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晏愣住了。
两个小姑娘颇为委屈地盯着他, 委屈中带了愤怒,愤怒中带了控诉,好似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说坏事也算不上, 不就是把小姨妈唤成妹妹了么。
七岁的容岚小声道:“太后授予恩典, 准许我和妹妹随额娘进宫, 探望太子妃姐姐还有元宝外甥, 哪想外甥竟是认不出我。”
六岁的容玉跟着点点头, 瘪瘪嘴。
耳边环绕着一声声‘外甥’, 弘晏终是回过神来。他脸蛋一红, 又有些僵,恨不得钻个地洞下去,动了动唇,却始终喊不出‘姨姨’二字。
短短几日, 这是继生发液之后的第二次丢脸了!
额娘是家里长女, 有两个弟弟与妹妹,弘晏是知晓的。但知晓归知晓,唯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他出生的时候, 两个姨姨还在学说话, 学走路呢。
他一个重活一世的人,叫这称谓太过羞耻,却不是因为被占便宜, 反倒觉得占了她们便宜。
思来想去觉得不行,他往旁边望了望,忽而眼睛一亮:“十五叔,十六叔!”
十五阿哥现年五岁,已然懂得世事;十六阿哥现年三岁, 看着十分乖巧,两人一母同胞,都是王贵人的孩子,颇得皇上喜欢。
兄弟俩手牵手站在一边,和哥哥们形成一股身高的天堑。他们正伸长脖子,朝洗三的小侄女看去,听言,十六懵懂转头,十五眨巴着眼,拘谨之余,牵着弟弟的手慢慢走来,最后停到弘晏面前,鼓起勇气、奶声奶气地叫:“大侄子。”
弘晏:“……”
他心情复杂,面色更为复杂,但为了抹去错认妹妹的尴尬,笑眯眯地给他们介绍:“十五叔,十六叔,这是侄儿的姨姨,也就是我额娘的妹妹。”
十五睁大眼睛,十六哇哦了一声。
他们与几个公主姐姐不常见面,乍然见到同龄的宫外女孩子,简直是一道奇观,眼底好奇都要满溢出来。容岚容玉也是一样,气鼓鼓的神色顿消,注意力瞬间转移,朝二位小皇子行了礼,落落大方不露怯,极有贵女风范——
行完礼后发现,外甥不见了。
弘晏转身就溜,深藏功与名,心道同一辈分的小伙伴,就该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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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盆过后,洗三圆满结束。期间,皇上太后各赐一道长命锁,一块镶金铃,长命锁个头小巧,做工精致,由太子亲自挂在元曦颈间。
亲眼得见外孙女的受宠,又被凑过来的弘晏甜甜叫了声‘外祖母’,又是瞧病又是写药方的,觉罗氏高兴得合不拢嘴,眼眶微微泛着红。
如今放眼天下,谁人不知皇长孙的神威?
《养猪手册》《养鸡手册》已在闽浙推广,还有圣痘的研发,老爷每每提到的时候,别提有多骄傲。骄傲之余,她又何尝不思念,老爷的任期还有一年,若能回京最好不过,到那时,便能日日得见女儿与外孙了。
正想得出神,太子妃跟前的大宫女亲自来迎,笑着道:“夫人请随奴婢来,主子早早盼着您了。二姑娘与三姑娘呢?”
用帕子拭了拭眼尾,觉罗氏欣喜点头,随后看向院角:“就在那……”
说着,骤然沉默下来。
若她没有看错,与容岚她们越聊越起劲的,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容岚娓娓道来,只说闽浙有丝绸,有港口,有海船,还有各种各样美丽的鱼,在阿玛的管辖之下,近几年秩序安定,百姓富庶。十六阿哥尚且懵懂,十五阿哥听得满脸向往,坚定道:“过个几年,我定要求求汗阿玛,允我去杭州买丝,去福州捕鱼。”
靠近的觉罗氏眼前一黑:“……”
拐跑堂堂皇阿哥,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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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完外祖母,弘晏蹭到慈祥无比,对毓庆宫心怀善意的长辈身边,趁着齐聚的好时机,给他们一一瞧过了病。
譬如被儿子气成医学奇迹的简亲王,虽然精神头跟上了,身体硬件到底不足,只要按时服下药方,积极乐观爱走路,活到八十没问题。也譬如征战沙场,落下诸多暗伤的裕亲王,现在虽看不出来,过上几年,将会一股脑地爆发,如若不彻底根治,卧病在床都是轻的。
弘晏速度飞快,药方都被宝贝似的珍藏,这时,便有长辈唉声叹气,动容道:“若小爷不在跟前,我这把老骨头,该怎么办才好?”
霎时一片附和之声,裕亲王羡慕嫉妒恨,皇上好福气,太子好福气。
想了想,弘晏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道:“一本简单速成的调理手册正在撰写之中,由太医整合,上记绝大部分病症,王爷不必担忧。”
其中大部分为中药药方,至于简单易治的西医手段,他也准备补充进去,留在最后的篇幅,为此,需要拜访钦天监里的传教士,彻底写成尚需月余。
紧接着,弘晏在心底盘算,育发液已然研制成功,等壮阳药打开局面,过几日再行宣传。
闻言,几位王爷揪痛长须却浑然不觉,目光炯炯盯着弘晏,半晌道了句:“好!”
眼看夸奖就要落下,弘晏羞涩一笑,眼馋面前之人的号召力,不忘给大伯打广告:“上未记载的壮阳的配方,现在大伯手中售卖,您若需要,报我名字,可打九点八折。”
长辈们心情激荡,顺口应了下来,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年过花甲的简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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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完长辈,蹭到叔伯身边,却因知己齐聚,差一点陷入修罗场的包围圈。
他艰难地夹缝求生,‘不经意’地隔开火花味四溅的四爷八爷,挤出最完美的微笑,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躲不过的。
静宝洗三过后,还有满月,周岁;周岁之前,还有宫中大选,九叔十叔依次成亲。也幸而利用神女的借口,顺利摆脱大伯的纠缠,罢,知己就这么些,暂且学着如何端水吧。
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五位知己的考验,不正是如此?
几位知己暗自较劲,除却搞得弘晏晕头转向,立志成为端水大师,没有吸引他人的半分目光,因为知己之位谋夺失败的大贝勒,才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崽。
但最闪亮的崽正在郁闷。
他不是郁闷一去不复返的名声,也不是郁闷环绕周围那奇异的、偷偷摸摸的目光,而是郁闷没人上门购药。
除却硬塞给明珠的那几颗,还有身患隐疾的诸位弟弟,试营业的生意称得上门可罗雀,惨惨戚戚。他都说了,若有需求,暗地里遣小厮采购即可,贝勒府已然开了小门,只需专挑夜晚前来,伸手不见五指,谁知道你是谁?
可还是没有客源。
这几日来,他愁得头发掉了好几根,为侄女添盆之后,大贝勒笑容渐淡,重新为售药发愁。
汗阿玛下了死命令,是其一,其二么……他可算明白了,生意不好做啊。
忽然间,余光瞥见大福晋,大贝勒甩甩头,把烦忧抛之脑后,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五爷离他最近,见此暗嘶一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心道大哥真是越来越腻歪了。忽然间发现太医穿过门廊,拎着药箱,气喘吁吁朝女眷处行去,霎时面色微变,不由自主走上前。
太医?谁叫的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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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临近散场,五福晋虽是笑着,笑容没有丝毫勉强,但略微泛黄的脸色,软软靠着婢女的身躯,让几位福晋对视一眼,心下凝重起来。
正有着诸多猜测,霎那间,五福晋略觉晕眩,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这还了得?女眷们搀扶的搀扶,叫太医的叫太医,还有人担忧这大喜日子,万一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太子会如何想,太子妃会如何想?
也亏太医来得及时,及时控制住场面,摊开药箱开始把脉。
左手把完换了右手,太医沉吟半晌,似不可置信,眉头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看得七福晋紧张起来,忍不住道:“五嫂可有妨碍?”
万众瞩目之下,太医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福晋这是喜脉,脉象虽浅……”
脉象虽浅,似刚足一月,但跳动强劲,他绝不会诊错!按理说,五福晋身体康健,不应出现晕眩症状,难不成是房.事过度,一时影响?
听言,五福晋彻底愣住了。
终于瞧见太医诊脉的对象,霎那间大惊失色、心急如焚上赶而来的五爷也愣住了。
大贝勒目瞪口呆,忽而变得狂喜。
从他这儿买去的壮阳药,五弟这才用了几天?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堪称奇迹!!
眼泪簌簌落下,五福晋嗷了一声,伸出手,死死抓着五爷的衣袖,话音带着哭腔:“你得按需服药,一日也不能断,听到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大贝勒的业务一下打开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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