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奕肃!我便一边对嘱咐老陈:“陈伯,我梳洗一下便出去,你先帮我招呼着!”一边正要起身。
却被木预一手挡下:“你身体还不好,还是不要起来了,让我领他进来看你好吗?”我身上正没力气,也确实懒得起来,便点点随他去了。
五
一会功夫,他们一起进来时,我早已洗漱完毕,身上半盖着被子,背靠着床头而坐。
“病可好些了?”奕肃走上前来
“嗯,好多了,你这大忙人还有心来看我,真是折煞我了!”我忍不住打趣道。
他面露一丝戚色,不睬我的趣话,只是顺势坐了下来:“听说你生病了,便要来看看你,只是一时有些事情给耽搁了!”
说到一些事,我望着他,忍不住想到他背后的那些人物,在心里摇摇头,不去想它们。
“有事便不用来了,小小伤风实在不碍事!”
他勉强挑挑嘴角,我是很少看见他笑的。奕肃一直是个神色波谰不惊的人。而此刻我却看得出他眉头轻蹙,难道有什么事?史书上在永乐九年除了解缙一事朝中并无大事,或者是?
“迁都?”我不禁脱口而出,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明成祖的丰功伟绩之一。
“你如何知道?”奕肃脸色虽未变,眼神中的惊讶之情显而易见,我真恨不得掌嘴。
“我?”我双目轻转,正不知如何解释,却听到木预说道:“如是阁里常有些达官贵人,我也听到些关于此事的话!”
奕肃点点了头,作已明白的表情。
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便直接问他:“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商讨此事吗?”
“北方的蒙古军队多次进攻辽宁一带,大肆抢夺,军事形势极其恶劣,早在明太祖年代,父皇是主要负责北方防御,如今”他停了下来,我知道有些话还是讳疾,如若不是朱棣谋反篡位,此刻正是他在坐守北方。
“听说蒙古军队又是散编制,便是出兵讨伐也无济于事,今日打了,他便逃,明天你们回朝了,他又出来?”木预站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道。
奕肃点点头,我心下想确实如此呀。他又接着说:“所以父皇决定要迁都,原先元朝的大都作为首都,眼下看来,大明朝的外患都在北方,只有把军事基地移向北方才能保大明国土的安稳。”
这些我也知道,心想两千年后的中国的首都就是北京,便是从明太祖朝代开始沿袭下去的。没有这迁都,更没有现在的故宫。
“迁都那可是一浩大的工程啊!”我不禁叹道。
奕肃也是一脸峻色。
“那是,你父皇的后宫三千要跟着搬去就不是小事了!”只有木预还趁机打趣道。
“木预别开玩笑!”我轻喝住他,然后才说道;“要安置人倒不是难事,恐怕难的是粮食的问题吧?”
“正是”奕肃虽一向神色少变,却也露出些许赞赏之色:“寺玉,你也想到问题所在!”我心下大大地惭愧,我不过是记得史书载罢了!
“我听说过,北方不是产粮食的地方。平日若是供给百姓所用倒也罢了,若是兴兵打仗,恐怕北方一时也凑不了这些粮草了!”我不得不承认,木预也是个极聪慧的人,我是知史事,奕肃是行在事中,如若木预真只是个市井百姓,却深谙这些事情,便可见他的睿智。
“父皇与朝中大臣正在为此事烦恼!”
我记得朱棣后来是治理会通河,疏通河道,利用水上运输来将粮食从南运到北,于是便问道:“可想过走河道来运输粮食!”
奕肃眼色一亮,心下必然计较了一番。方才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们一直讨论如何从陆地上运输,却没想到这个!”
“从南通北水路路线也是最短,但先要治理河水,疏通河道才行!”我又加了一句。
“确实如此!”
迁都绝不是口头上说起来那么简单的事,首先是人的安置问题,王公大臣,士兵百姓的住行,新的都城的规划、建设问题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记得迁都一事,花费了约模十年的时间,期间因为迁都还引起好些事情,我当日看到这里也只是走马观花扫视了一遍,当中的细节早已忘记了。
而后奕肃坐了会,我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话。我便挑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口问道:“杨尚大哥呢?你‘微服私巡’他怎么不在左右?“
他正要回答,却听到敲门声,随后传来陈伯的声音:“寺玉姑娘!”
我便唤了他进来,陈伯进来朝我们都看了一眼,才说道:“外头又来了一人说要见寺玉姑娘!”
我一愣,心想真是奇怪,此地应该没有人认识我才是,望向木预,他也摇摇头。奕肃却是面色如常,对上我的询问。猜也猜不出个来由,于是向陈伯说道:“你请他进来吧!”
来人一会便随陈伯走了进来,却是一个中年的男子,有些像管家打扮,我看了几眼更确定这是个陌生的脸庞,不等我询问他自己上前说道:“我家主人听说姑娘生病了,特意给姑娘送上一些良药”说着便将一锦盒捧到我面前,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看出锦盒是上好的盒子,所谓良药更一定不是些普通的药。
“请问你家主人是谁?”我确定自个不认得眼前之人,至于他的主人我更不知是何人。
他一抬头,笑着说:“我家主人说了,等姑娘病好些了,再请姑娘去府上一叙!”
我正讷闷,待要追问,忽听到奕肃说:“既然他家主人有心,寺玉你便收下药好好养病便是!”
那人听得这话,方转头看见奕肃,一见便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便向前一跪:“小的参见四王爷!”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我面前行着跪拜之礼,这地上跪着的,那里站着的,忽然让我觉得有些恍惚,再看向奕肃,脸上却无丝毫异样,依旧是云淡风清,我至此刻才觉得他是皇子,是王爷,是除了皇上可呼风唤雨的……
他的目光越过那跪着的人“起来吧!”
这个跪着的中年男子才起身,然后看看我,又看看奕肃。
“你家主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恕我不能要!”他不是四王爷的人却认得四王爷,他家主人是谁我心中却有些知晓,无论如何都是我不想结交之人。
“这?”他没料到我会拒绝,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好半会才说道:“我家主人说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务必收下!”
我摇摇头,定是要拒绝:“无功不受禄,何况我更不认识你家主人,这东西我不要!”
木预凑上来笑着说:“寺玉你便收下了吧,你不必为难他,或者日后直接退还给他家主人便是!”
我一时头有些昏沉,只想这貌似行得通,再看见那年纪比我还长的男子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下实在过意不去,便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那人才脸露欣喜,任务算是完成了,便要走开,却见他又看看奕肃。我便知道奕肃站在这儿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于是便笑着朝他说道:“这药我先搁着了,你也快回了你家主人去吧!”他一听忙朝我俯了身,又转而向奕肃行了礼方撤出去。
待他走后,奕肃才说道:“寺玉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
我虽有些奇怪他没有提起刚才的事,转念又想,奕肃是如何的人物,什么事都会搞清楚。便也只是点点头,随他去了。
木预与他刚走出去,陈伯便进来,手上正端着药:“姑娘,该吃药了!”
我忙起身去接住药,一边笑道:“陈伯,这几日麻烦你了!”陈伯只一笑说;“姑娘好好养病快些康复就好!”
陈伯原名陈列,是个走南走北的商人,(明朝年代的商人多是流动人群)一段时日商途不顺,一趟买卖因意外便倾家荡产,走到应天时都已身无分文,应天的大大小小的酒楼一看他一身破旧的衣裳都把他当了乞丐,直走到如是阁方吃上了些饭菜(因为我的酒楼的服务条款里便有一条:来者皆是客,断没有不待客的道理),饭后却两手一摊告诉小二没有钱!我那日正在酒楼里坐镇,他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模样引起了我的兴趣,便上前问了他可会些什么,不若给我打小工偿还。他听了也不露出喜色,反而摸了摸胡须说:“我会算数,也识字,可以替你当掌柜!”我一听更是上下打最他一番,哪有人吃霸王餐吃得这么拽,转念又想素来有些本事的人总是骄傲些。何况我还真不想自己当掌柜,便一口应允:“好,那你就给我当掌柜吧,不过你要是没什么本事,我也不饶你,直接把你送了官府去说你坑蒙拐骗,骗吃骗喝!”陈列一听,眼色一亮:“此话当真!”我重重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的话更是八马难追!”
陈列果然是个有本事的掌柜,自他接手,如是阁内一切大小事宜都处理得妥贴。于是我更是安心地作幕后CEO。因为他长我好些年纪,我便称他一声陈伯。陈伯虽是经商的,早先却是个书生,身上倒还真有些书儒的酸气,就像初次见面时不屑做小二的模样!除此以外,对人也很好,和和气气。
我一口气喝下药,中药实在是难于下咽,现在我才觉得胶囊是多么好的东西。一咕噜喝完后,陈伯递过一些甜甜的蜜饯,我忙接了放入口中,苦味方去了些。
“这么大姑娘还怕喝药,眉头都皱到一块了!”陈伯打趣道。
我苦笑一下,也不在意。
陈伯拿了药碗正要出去,我忙叫道:“陈伯,桌上的锦盒你先帮我好生收着,改日我还要还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