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一个黑衣男,“大哥,打嫂的电话。”
他虽然冷哼一声,但还是冲我笑笑,“我去接个电话。”
我做个请的姿势,他走到包间里去了。
“想不到,姐夫这么能聊。”妻舅说。
“您要添酒吗?”侍者不在,晚辈主动,我拿起酒瓶。
他伸过手来,“不敢劳女士动手。”
我还在愣神,他已经拿过酒瓶,替自己倒了半杯,呵呵轻笑。那张干净清爽的脸,眸色却变深,透露出心机重重。
“蓝蒙。”我说出令自己不敢相信的名字。
瞬间,踏歌已动。
我拦住踏歌。
十指交叉,大拇指磨挲着下颚,“你这么认出我的?”蓝蒙似笑非笑。
“你的手没改掉让人讨厌的毛病。”碰到我时,在手背上特意擦了擦。
“没办法,情不自禁。”蓝蒙加深了笑意,“毕竟我想了你三年多。”
恶心的我,咬着嘴唇,才能避免开骂。
“不过,我想到你也对我念念不忘时,心情就很舒畅。你追着我的替身那么久,让我激动澎湃。”他说话惯常得夸张。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受不了他的白腔白调。
“小凤儿,我以为你会喜欢。”他的表情,真像我打击到他了一样。
“谁会喜欢啊!”我就快吐槽了。
“那好吧。”他将两手平摊在桌上,不再笑得虚伪,“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我不需要记得你说过什么,只要记得你做过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是杀害平安的凶手,我眼红了。
“凤顾鸿,你在小看我。”他眼神放出芒刺,“我说过,会让你痛不欲生,你却只惦记一个死人。”
“这条命我会让你亲自还。”我从没小看他,这个男人的手段我见识过,领教过,但并不比代表我会退缩。
“怎么还?”蓝蒙冷笑着,“以命抵命?你连杀人都不敢。”可那个如血莲般的绝美身姿,他记忆犹新,每每思及,血液就沸腾起来,想让宁折不弯的倩影匍匐在他脚下。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他大笑,拍着桌子,还呛到了,咳的剧烈。
那一刻我恶毒的想,他怎么不呛死算了,这样不用承担杀人罪名。
“你们说什么?”中年叔叔回来了。
我注视着这位叔叔。见了两次,他都对我很友善,虽然言语神情间隐隐透出强大的气势,但没有在我面前真正展现过。我以为他顶多是个人物,却不知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他就是夜无云,他就是夜主。一声令下,一个巨大的帮派消失了,一代赫赫有名的道上老人死了,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如过街老鼠。
我想厌恶他,但发现竟做不到。夜无云给我的第一印象太好,不容易颠覆。
“我在说如果不给免费甜品,就拒绝付账。您小舅子就笑趴桌了。”我趁那个恶心男说不了话,踩踩他,“有这么幼稚的亲戚,够您头疼。”
“的确老是闯祸,只好看看紧。”以为开玩笑,夜无云接的半真半假。
“姐夫。”蓝蒙又成了干净爽朗的妻舅,眼睛清澈见底,笑起来像阳光。我实在不想承认,他确实拥有天使和魔鬼的共同体。
“说去来,我一直没向您自我介绍。”与其被小人利用,不如自己先坦承,“我叫凤孤鸿。夜无云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蓝蒙怔住,他失去了在夜主面前击穿对方的机会。
夜无云神色不动,目光打量着我,“凤孤鸿?从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吗?”
“不,我不知道。知道刚才认出蓝蒙,我才知道您的身份。”信不信由他。
“你追击了阿蒙三年多,却说才认出他,你认为我会相信?”迫人冰冷的气息压过来,正是夜主的威严。
“那时他带着面具,我没看见蓝蒙真正的样子。好在,他还保留着一些——呃——令人难忘的习惯。”我撅撅嘴。
他坐下来,我感觉他相信了我,“你和阿蒙的恩怨,夜家不会插手。”
我眼睛一亮,蓝蒙果然是个人行为离谱,夜家不为他负责任。
夜无云对蓝蒙说,“你姐姐,让你去接她。”
蓝蒙笑得开朗,一点抱怨都没有,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好不容易离得那么近,却无从下手。
“作为他姐夫,如果你现在出手,我会阻止。”夜无云看穿了我。
“您放心,我不会杀人。只是懊恼,找了那么久,其实不知道怎么才能报仇。”我觉得自己可笑。
“复仇有很多方式,时机只在瞬间。”他说。
“您是在鼓励我吗?”这夜无云挺奇怪。
“看你怎么想。”他说完就笑了,大概也发现矛盾。虽然已入中年,却依旧拥有十足的魅力,又成熟又有沧桑后的练达。眼角的鱼尾都显得英俊。
他那么笑了之后,正正神色,“你帮了我要找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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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夜无云面前,绝对要诚实。
“为什么?”他问。
“义气。”我想不用解释太多。
“义气?”夜无云重复,“你是女人。”
“女人就没义气?您错了。女人讲起义气来,会猫抓猫打,也会像疯婆子一样为人拼命。千万别小看我们。”我说。
“好个女子义气。”夜无云突然伸手,摸摸我的头,“告诉你朋友,只要他别再找夜族麻烦,我就放过他。”
“这个,我没办法答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还是说实话。
“杀父之仇?”夜无云站起来,走了几个来回,“告诉我,全部。”
“细节我不知道,但雪花帮被迫解散,帮主去世,好像和您妻子有关,所以雪才攻击了她。”雪说大概,我也只能说个大概。
我经历过很多沉默的时刻,但少见这么可怕的静寂。他站在那儿,就像是台风的凤眼,空气随着他的心情急打起漩流,将愤怒包裹在最里面,却即将爆发在最边缘。
“请你的朋友打电话给我。”他给我一个号码,“如果事实像你所说,我会查出原因,也会给他交待。”
“谢谢您。”我把号码放好。
“你们可以走了。放心,不会再有人找麻烦。”他心情很差。
不知为什么,此时看着叱咤风云的夜无云,只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孤独的男人。
走出没多远,夜永爱拦住我们。
“你和我爸什么关系?”问的很放肆。
“一画之缘。”借用夜无云的话来说。
“我看是一夜之情吧。”骗鬼呢!
污秽我的耳朵,“夜小姐,请注意措辞。”
“我警告你,别打我爸的主意,否则让你死无全尸。”极道的千金,极道的风格。
“我也警告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会替你父母教训你。”什么家教。
“你敢?”她一出手,刀光袭来。
踏歌才要动,我再拦住,“我来。”不想他打女人。
夜永爱被保护的太好,招式的样子花哨,却毫无力道。我闪过刀锋,捉住她的手腕,上下翻折,疼的她松了刀,再顺势推出去。她踉跄几步,半跪在地上。她气急了,转身抓过来,却被几个黑衣人挡开。
“小姐,夜主有令,不能伤害凤小姐。”命令传达得很快。
“滚开!他色迷心窍,我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她要保护妈妈。
没人让开,她根本过不去。为什么?她是夜族的大小姐,夜族却在保护另一个人,她嫉妒啊!什么时候,她在父亲的眼中看到过慈爱?
我和踏歌走过去,任夜永爱在身后嘶吼,乱发脾气。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说。
“心理年龄不成熟。”踏歌说。
同时摇头。
~~~~~~~~~~~~~~~~~~~~~~~~~~~~~~~~~海粟的分割线各部门经理的报告源源入耳,海粟却不像往常那么专心。少见他会腻烦数据,分析,统计这些东西,但这一星期以来,公司在北美市场的拓展没让他惊喜,中东那边的新油田没令他高兴。沧海资产比去年增加了三倍,那有如何?父母成为社交界的新贵,忙着应酬,他觉得无聊。
七天。孤鸿去了冀城整七天。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消息是大新从凤家得来,再转述给他。媒体趁机大作文章,最夸张地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他苦笑。以他认识了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动脑动手都极快的她说不定正在考虑可能性。想到这儿,他就觉得会议室缺氧。
九年。他和她相识了九年,大概能和青梅竹马搭上半边,他也找了她九年,在唾弃自己为三个女子动情,却,原来竟是一个,本来就只有一个。洛神的她就是顾鸿,顾鸿就是凤孤鸿。当最终确认的时候,他惊讶,错愕,生气,更多的是,满溢出心中的无与伦比的喜悦。
总以为错过,却其实总是在相逢。老天一直在眷顾他,一次又一次把她送到自己身边。即使自己迟钝到令人难以置信,她还是成了他妻子。但,真的是迟钝?还是根本不相信命运,因此被命运愚弄至今。他是否该感谢它给了他怜悯?
方奇迹是命运给他的第一个明示。当年拍卖,他也在场,因为是小婴儿,司仪介绍孩子父母背景时,他记得特别清楚。方太太耳垂下的玫瑰痣和那枚祖母绿的戒指,他也留了心。两家吃饭时,孤鸿和方太太的对话,他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