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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第46章

作者:张勇 字数:2650 书籍:伪装者

  明楼说,“今天下午,我让她离开。”

  “谢谢大哥。”说完,转身出了门。

  明楼翻阅那一份粘贴过的复原件,虽然有些文字遗失、有些数字模糊不堪,但是

  依旧能够看到全貌:日军甲种师团,2.4万人集结:我十八集团军115师、120师、129

  师,决死一纵,对敌决战在即。

  破损的文件里隐隐约约凸现出浓浓硝烟,炮声滚滚,一片血海。

  明台半躺在明镜的床上,床上搁着鲜亮的绸缎铺盖,正好给明台用来做了松软的

  靠背,正大声地用蹩脚的拉丁语朗诵着小说的片段,他知道明镜听不懂,就是在姐姐

  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语言才华。这一招也果然奏效,明镜也听得欢喜,虽然不知道他

  读的对不对,总之,像那么一回事。

  明台想着自己在港大“退学”的事情,还在严格封锁中,今天是大年初一,明镜又

  这样高兴,要不要冒险说出来?再一看到明镜满足的笑容,又踌躇了。

  此时,阿诚敲门走了进来,明台为了在明镜跟前保持自己的“语言天才”的形象,

  立刻住嘴不读了。

  “大姐,您找我?”阿诚垂手侍立。

  “阿诚,你坐吧。”

  “我不坐了。”阿诚语气低缓,“您有事尽管吩咐。”

  “阿诚啊。”明镜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因为桂姨的事情,心底不痛快。童年的

  痛苦,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桂姨在乡下替你做了件棉袍,她自己也说粗针麻线的不

  讨好。可是,她千里迢迢的也背来了,你好歹就收着,给一个薄面吧。下午,我就安

  排她走,你礼貌上送她一下。”

  阿诚不答话,双手攥成拳头。

  明台合了书卷,滚到床沿边上,支着头说:“阿诚哥为什么这么讨厌桂姨啊?我看

  桂姨很可怜啊。”

  “小孩子不准插嘴!”明镜呵斥住明台。

  明台又滚回床中间去,假装看书。

  “阿诚……我知道不该勉强你。”

  阿诚的手舒展开,从明镜身边的雕花小桌子上拿起了棉袍:“我下午一定出来送

  她。”没有说再多的话,正准备要退下,又被明镜叫住。

  “阿诚,原谅她吧,她也老了,医生说,她当年只是一个可怜的狂想症患者。”

  阿诚没说话,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退出明镜的房间。手上拿着棉袍,走到过

  道上正好碰见桂姨。桂姨瑟瑟地躲着他的目光,阿诚却冷着一张脸看着桂姨从自己身

  边走过。

  阿诚回到自己房间,有点头昏脑涨,情绪不稳定。他把那件棉袍猛地扔到椅子

  上,看着那件来之不易的“忏悔”礼物,自己养母送给自己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在自己

  最不需要的时候,用来换取所谓“亲情”的礼物,哭了。

  他承受过十年的苦难,受了十年的折磨,桂姨在他心目中犹如一个巫婆,永远呈

  现的都是幽暗的背影。桂姨的色彩是幽暗,带给阿诚的影像也是沉重。

  阿诚是两岁左右被桂姨领养的,初来时,真是爱得很深,穿的、吃的、用的都是

  桂姨自己花钱买。桂姨连明楼上好的旧衣服都不给他穿,桂姨私下说,她儿子就算穿

  得差点,也是穿新不穿旧。

  阿诚不知道是哪一年变了天,不记得是几岁开始的,大约是五岁吧。桂姨就像疯

  了一样,夜晚直愣愣地拿眼珠子瞪着自己。没过多久,桂姨就变成了两张脸。人前疼

  着他,背后下刀子。

  小阿诚每天天不亮就被桂姨用鸡毛掸子赶起来,去搬煤,去烧水,沉沉的木头,

  逼着他用斧头劈。他时常饿着,饥寒交迫,饿昏过去,就是一顿暴打。要不是明镜和

  明楼一次偶然路过桂姨家,鬼使神差地发现了一个被桂姨折磨得奄奄一息、伤痕累累

  的小奴隶,他早就被这个残忍的“养母”虐待死了。

  明楼少有动怒,在家里,在明镜跟前从来都是和顺有礼的。这一次,明楼做了

  主,为了阿诚。他叫人把桂姨的东西收拾好,全都搁在大门口,等桂姨回来,就叫她

  走人。明镜虽有些舍不得桂姨,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工,主仆间有了感情,但是看见阿

  诚身上的伤,也就寒了心。

  桂姨回来才知道大局已定,她在公馆门口哭了很久,求大小姐原谅自己,却没有

  任何人出来搭理她。

  她在门前一直哭,说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工,明家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明楼叫仆人出去告诉桂姨,明家不会支付她工钱,如再纠缠,就报警,告她虐待

  养子,告到她坐牢受审!

  明楼叫人放话给她听,你要折辱一个孩子,你要虐杀一个人,我就偏要他成材,

  成为一个健康人,一个正常人,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人。

  不会辜负你抱养这个孩子的初衷。

  桂姨听到这些话,心知肚明,也就彻底灰了心,从此以后消失在茫茫上海滩。据

  说,她回东北老家了,再也没人看见过她。三、四年后,明镜接到了桂姨的书信,除

  了忏悔就是难过。后来,桂姨去看了医生,还出了一张“精神狂想症”的诊断书,说自

  己一直在服药看病,生活过得很不如意,也很拮据。明镜始动了怜悯之心,开始寄了

  些钱接济她。

  从此后,桂姨与明家继续保持了书信往来。

  阿诚出国后,据说桂姨曾经回过上海看明镜,只是没在家里住,依旧住在教会的

  收容所里。后来,桂姨就不知所踪了。

  阿诚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内心阴暗、狠毒的妇人,会因为贫困、疾病、饥

  饿来乞求自己收留,让他好好出一口十年来的恶气。

  如今,她来了。虽说不如自己想象中的落魄、潦倒,但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和快感。这样一个毒打自己的毒妇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而且,厚着脸皮到自己眼底来

  讨生活,自己该高兴了,为何却如此难以忍受。

  他感到压抑和难过。

  他宁可她在乡下过得富足点。

  阿诚心尖酸楚,泪如雨下。他自己搞不清楚为什么哭,可就是想哭。忽然,他听

  到了门口有细微的脚步声,他听出来,是明楼的脚步。终还是承受不住压抑,控制不

  住难过,哭得很伤心。

  明楼听到细微的哭声,微微叹息,他想,阿诚太善良,善良到委屈自己的心,也

  要去顾全一个差一点虐杀自己的人。

  浊世间,有这样一个善良的孝子,实属难能可贵。

  下午的阳光很好,绚丽夺目。

  明家公馆的草坪上,一地都是昨天夜里绽放后粉身碎骨的花炮彩屑,一片浸了水

  的红色和冰水沾亲带故地粘着落在湿湿的草坪上,满眼都是新年红色的喜庆余晖。

  明镜和桂姨一同走出来,明台和明楼跟在两人身后,出于礼貌地相送。阿诚拎着

  只皮箱最后一个走出来,快步地走到门口替桂姨叫了辆黄包车。

  桂姨跟明镜说着家常话,她的眼光几乎全都落在阿诚身上,

  众人都注视着阿诚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把桂姨的行李箱搁在了黄包车上。桂姨知

  道,自己该走了。托了明镜的手,又说了些感激的话:“大小姐,我走了,找到新东家

  后,我还会来看你。”

  明镜点头。

  桂姨始终都很畏惧明楼,所以跟明楼只是微微颔首致谢。

  明台倒想跟她热络热络,可是,看见一家人都绷着,也不敢太放肆,只对着桂姨

  嘻嘻一笑,说了声:“再会。”

  一种莫名的伤感情绪萦绕着大家。

  桂姨走到阿诚面前,说了声:“谢谢。”

  阿诚淡淡回了句:“保重。”

  母子俩从彼此憎恨,再到彼此生疏,用了整整二十年漫长的时光。

  阿诚看到桂姨的腿有些不利落,从前虎虎生风的猛步,到现在步履蹒跚的一副衰

  相,心里竟有了些不忍。他看见桂姨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渺小且卑微,动作迟缓,反

  应迟钝,她的双肩有些微微耸动,能感觉得到她在哭。

  阿诚快步走过去,叫住了黄包车夫,伸手就把桂姨的行李箱给拎了下来,然后,

  头也不回地给拎回去了。

  阿诚感觉,自己放下皮箱时,心情沉重,直落千丈,自己拎起皮箱时,心如朗

  月,轻巧万分。母子间的情感从这行李箱的一放一提,彻底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明家的人心中颇多感触和喜悦。

  明台追着阿诚跑回去,笑着追问:“阿诚哥改名叫纯孝哥了,不,叫谅哥……叫孝

  (笑)哥好不好?成天都可以笑嘻嘻的,不用板着脸。”

  明镜倒是心里很温暖,明家毕竟培养了一个懂得谅解的善良人,她怕明台口没遮

  拦地胡闹,桂姨的面子下不去,呵斥着明楼说:“去把那小祖宗的嘴给贴了封条,不准

  他胡闹。”

  明楼淡淡一笑。

  阳光真的很绚丽,直射到每一个人的心窝。

  夜色迷离,天空灰蒙蒙地落着小雨,细雨纷飞的街道上,明台穿着长而宽的黑色

  皮风衣站在昏黄的街灯下点燃了一支烟。无名指上戴着一颗明亮的“翡翠钻戒”,目光

  锐利地盯着街对面的一家月色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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