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不是很清楚,只听闻日本大使馆曾经遭到一次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
“对,第二战区的行动计划就是在那次袭击中泄密的,如今重庆政府想拿这个来制
订阻击方案,不是很可疑吗?”
朱徽茵分析道:“他们的防御方案估计是针对第二战区的武器、兵力分布中拟定
的。有时候真作假时假亦真。”
“有一定道理,但是这种无凭无据的电文还是不要给特高课通报了,免得挨骂。”
朱徽茵点了点头,又不经意道:“说起特高课,表面上办事雷厉风行,其实还不如
我们76号办事得力。上一次,他们手上的一个共党叛徒死了,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新
政府的官员都有共谍嫌疑,听说还把汪处长、梁处长,甚至明长官都叫去喝了茶。”
汪曼春讪笑地看着她:“你知道得还挺详细。”
“我是听行动队的人说的,说特高课曾经探测到一个神秘电台,就在武康路附近,
可是高木根本就不往下追查。这个神秘电波我也捕捉到过,以我之见,共产党的谍报
电台应该隐藏在武康路上,按照惯例,他们不会买房子,一定是租房子。我们应该查
查最近武康路的租房信息。说不准,还能抓到共党电台。”
汪曼春暗自思忖着,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工作量很大啊。”
“排查,工作量肯定很大,但是,一定会找到这个电台。”
汪曼春笑笑:“你还别说,这方法是蠢笨了点,但是有效。陆军医院,许鹤死了,
谁杀的?这个疑问依旧存在。查,查一下这三个月内所有招租房子的广告,一个一个
地追下去!”
“是,汪处长。”
“如果找到了共产党电台,说不准还能有更大的意外收获。如果找到幕后的黑手,
朱徽茵,我给你记头功!”
朱徽茵立正:“谢处长!”
王天风站在街头,看着手里的报纸,神情凝重。报纸上“抗日武装分子袭击铁矿,
黑铁矿区成废墟”“吴淞口码头货船遭遇炸弹袭击”的标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明楼走到秘书处门口,对阿诚喊道:“和我走走。”
阿诚立即起身走出秘书处,两人顺着走廊漫步。
“情况怎么样?”明楼问。
“一切顺利。只不过,吴淞口码头有一艘船被炸沉了,明台干的。不过他不会承
认,因为船摆渡给了B区后才出的事,明台聪明,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重庆那
边……”
明楼接口道:“杀声震天?”
“那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勒令严查。B区那边的指挥官回重庆述职了,下场不太乐
观。”
“有好消息吗?”
“‘毒蜂’约您见面。”
明楼站住,看了阿诚一眼,冷冷问道:“这算是好消息?”
阿诚却步。
“真是再好没有了。”
“他肯来约,总比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绑票强吧。”
明楼沉着脸,问了一句:“76号在干吗?”
“应该是全面铺开对武康路不明电波的彻查吧?我现在还没掌握76号的消息。”
明楼板着脸:“去弄明白。”
“是。”
“我说你在秘书处什么都没学会,专学会打官腔了。”
阿诚无缘无故被明楼数落,低着头不敢回应。
明楼看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去吧。”
阿诚刚要走,明楼又叫住他:“回来。”阿诚应声,明楼想想,说:“今天晚上,
跟‘毒蜂’见面,找一个安静的会所,你去安排吧。”
“是。”
明楼看着阿诚的背影,想着要跟“毒蜂”见面,总有些不顺气的感觉。
汪曼春乔装打扮,走进一家咖啡馆,桂姨穿得体面地坐在她的对面。
汪曼春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问道:“你说,你手上有一条线索,是一份租房合
同,可能与南云之死有关?”
“是的,汪处长。”
“合同带来了吗?”
“现在还没有。”
汪曼春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起身就要走。
桂姨也站了起来,请求道:“请你相信我!我可以为你所用。”
汪曼春冷笑地看着她:“以前不是吗?”
“南云死了,我一直跟南云课长是单线联系,现在我的线彻底断了,一个特工的线
断了,等于死了。”
“对于我而言,你并不是一个出色的特工,你只是一个眼线,一个小喽啰。你一直
高估了自己,我不想像南云一样,愚蠢地相信一个下人,白白丢掉了性命。”
“南云课长的死是意外,凶手要射杀的是明楼。”
“你的意思,我师哥该去死?”
“我没有这个意思。汪处长,你听我说,这件事真的很蹊跷,南云课长的汽车一定
被人动过手脚,就算她回特高课也会从武康路走,她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梧桐路!我
一直都在寻找破案线索,那天阿诚告诉我,明台在油画框底下藏了一份租房合同,我
就起了疑心。当时,我没能把那份合同搞到手,但是我的余光隐约看见了武康两个
字,我觉得我马上就会有重要发现。”
汪曼春似信非信地看着她,心里暗忖着:“又是武康路?”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含
着不屑:“那个花花公子?哼。”
“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希望你今天说的话值这么多钱。”说着,汪曼春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她的面前,
桂姨低头一看,是一张一千元的支票。
桂姨看了一眼,没有接:“我现在不是为了钱,阿诚前天夜里给了我一万块汇
票。”
汪曼春颇感兴趣:“为什么?”
“做下人的谁不想往上爬?”桂姨把支票收起来,“钱我不嫌多,但是不再为了糊
口,我想将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还要把明镜送进监狱。”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汪曼春突然问道。
“汪处长,你说。”
“你一个明家的老仆,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心思害他们呢?你宁愿给日本人效力,而
不肯对东家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为什么?”
“我为明家卖命地干活,得到了什么?一个大少爷一句话,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
我找不到工作,流落在大街上,谁肯帮我?是南云小姐收留了我,是她把我带到了东
北。我什么都没有了,是日本人赏给我一口饭吃,让我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我在
沈阳一个音乐家家里做佣人,帮助南云小姐挖出了抗日分子的窝点,把他们统统送进
坟墓!明镜也一样,她一定会死在我面前!汪处长,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恨死了明
镜。如果明台是抗日分子,明镜就死定了。汪处长,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汪曼春面露阴冷的笑容:“当然,明镜说过,我汪家的人要走进她明家的门,除非
她死!”
“我会让她原形毕露的。”桂姨咬牙说道,“汪处长,明台的面粉厂一定藏有秘密,
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汪曼春扫了她一眼,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她会考虑,但
还是不完全相信桂姨。此时的汪曼春不再是那个轻易信任人的女孩子,她像是一只逐
渐强大的猛兽,早已变得心狠手辣,不再轻信任何人。
第二十章
郭骑云在面粉厂记账本,王天风悄如鬼魅地站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加班
呢?”只这一句话,郭骑云吓得倏地站起来,两腿一碰,一个标准军姿,立正敬礼。
王天风走到桌前低头翻阅账本,和颜悦色道:“加班吗?”
郭骑云局促地回道:“是。”
“你老板给加班费吗?”
“暂时没有。”
“你老板呢?”
“在明公馆吧。”
“那,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不知道!”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于曼丽花枝招展地哼着小曲走进来说道:“郭经理,今天的小
麦……”话还没说完,被王天风的出现吓得一怔。
“看见鬼了吗?”王天风转身看着于曼丽,面露深意的微笑问道。
于曼丽立刻立正敬礼。
“生活过得不错啊,有事业,有花有酒有明月,还有什么?你们补充一下。”
郭骑云、于曼丽面面相觑。
“上海站B区的行动组长以渎职罪被押往重庆受审,军事法庭很可能判他死刑。你
们这里倒是风调雨顺,一点儿没受影响。”王天风放下手里的账本,绕到椅子上坐
下,“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于曼丽紧张地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郭骑云心虚道:“您回来主持大局。”
王天风淡淡一笑:“回来送死!”
郭骑云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黄昏时分,郭骑云开车载着王天风向“德国乡村俱乐部”驶去。于曼丽待王天风和
郭骑云走后,急忙拨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焦急之时,明台抱着油画《家园》走进
来,于曼丽闻声回头紧张得结巴道:“明,明少,少……疯子来了。”
明台稳住她:“慢点说,慢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