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脸色微微僵住,一时间他找不出话来反驳。
黛仙子神情复杂:“蓝晓,你不用……”她再怎么不愿意女儿去跳火坑,也不可能让蓝晓代替承受。
蓝晓出人意料地坚持:“黛仙子,这是目前来说,对我们大家最好的办法,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安。”
这下黛仙子也静默了,她将脸转向一边,身体轻轻颤动。
申明浩激动地嚷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总监……”
“哪怕我就此残废也不能让你去跳火坑!这样你让我情何以堪!”申明浩近乎咆哮。
蓝晓咬起了嘴唇,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做法其实是极大地伤害了申明浩,于是本来坚持的她也不得不暂时选择了沉默。仿佛又回到了谈话之前,屋子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无言的悲哀。丧钟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急切地催引亡灵上路。
“那就蓝晓去吧。”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白夜沉沉地说道。
这句话换来屋内所有人的惊讶视线。
“你说什么?!”申明浩暴怒地冲上前,举起拳头就要挥下,“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居然说出这种话?!”
“住手!”黛仙子和蓝晓同时出声,并且上前一左一右拉开了申明浩。就在这时原本有节奏的钟声突然变得尖锐,渐渐连成一片,一声紧似一声,听起来非常刺耳。
黛仙子脸色一变,知道大事不好,白夜顾不得整理皱巴巴的衣服,冷冷地开口:“蓝晓,上轿!”
第六十章又见长生
蓝晓看了一眼白夜,猛咬了一下唇,放开申明浩走到桌边。拿起那块红艳艳的盖头,手一扬盖在了自己的头上,迈步走出了门。
果然没有多久,钟声戛然而止。黛仙子知道,蓝晓已经坐到了轿子里。一时间,她的心里百味陈杂。
而白夜在申明浩再度扑过来的一瞬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胛,单手将申明浩压在了墙壁上。申明浩奋力动着身体,却赫然发现在白夜的压制下他竟然丝毫反抗不得。
“听着,申兄,”白夜看着申明浩充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开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地记住。”
申明浩怒视着他:“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个卑鄙小人!”
黛仙子暗暗摇头,申明浩被怒气冲昏头脑,简直已经口不择言了。
白夜淡淡一笑:“申兄,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一园大师一眼就看出你有血光之灾吗?”说到这里,白夜没有回头,对黛仙子道:“仙子,麻烦你拿一面镜子过来。”
黛仙子虽然不知白夜要镜子干什么,但看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她还是快速地掏出了随身的一面小圆镜。
白夜摘下自己的眼镜,不顾申明浩的阻挠套在了他的耳朵上,然后将那面镜子举到申明浩面前。申明浩左躲右闪,视线还是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镜子。这一看他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竟有一圈圈黑色的东西,盘绕在印堂处,似一条小小的蛇。而这些东西,平时他照镜子的时候却从没有看见过。
“一园大师有阴阳眼,所以他轻易地就看出你中了邪祟。”
“那又怎么样?!”申明浩又挣了几下,懊恼地发现依然没有效果。他在心里暗骂,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娘娘腔力气这么大!
白夜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紧不慢:“诅咒无形无质,无论施放还是解除,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你留在这里,如果你发现自己额上的黑气消失了,那就证明你的诅咒已解,而到那时如果我和蓝晓还没有回来,你就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吧!”
申明浩终于听出了些许不对,他停止挣扎:“你说什么?”
白夜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嘴里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回去之后,你就能见到蓝晓了。”说完这句话,不等申明浩有所反应,他迅速地放开手,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出了门。
申明浩立刻追出门去,门外夜风沉沉,哪里还有白夜的影子。
“他已经走了……”黛仙子幽幽地说。
坐在轿中的蓝晓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轿子并没有动,是静止的,至少她感觉不到“动”的迹象。从里面看,轿子是极普通的,看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与普通的轿子并无二致。刚开始还因为心中的害怕而正襟危坐,慢慢地身体便也松懈下来了。
蓝晓伸出手指在红彤彤的轿帘上戳了戳,却没料到这一戳让她整个人呆住了。本应软绵的轿帘,在触手时却是无比坚硬,犹如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蓝晓缓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又碰了一下,立即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轿帘竟然真的不会动?!
蓝晓心底顿时冰凉一片,这么一来,她不是等于被困住了?!她有些愕然,却并没有感到惊惶。这样过了片刻,蓝晓闭上眼,让自己的心在一片寂静中完全沉静下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了吧。也就在这看似毫无悬念的过程中,蓝晓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轿子确实是在运动,只是这种运动十分的平缓,如果不是她已经完全处于心境的状态根本不会有所发觉。蓝晓乍然吸了口气,这种感觉,竟有几分像是坐在奔跑中的现代汽车里!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轿子如何能像汽车一样奔跑?
接下来,没有任何预兆地,轿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然后蓝晓突然感受到一股冲力,轿子似乎在笔直地向下,原本以为纹丝不动的轿帘波浪一样翻涌起来,凛冽的风从细缝间穿过来,打在蓝晓身上,又冷又利,刀割一样难忍。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地滑下去,然而在轿帘的翻涌间她似乎又被一股力量轻轻地托着,使得她不至于轻易地掉下去。然而越来越猛烈的下坠趋势依然使得蓝晓惊恐不已,她四下里张望,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蓝晓越来越害怕,她的双手徒劳地抓着轿子的两侧,身体一下下地滑出帘外。她甚至看见了下面的万丈深渊。这顶轿子,竟然是在不知明的情况下向悬崖底落去!
就在蓝晓的身体即将突破轿帘的阻挡的时候,她感到一双手臂横亘在了轿门上,恰如其分地托住了她的身体。与此同时,被强劲的山风刮得猎猎作响的轿帘也刹那间静止了下来。
一个清雅柔淡的声音从看不见的轿外传来:“蓝晓,还好吗?”
蓝晓的心尖在那一瞬间颤抖起来,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白……白夜……”
“嗯。”
简短的一个字,是那样熟悉的语调。一瞬间,蓝晓觉得所有的惊恐和不安都不见了。她按住胸口,平稳自己急促凌乱的呼吸,轻声道:“白夜,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们在……”白夜忽然“咦”了一声,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讶异,“长生崖?!”
长生崖?蓝晓也惊讶起来。她很快就想到,长生崖虽然很高,但也顶多只有几十米,而她在轿子里,从感觉下坠到现在,最起码也有三分钟,三分钟的时间,几百米都应该超过了,何以现在还未落到底?!
似乎洞穿了蓝晓的疑问,白夜解释道:“这里是一个用法术做成的通道,通往另外一个空间。我们平日所看见的悬崖的高度,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通道?”
“没错,想不到在长生崖底,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精密的空间,倒也真别有洞天。”白夜看着下方的一片混沌,不禁有些明白了那些失踪新娘的下场,“这顶轿子上施加了一些法力,可以使坐在里面的人不会轻易坠落。不过这个法术并不完善,根本无法保证那些新娘的安全。”
蓝晓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里涌出来,在轿子上施加使人不会下坠的法术,却又不用足够的法术强度,可见那些新娘子是经历过怎样的一番生死挣扎,最终却依然没能逃脱掉下万丈深渊摔死的厄运。那个蛊王,究竟是什么样古怪的人?!
白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所以他才要一年一年地娶新娘,因为那些新娘子从来不曾到达过他的地方!”
蓝晓心中骇然,她想起,自己今番若是没有白夜的护送,只怕也是和那些新娘子同样的下场……
可是,为什么是长生崖,长生崖,是黛仙子所说的故事中,那位王朝公主飞升的地方。而她无意中在黛仙子的房子里,找到的那个羊皮古卷上面,好像也隐约记载着什么公主、王朝的故事。蓝晓很混乱,就像脑子里有一团麻,却无法从中理出头绪。
沉默弥散在四周,让人有种隐隐的不安,蓝晓想到一个问题:“白夜,你……你在飞吗?”
“飞?”白夜似乎很是诧异。
“可是……”蓝晓很是好奇,“我们现在不是在半空中吗?”
白夜终于明白蓝晓的想法,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就当我是在飞吧。”
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两人再次共同面对着生死未卜的境地,那种彼此依靠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之前的隔阂消失了。
蓝晓居然像以前一样,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什么叫当做你在飞?那你到底在没在飞啊?”
白夜被追问的没法,轿子外响起他无奈的笑声:“由于职能的特殊,地藏代理在上任时期,会被地藏王赋予穿越三界六道的能力,只要是连接不同空间的通道,我都可以自由穿行。”
蓝晓眨眨眼,兴致更浓了,她问道:“那你都去过哪里?那些地方都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