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冤家
晓竹见了姐姐和爹爹,上前几步,伸出手牵起了章另外一只手,十分自然地问道:“今天玩了甚么?”
章嘿嘿一笑道:“花儿,花儿,一起。”
章的话云里雾里,晓竹却听得分明,她笑嘻嘻地应道:“好啊,下次我们一起去摘花。”
话罢,晓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竹道:“这是大师傅给姐姐的信。”竹挑眉望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信,随手塞到了怀里,见已经到了饭厅,把章安顿在了椅上,晓竹自发地端了碗稀饭来,又拿起勺,一口一口吹了热气喂着章。
竹见她照应的甚好,放了心,从怀里掏出信来看,看罢,若有所思,心道,这下好了,连借口都不用了,等消息就是了。
当天晚上,竹挑灯核对账册,不知不觉间夜色深沉。闻得外面三声梆响,她打了个呵欠,准备看眼章就去睡了,门外突传来了急促地叩门声,她立刻上前,却见梅一脸焦急,抓了她的手就进了门。
竹把梅冰凉的手反握在手里,神色柔和地看着她,见梅渐渐平静下来,竹又倒了杯茶给她,梅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了桌上,抓住竹双手,犹豫片刻,轻声道:“段青烟病重,燕凌云送了信来,要我与他一起去接回儿。”
竹早已知道此事,面上却露出几分诧异,愕然道:“那姐姐如何打算,就与他一起么?”
梅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她满怀期待地看向竹:“妹妹能否为我安排一下,我即日启程去接回阳儿。”
竹灿然一笑,商量道:“我与姐姐同去,可好?”
梅大喜,二人当下商量妥当出行事宜,见天色已晚,索性同榻而眠。第二天早上起来,开始准备出行,到了午,梅听从竹劝告,换上男装,和她一起登了马车,驾车的却是杨花。
三人一车,轻车简骑,出了宁都没多久,身后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杨花回头望去,见一个青年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追了上来,他不由勒了勒缰绳,敲了敲车厢,懒洋洋地通报道:“燕将军追来了。”
竹轻喝一声:“不要停!”杨花闻言,对着已经并肩的燕凌云挤了挤眼睛,扬起马鞭一抽,马车重新启动起来。
车窗里却往外丢出许多东西来,有水粉色的帕,浅绿的小衣,又有一双点缀了芙蓉花的绣鞋,梅阴冷地声音隔着车帘传到了燕凌云的耳:“大将军,你若是不去拣这些衣物,下次丢的可就是贴身的肚兜和亵裤了。”
杨花专心驾着马车,似乎未曾听见车里人的话,听到耳边的马蹄声又渐渐落到了后面,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燕凌云脸色铁青,下了马一件件地去拣那些衣物,很快拣了满怀,又是粉又是绿的,映着他那棺材脸,诡异异常。
杨花缩了回来,捂住嘴巴,笑个不停,却听到车里竹不满地道:“姐姐怎么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这都是上次杨花穿过的,我千辛万苦地瞒着他留了下来,在大理都没舍得出手,准备日后沽个高价的。”
杨花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燕凌云,见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隐隐还能看到一抹红绿,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燕凌云还是自己了。
傍晚之时,竹三人选了一个客店打尖,刚刚踏进客栈大门,燕凌云再次赶了上来,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双眼睛漠然地看着燕凌云,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来,缓慢而坚定地解开外袍领扣,依次向下,第三颗时,脸色铁青的燕凌云狠狠地扫了一眼客栈内所有的男人,狼狈地退了出去。
竹冷眼旁观,忖道,大姐果真宝刀未老!只是,燕凌云似乎仍然极为在乎姐姐,姐姐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这对夫妻在玩甚么把戏?!
在客栈之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简单用了些稀饭小菜,杨花去套马,竹和梅率先出了客栈,竹低头跟在梅身后,不妨梅突然停住脚步,竹险险地撞上了梅后背。
竹不满地嘟囔了声:“姐姐这是做甚……么……”甚么两字消失在唇齿间,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个偌大的骑兵方阵,约莫数百人整齐地列队而立,戎装盔甲穿戴整齐,军纪俨然鸦雀无声,一副大军出征的架势。
带队的却是个青年副将,他手扶腰间刀把,两步上前,干净利索地行了个军礼,严肃地道:“大将军令,在下领这五百骑兵,会一路护送夫人到边关。”
竹愕然地看向梅,见她亦是一脸惊诧,梅嘴唇翕动两下,却对驾着马车出来的杨花吩咐了句:“起车。”
话罢,拉着竹径直上了马车,车内压抑至极,竹忍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梅脸色,吃惊地发现梅唇角上扬,居然在笑。
太阳渐渐升起,车内被烤的热气腾腾,路两旁行人往来,渐渐热闹起来,却是将要到一个大集,竹犹豫不决地握着手纸条,难以下定决心,身边梅一声冷哼,激得她浑身一凛,罢罢罢,还是不要得罪大姐的好,竹探出头去,唤了一声,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杨花。
杨花看了一眼,二话不说,驾着马车横冲直撞起来,路上行人见了这一队骑兵本来纷纷避让,却又如何阻止得了故意找茬,瞬间便翻了四五个摊,擦倒了七八个行人。
梅和竹两人死死抓住车壁,梅轻声道:“他素以军纪井然,爱民如自夸,且看看他手下的兵如何处理这一摊乱事。”
每惹下一桩祸事,骑兵就分出一人去处理后事,如此三炷香后,骑兵队只剩了那青年副将一人。
杨花也不再去冲撞百姓,只专心驾着马车,行了半晌,见那副将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偷偷瞄了眼车厢,小声地问他:“若是你家夫人肚兜掉落车外,你是拣,还是不拣呢?”
那副将表情不变,和马车的距离却是渐渐远了,杨花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当初他穿女装可是没有穿肚兜的,估计家姐妹也不会真的丢个自己的肚兜出来,嘿嘿,傻瓜傻瓜,傻瓜将军傻瓜兵。
当天晚上打尖,燕凌云和他的傻瓜兵们没有再出现,杨花笑的格外灿烂,让了家姐妹先进。这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里只有这么一个留客的地方,生意倒是甚为兴隆,大堂里坐满了人。
杨花等人不欲惹事,寻了张角落的桌坐了,随意点了几道素菜,又要了几个馒头,几人安静地吃着,竹突地拽了拽杨花的袍角,杨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隔壁坐了一个大汉,高出常人一头,浓眉阔鼻,一个人自酌自饮,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向着杨花这桌扫来。
杨花拍了拍竹的手,轻轻一笑,低声道:“赶紧吃,勿要理他。”竹安心了些,加紧吃起了馒头,杨花细嚼慢咽,只用眼角余光去扫那大汉,发现他时时看着梅和自己,却丝毫不曾望向竹,心里颇有些困惑。
吃罢饭,杨花伸了伸懒腰,大声道:“你们先睡罢,我去看看马。”
杨花出了客栈门,却又绕了回去,见那大汉竟然结了账出了客栈,似乎并不打算过夜,心不禁一凛。回到客栈,见竹和梅焦躁不安地等着他,杨花安慰地一笑,坦然道:“他已经走掉了,无妨,只是个过路的莽汉。”
当下几人各自睡去了,果然一夜无事,竹放下心来,杨花却突然要求她驾着马车,自己非要换了女装和梅一起。
竹不明所以,还是依了他,午时,几人对付着用了点干粮,竹几次出口欲问,都被杨花温柔的目光挡了回去。
憋了一肚疑问,又驾了半天车,前方两个山包,间只有一条小道,竹放慢了车速,正要问问梅是不是休息一下,从山包上冲下无数大汉,均是一身灰色布衣,手挥舞大刀长枪,当先一人,却是有些眼熟,竟是昨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个眼神诡异的家伙。
竹心慌意乱之际,杨花推开车门,徐徐地下了马车,一众大汉把马车团团围住,口吆喝不停,那大汉仰头大笑,得意至极。
笑罢,用刀指着杨花问道:“你可是燕凌云家眷?昨天你女扮男装,却是差点被你蒙混过去。另外那个小呢,叫他一起出来。”
竹双腿打颤,几乎不受控制,她强忍着恐惧下了马车,站到杨花身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杨花的手,他的手宽大温暖,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那个大汉面露不快,骂道:“不是这个黑瘦的竹竿,是那个白白弱弱的小,快点把他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