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含铁锈的味道,藏在暗处的血腥味时不时在鼻子前闪闪。嘀嗒嘀嗒,水滴打盆的声音有点渗人。丁零当啷,丁零当啷,铁链磨着地面。
“这什么地方,阿兵叔?”我看不见并不代表不会想象。这么阴暗的环境,大家聊聊天多好。
背我的人不理我。
“跟牢房差不多,就是太暗了。”我继续唠叨中。
他步子很大,大概习惯夜视,黑暗与他无碍。
“小莉最近还好吧?听她老板说,她请假好几天。没事吧?”我心说,看你还不理我。
此阿兵叔非洛兵的兵,而是小莉的叔叔。
他猛地刹车,固定我的手臂抖抖的,害我怕他就这么往地上摔。
“你怎么发现的?”他问。
“你的声音。”我的答案很简单。他并没有刻意变声,我又是听过不忘,自然一猜即中。
“她被甩了。傻丫头,我早劝过她别跟有钱公子哥谈恋爱,她偏不听。男人把她肚子搞大,给了一笔钱就打发了。她吞安眠药,抢救及时,不过孩子没了。”他说得好不平静,我听得浑身发冷。
“那个王八蛋叫什么?”我怒了,“告诉我名字,我去揍他。”
阿兵叹口气:“你先救自己吧。”
“哟,忘了问,这里也有监视器吗?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我才想到。
“没有。四周是坚硬的铁墙,唯一的出口就是刚才进来的地方,根本逃不出去。”
“是你吗?我面具掉的时候,两个洛兵之一。”我求证。
“是的。”他也很直接了当,“透露消息的是另一个,他也见过你。不过,我没阻止他。”
“没关系。刚才你下手看着很重,其实避开了要害,没伤我的骨头。谢谢。”我是相信他的话的。
“你不用感谢我。”他又开始往前走,光亮了一点。“我是服从命令。”
他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说什么了。大实话,这里的人,有几个是无辜的,或者纯良的。
“来了吗?”有人在前面问。看来虽然没有监视器,也有对讲机。消息已经传进来了。
“是。”阿兵停步,把我放了下来。
毫不意外,又是一扇门。不过这次,门上有个四方小窗,竖着几根栅栏。灯光就是小窗里透出来的。一张脸从里面晃了晃。我听到钥匙插门转圈,一共三次。把守果然极严。
里面出来的人也是迷彩服打扮,戴着面具。他堵在门口,“你走吧。”说完,只伸过来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起,也不管我站不站的了,直直往里拖去。
我浑身疼痛,经他一拉,感觉骨头都错了位,不由得叫疼。那人根本不管不顾,力量大得惊人。
“强仇看上的。”阿兵没跟进来,说完转身,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第四十三章龙潭
更新时间2010-4-1221:12:17字数:3720
“强仇算个鸟!满脑子淫虫,小心哪天死在女人手里。”很[奇·书·网]显然,看守人对强仇很感冒。他看着地上的我,嘴里呸声连连,连拖带拽,“这种货色也看得上。”
他又打开一扇门,这次是电子锁,带检测指纹的。我晕!这哪里是什么洛神之舟,干脆叫洛神之门算了。接着他用力拉起我,往前推,顺便给了一脚。我踉踉跄跄直栽进去,门嘭一声就关上了,眼前又成漆黑。
我被他一推一踢,脚下虚浮,突如其来的黑暗更让人无所适从。脚尖蹭脚跟,双手象瞎子一样乱挥。如果有镜子,八成扭得跟毛毛虫似的。这时候,脚下碰到什么障碍物,身体立刻失去重心倒向地面。赶紧拿手去撑,谁知掌心传来温热,还有软软的质感,那东西竟然会移动,反夹住我的手。我正要惊声尖叫,因为收势不住,脑袋直往下,然后感觉嘴巴和下巴恶狠狠撞到了,疼得好像被咬了一口。
闷哼一声,有人。我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不是非人类,譬如老鼠,蜘蛛之类的。
“谁?”我说话的空儿,已经腾出手来,对身下的物件上下摸索。
“请起来。”大概正摸着对方的嘴巴,话音有点闷闷的,震的手有点麻麻。即便如此,那音色竟是醇如梨酒,清冽如雪,而且语气彬彬有礼。一位年轻绅士,我判断。
“对不起啊!”我一听果然压到人了,匆匆忙忙往旁边闪。好像不小心又踩了那人的腿,对方再哼了一声。“实在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没关系,不是很疼。有一盏小灯,等眼睛适应就会好点。”他轻声回答,没有一丝恼怒,依旧维持最佳的礼貌。
同我最近认识的男生截然不同,没有平安的大大咧咧,没有红龙的蛮横骄纵,没有暗夜的冷若冰霜。在这乌漆抹黑的囚牢之中,他的风度和温和语调如同微暖的春风,令我心安。
如他所说,没多久,我能看见东西了。唯一的灯源正在门上方,能见度不过周围一米,因此这间房大部分由黑暗笼罩。我闻了闻,空气中还算清爽干燥。明明是封闭空间,却没有闷热憋气的感觉,似乎通风状况良好。隐约可见面积不大,和前面审讯我的地方差不多。
下一秒钟,我看见了他。即使处在最深的墙角,即使就这么坐在地上,即使他的脸沉在无尽暗色中,或许因为一身白衣白裤,或许因为他的坐姿就像夏日的午后在绿色成荫的树下闲适,我诧异得发现他竟是灼灼发光体。美男和美女的标准向来不同。一个夺人眼球的帅哥可能凭出色的气质,也可能借高大的身材,或者以潇洒的风度。而眼前这位除了脸看不清楚,无论哪方面都已经具有绝对美男的特性,加起来更是完美无瑕。好个天使在地狱,我暗叹。
“能看见了吗?”他又开口了,声音真是好听。
“嗯,不过看不太清。”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太黑了,只能看到他的脸型,但保证绝对不难看。
“比看不见好。”他转过头朝着我看。
我是贴着他坐下来的。两人这么互相看着,其实距离很近。那盏小灯离得远,却还是泄过来一些微弱的光,勉强照出挺拔的轮廓。很奇怪,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仿佛能想象到那双眼睛,一定漆黑如夜沉的海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笑。他抬起手,翻开手掌,请我先说。
“你怎么被抓进来的?”我不客气。
“不知道。我明明在家里睡觉,醒来就在这里。”他的语气也是充满疑惑。
“你身上穿的是睡衣?”我不由自主伸手摸摸,亚麻带丝质地,高级料子。什么人呐,把睡衣穿的跟晚礼服似的。
“呃?”他很明显不明白这问题和他的关联。
“哦,我的意思是,你被绑架了吗?”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嗯?”睡衣和绑架什么时候成一个意思了?他很有礼貌得尊重对方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向我爷爷要赎金。”
“你们家很有钱?”我好像说了句废话。
“还好。”他很谦虚。
“不会只是还好吧?少说你也值几千万。”我说,“当然是美金的。”
“啊?”他很惊讶,然后甩甩头,“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问。
“我家没有那么有钱。爷爷有间造船厂,有点规模而已。他们开价三百万美金,爷爷已经同意了,明天就交钱放人。”他笃定地说着。
“三百万?”我叫起来,“才三百万。”
“三百万是船厂一年的纯利。”他跟我解释,“那是很多钱。我爷爷白手起家的。”
不对不对,我摇头。洛神之舟是什么地方,销金窟好不好?会费都是百万千万计的。怎么可能做三百万这种风险大回报少的买卖?
“你叫什么名字?”我突然很想了解些细节。
他犹豫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
“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我解释,“你不了解绑你的这些人。”
“海粟。”他说,心里已经相信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孩。
“沧海一粟?”我脱口而出。看他点头,“名字真好。”海姓,造船的,还真没听说过。
“我妈妈取的。”他就想告诉她。
“一听就知道你妈妈是大美人。”我赞叹。
他不知道怎么接口,因为实在搞不懂他的名字和妈妈是美人又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你被绑了,你妈妈一定担心的要命。”我听出他很爱他的母亲。
“她去世十年了。”他偏过头去,将目光调向别处。
我却能体会他内心深处的哀伤。“对不起。”我居然也有点伤感。这么彬彬有礼的人,他的母亲很用心教的吧。
“没什么。”他反过来安慰我。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继续深入话题。
“爷爷,父亲,娟姨,文智。”
“娟姨?你阿姨吗?文智又是谁?”家庭成员听着不多。
“娟姨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文智是娟姨生的,也是我哥哥。”
“咦,那就是娟姨是你的继母,文智是异父母兄弟。他大你几岁?”噢噢,有点复杂。
“文智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大我三岁,今年二十二。”他纠正。
“哦,同父异母。”我突然有些结巴,“文智不是娟姨生的吗?娟姨不是你的,呃,你老爸的第二任吗?同父异母,也就是爸爸一样,妈妈不一样。怎么比你还大?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娟姨在父亲娶我妈妈之前就有了文智,我妈去世后一年,她带着文智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