下的四千骑兵人人三匹备马,清一色的俄国勒立夫来复枪和花旗国的五连子短火,就这装备即便是新军的骑标液不过如此,此前与林逆匪军的侦骑交过几次手,除了一次吃了对方轻机枪的亏外,几乎每次都能在枪械不敌的情况下搞个囫囵平手,现在图阿图耀武扬威的别在腰间的两柄林逆自产的毛瑟手枪,就是缴获来的战利品。
以至于图阿图每天都恨不得挂在脖子上显摆几圈,旁人不清楚内情,但是周福铭还是清楚,那是图阿图用了二十九条人命换回来的,其中二个还是他的亲兵随从,二把毛瑟手枪就让图阿图报了个大捷,对此周福铭很是不屑,尤其是图阿图这种肆意用所部兵勇的命肆无忌惮的为自己染顶子的主。
林翼见下面的官佐将领们都有点有气无力,显然是这几天尤其东城各部轮番参战伤亡不小,顶上去的大多是各地征集上来的练勇,真正的老骨头谁也舍不得往里填,几番鏖战下来,东城填了四次的周福铭所部的精锐还基本没动老本,图阿图更是是挂掉了三十几个,损失最重的泰洽搭进去了五百多人,但是各地湘军团练却丢进去七千多人,二千多伤员被集中到了永清寺,以免哀嚎惨叫影响到其他的队伍。
对于下面人玩的花花点子,林翼自然清楚,比如周福铭虽然天天叫苦,但是其本部这几天从鏖战下来的湘勇中抽拽了至少一千五百人,实力不但没削弱,反而还有增强,对于下面的人空耗练勇的事情林翼并不放在心上,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嘛!
让那些不行的,胆小的,懦弱的先死了也是一种免去麻烦的做法,否则一旦战事逆转,老兵可以拼一下,新兵最容易尿跑,一个可以卷走十个,十个就能卷走一百个,战阵说垮就垮!
在林翼看来有些事情和东西,只要是做了就是总要还的,等林逆匪军猛攻猛打到了时候,练勇都耗光了,顶着炮弹周福铭、图阿图、泰洽都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于是林翼悠然自得的对下面的诸位将领道:“你们大家可知道长沙城这长沙两个字的来历?”
在场的人除了周福铭中过秀才之外,如泰洽和图阿图基本都是大字不是一个的主,几个人都对林翼的询问显得非常不感兴趣,林翼却微微一笑道:“这长沙自古得于星宿,当然了,也有几种其他的说法,不过星宿之说却是期间流传最广,最为人所接受的一种说法,术士根据节气天空方位将天上的星辰分为二十八宿,分别个立一方。二十八宿中有一轸宿,为南方朱雀七宿的最末一宿,轸宿有星四颗。《西步天歌》中有“轸宿四珠不等方,长沙一黑中间藏”的记载。于是被湘江贯穿于中的长沙由此得名,此段经过长沙的湘江大堤十于丈高何其壮观!宛如天河行船一般啊!”
林翼话说完图阿图与泰洽都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周福铭的脸色却顿时为之一变,周福铭冷眼望着林翼道:“林大人该不会是想学诸葛武侯那借天时的一招吧?前几曰武库炮药被调走二千斤,恐怕就是你林大人的杰作吧?”
林翼微微一笑道:“难道不可以吗?既然林逆匪军想要长沙,那我就用湘江之水给他来个水淹三军,让他的大军有来无回!”
图阿图一听说林翼有办法能退敌,当即叫了一声好,眼巴巴的询问道:“林大人这招高啊!水淹好!水淹好啊!那咱们现在就趁早吧!今晚就淹了他们,明一早在杀将过去,保证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图阿图连戏词都从嘴里蹦了出来,周福铭瞪了图阿图一眼道:“你想当王八别算我们,你自己绿毛硬盖,自己去逍遥自在!”
图阿图是出了名的好色,经常姓的给别人带绿帽子,但是他家里的十几个姨太太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图阿图的绿帽更是漫天乱飞,图阿图很是忌讳别人拿这个说事,周福铭一语言中了他的软肋,图阿图当即暴起,先是摸枪感觉不妥,接着就要拔刀。
结果周福铭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给了他一个脑后勺对林翼道:“湘江经流长沙城此段长二十八里,为了能够停泊大船江北、江南两座水陆码头,以便同时减少流入洞庭的泥沙,两岸康熙三年筑大堤六丈三,雍正朝、乾隆朝两次加高,现在为十丈有二,如此大堤若是崩溃,除了个别地方不说,这反水逆卷之下整个长沙城就是一片汪洋,我们数万将士全部在劫难逃,你林大人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周福铭让图阿图与泰洽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水淹三军将自己人也尽数全部都淹了进去,图阿图顿时跳脚怒骂道:“林翼你个王八蛋,爷还真信了你的,结果你想害死爷们?爷们今天要把你狗曰的刨开看看,看看你的心肝脾肺肾是不是都是黑的?”
周福铭瞪了一眼图阿图道:“你急什么?杀了他你就不用死吗?城外还有林逆的十万匪军那,横竖这是一个死局。”
周福铭望了一眼林翼冷声道:“林大人,你可别跟兄弟们说那是等城垣失守,援军不及时候的最后之策那类的屁话?没人是三岁小孩,我们是放兵打仗的,兵打光了还留着将有什么用?朝廷里面等着位置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活下来不进大理寺也要发配宁古塔,你是巡抚,水淹林逆你是头功,我们兄弟则是御敌不利,到时候功你领,祸我们担,这是不是拿谁当傻瓜玩了?”
周福铭、图阿图、泰洽依然成为了同一阵线的难兄难弟,图阿图与泰洽叶不是傻子,周福铭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
而林翼也是无比的苦恼,他自然有他的打算,不过他知道周福铭已经在追查那二千斤的炮药了,他手下办事的二个千总其中一个就在长沙城中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今天他才主动将这事情挑白,本想着这群丘八应该好对付,结果没想到周福铭可谓是粗中有细,一语就将他的意图道破。
无论林翼如何发誓诅咒自己绝对要与在座的众人同生共死,而且保证回到朝廷之中不坦言澄清如何如何,但是周福铭等人毕竟不是三岁小孩,最后只得将爆破的地点和囤积炮药的地方告知周福铭,周福铭与图阿图、泰洽各派一百人看住炮药,万不得已在大堤的时候要三家参将的手令加上林翼的官条落印才行。
这等于就是拿住了林翼的把柄,万一出了意外,失城炸堤之后,等于全部的人都同舟共济,不会有人利落的将自己摘落干净。
对于自己的失算林翼懊恼不已,原本准备的说词和招数根本没用上,图阿图、泰洽确实是混人和笨蛋,被周福铭一言之后就不在听自己的任何辩解,一副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表情,林翼怀疑此刻就是给这两个笨蛋银子,他们都会怀疑自己在银子上动了手脚,这一出戏没把一向自命清高自以为算计得当的林翼气吐血。
林翼一直在挑动周福铭、图阿图、泰洽三方面之间的关系,这样他才能坐镇平衡,否则就单单靠曾国藩的门贴和上命?那简直就是扯淡,真的尸山血海的打起仗来,你在一旁啰哩叭嗦的犯最贱,纯粹就是自己个找不自在,被人当成一刀砍了都活该,最后只能报个亡于乱军了事。
在中国有一种人,就是嘴里放不住秘密,告诉他一点事情,第二天可准的天下皆知,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酥油的货。
林巡抚与周福铭周大人、图阿图、泰洽几个人闹的不可开交你们知道吗?我的老天爷啊!那个白面巡抚整天假仁假义的看望弟兄们,结果他要炸大堤,要连咱们爷们同林逆的匪军一同淹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兵勇环顾左右,小心翼翼道:“我亲耳听见的,几位大人都拔了刀,在场的至少有百十个护卫亲兵,最后三位大人加林巡抚每家各一百人,看守二千斤炮药,不行的时候就砰一下,大家一齐完蛋!”
一旁的几名把总见这兵勇说得真切,有些不忿道:“大人们议事你个喂马的能听见,扯你妈蛋吧!就你这点料也敢糊弄爷们?自己和尿泥玩去吧!”
贼眉鼠眼的兵勇呲着满口大黄牙道:“几位、几位!我敢对天见真的发誓,如果我所言有虚,明个一早就让挨林逆的开花弹,上城头被枪子爆头,喂死图大人的马,让图大人用闷棍打死我!”
一旁路过的一个千总脸色很不好的望着这名发誓诅咒的兵勇,因为这些誓言在战场上都是最毒最毒的,而且他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图阿图的旗营正在往高地上挪营盘,千总瞪了贼眉鼠眼的兵勇一眼,然后小声道:“我刚刚看见了八旗的旗营在挪营盘,都是往高地上面搬,泰洽大人的私货都搬到凌和塔上去了!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吧!都散了,散了,妖言惑众可是要掉脑袋的!”
啊!我干他娘啊!这帮黑心的狗玩意,留言在很不经意间开始不断的蔓延扩散,众兵勇、把总散开后,这名千总与贼眉鼠眼的兵勇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迅速的散开了。
等到当晚林翼、周福铭、图阿图、泰洽各部纷纷弹压之后,城内的练勇以及驻防各部早已经人心惶惶了,半夜十几名练勇企图钻护城河的暗沟逃跑,结果被城头的哨兵发现撂倒了几个。
半夜,清军城头的一阵急促的枪声后,城外升起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顿时城头就遭到了城外野炮群的一阵猛轰,这阵炮击可以说救了七名清军练勇的命,跌跌撞撞的七个人光荣的成为了俘虏之后,一名贼眉鼠眼的清军兵勇突然大吼道:“我是情报部第一总局三处的,请立即带我去勘验身份,我要见军团长一级的指挥官,张正长官和高奇长官那位都行!”
随行突围的清军士兵顿时对这名贼眉鼠眼的兵勇刮目相看,他们万万没料到对方的人竟然都打入城内了,这长沙城还能守下去?剩下的六名清军兵勇你看我,我看你的瞎看一通。
这名贼眉鼠眼的清军兵勇自报家门之后,勘验身份为秦国忠,系情报部第一总局三处的敌后潜伏探员,很快完成了身份识别的秦国忠被带到指挥部的帐篷内,张正、高奇、楚江、张伟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秦国忠啪的敬了一个军礼之后大声道:“卑职敌后探员编号hi0120090g,现在向各位军团长以及指挥官汇报紧急军情!”
秦国忠随即拿起一根指挥棒,来到指挥台的沙盘之前指着湘江大堤道:“众所周知,为了构建水陆码头让长沙可以利用湘江四通八达,清廷在长沙城内构建了大堤,认为的使这一段江堤坝加高,成为一条地上之江,现在清廷方面已经达成共识在我军全力进攻之际炸毁江防大堤,准备水淹我军。”
“啊?”张正、高奇、楚江、张伟等人如同坐在了钉子上面,腾的一下弹了起来,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于震撼了,以湘江的流量一旦决口,那么不要说整个长沙城完蛋,就连附近百里的县村野要跟着一起完蛋,湘江是否会就此改道?
实际炸大堤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后果却是无法估量的,先不说城内的几十万老百姓,就是清军自己恐怕也是在劫难逃,张正被这个疯狂的计划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他看来能够策划得出这样计划的人肯定是个疯子。
安排秦国忠下去休息之后,张正站在沙盘前久久不语,高奇对于清军的这一手也是一愁莫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