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财务部的小顾?”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我在员工餐厅见过他几次。
“是。请问副部长办公室在哪儿?”我对他印象挺好的,是个谦和的男子。
“他在组长办公室,左转第一间就是。”他手指了指,还想说什么时,同事叫他。
我忙谢过他,快跑到第一间。门关着,我敲了敲。有人说请进,我就进去了。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叶秋寒。当下,有跑出去的冲动。组长办公室?我怎么一点也没联想到他呢?笨死了,我骂自己。
他也没想到会是我,一时愣住。
“我不是找你。”我立刻澄清,“我找副部长,谭姐有东西给他。”
“是吗?”一个中年人笑着拿走我手上的东西,“小叶,我先走了。老婆要我趁热喝,可不敢不听。”他走时还很好心帮忙带上门。
“那个,东西送到,我走了。”面对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令我恐慌。
“还钱。”他的话令我回头,果然一副被人欠钱不还的样子,很不爽。
什么人呐?说好了发工资再还的。“没钱。”
“皮真厚。”他居然这么说。
我暴走了,到他桌前,重重锤了桌子一下:“我皮厚?不是说好分期付款了吗?工资没发,我哪来钱给你?你什么意思?心情不好,也别拿我撒气。我又不是出气筒。再说,我有气还没地方发呢!如果不是你,我能让上头训一顿,还被人穿小鞋?骂我?我也想骂你哪。你要是再对我冷嘲热讽,我就上公司局域网,揭穿你的真面目,暴露你的真性格。一开始别人不信,但慢慢就会有人相信,一点一滴,水能穿石,看还有没有女同事再迷恋你!以后,离我远点,碰到你就没好事。”
他很安静,或许被我火气吓到,或许正在酝酿反击,一点不动声色。
我说得有点急,吸了好几口气。
“完了?”他眼睛里明亮的蓝渗着七彩,好像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色。
我不自觉点点头。
“心里好过了?”他勾起一抹笑容,与其说魅力,不如说是妖丽。
的确是。这气憋了很久,心情一直郁闷。
“那么轮到我了。”他拍桌而起,声响比我弄得还大。
“什么轮到你了?”这样,让我很不习惯,被他的气势压制得不能动弹。
“今天发工资,你不知道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不是皮厚是什么?我心情不好,你心情很好吗?我怎么知道你们财务部有这种破规矩,害你挨训?再说,我后来也特地和钱部长说明过了,你不还好好的吗?职场如战场,这点委屈受不了,不如早点回家。我的真面目?你只管上网诽谤。说实话,异性缘太好,我也头疼。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你先招惹的我。大黑夜里,是谁硬赖上我的车?我难道不会怕你是强盗,拦路抢劫?你碰到我没好事?我才是倒霉的那个。一部好好的车被你弄得全是味道,租车费用得加倍。这笔帐要算起来,你以后六个月工资直接打到我帐上就好。”他说得行云流水,末了,气息如常。
可怕的男人啊!他的每句话我都没办法反驳。是啊,如果那天夜里,没有截他的车,今天我和他就是不相识的陌路人,了不起互相看着眼熟。因果,因果。我才是一切的由头。
我瞪啊瞪啊,却在他的目光里,头越垂越低,半天才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等等。”他这算得寸进尺?
我仰起下巴,背站得直直的,“还干嘛?”
“依雷乔纳。”他说,“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
他在给我忠告?我讶然得转回身。他之前的霸气不见了,神情有些僵。
“你不用担心我。和同事之间正常的来往而已。”我总觉得他的面恶心善挽回了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
“谁担心你?我只是提醒你记得自己的位置,别太天真。”他恶言恶语,和透露出来的意思相反。
“好好,我知道。”我很自然得问他。“现在,扯平了?”奇怪,教训了他一番,存在的芥蒂就这么没了。
“扯平了。”他事实上觉得自己可笑,象不懂事的小孩子。“不过,钱仍然要还。今天一千六。”
我无语得看着他得意的表情,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像恶作剧的小孩子那么起劲。不由叹口气,这人,还是很可恶啊。
第七十六章赎罪
更新时间2010-5-1520:06:06字数:2520
“真要去?”明明挖着大桶冰激淋。
我点点头,接过踏歌递来的纸盒,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踏歌,帮忙劝劝她。沧海粟自从眼睛瞎了以后,变得很暴躁,看护都赶走好几十个了。那屋子整天不是咆哮就是甩东西的声音,前两天一个家务助理被砸得满头血。你不是和我一起看见了?”她想拉踏歌做同盟军。
踏歌沉吟半晌,对我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但我想帮他。”事隔好几天,我也作了充分准备。脚下换了厚底运动鞋,包包里放了皮手套,以防万一。
“啊?你们俩都认识他?”明明眼珠子在我和踏歌之间转。
“老朋友了。”我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姓沧。”
“听说医生对他的眼睛并不乐观。车祸时,碎玻璃扎得太深。现在的状况,他未必认得出你。”踏歌还是有点担心,“你要小心点。”
“嗯。”我必须去,“认不认得出来,没所谓。”
海粟出车祸的那晚就是大姐订婚宴的时候。因为喝了很多酒,开车人不是他,而是张小菊。那女人根本没怎么开过车,驾照都没有,闯红灯时撞上一辆卡车。她打方向盘,保护了自己,将不清醒的海粟曝露在毫无防备中。剧烈震荡让他睁开眼睛,碎玻璃片扎了进去。据说,除了眼睛,他的脸部,身体各部都有不同程度损伤以及脑震荡。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慢慢恢复。动了手术,但眼睛却始终看不见。
如果我当时阻止了张小菊,海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眼睛也不会失明。我心里悔得那个难受。
依旧没走正门,我翻过矮墙,爬上二楼阳台。贴着门,听到里面很安静,一扭门把,咯哒就开了。身体一侧,我闪进去。
房间亮着一盏壁灯,所有的窗仍用天鹅绒帘遮着,但地板上很干净,四周也很整洁,完全没有上次的狼藉。我猜一定是及时打扫过了。
海粟侧躺在大床里,手枕在头下,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靠过去,趴在床前。床头柜上放着一盘碗碟,用盖子盖着,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我皱皱眉,他居然不吃饭。因为角度的关系,这次能看他比较清楚。他气色不好,苍白的脸,眼窝无力得陷着。右边脸颊至眼部,隐约可见不少淡去的伤痕,还没有完全平复。原来珍珠般光泽的唇色暗淡,很干裂。我还留意到他的右手臂缠着纱布,也不知道什么伤,那么久还没好。
“邻居喜欢深更半夜爬窗,我该不该搬家?”眼睛里只有黑色,说话尽是讽刺的语气。从我们见面至今,温柔和礼貌从没有在他身上再出现。
“白天要上班,当然只能晚上来。”我打定主意让他振作,随他怎么冷嘲热讽。“这几天没见,你气色还不错嘛。”安慰人的人,首先自己要振作。
“有必要么?”他坐起身来,蓝色的睡衣没扣子,露出玉色般的胸膛。
还好,室内暖气很大。
“什么?”我不懂他的意思。
“你不是在凤凰旗下的公司上班?”他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顾鸿,小人物。但她的朋友白明明却是一凤六姓中的白家人。那么,她的主动多半是帮公司打探消息了。
“对,打工而已。”我没有存着怀心思。虽然沧海粟曾是凤凰集团的竞争对手,但现在他可管不了。
“那你来做什么?”他已经明白了。我这么说,也就是没有要攀交情的意思。
“聊聊天,交交朋友。”我挪到旁边,打开餐盘。菜色很丰富,可惜凉掉了。“你每天有这么好的东西吃,怎么还能把自己瘦的和骷髅一样?”
“关你什么事?”他恼怒。
“有碍观瞻。”我皱皱鼻子,做个鬼脸。反正他也看不见。
“你——滚!”他睁大无神的双眼,咬牙切齿。
我看他分明厌恶的要命,一口白牙都要碎了,却只说出你滚这两字来,觉得好笑。他实在不会骂人。那是不是说明,在内心深处,他的真我还保持着一份谦和,一份善良?
“偏不滚。”我也学的无赖了,“有本事你叫人上来赶我走。”
他虽然暴怒,但不知为什么,不想喊人帮忙。那大概表示他软弱到了无法应付一个女人的程度,他做不出来。
“吃冷东西对肠胃不好。我带了些小点心,还热的。尝尝?”我可惜了那些美味料理,从包包里拿出保温盒。
“我不——”要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咬到了东西,咸咸甜甜的酥脆,充满了果实的香气,微酸,味道很特别很诱人。一到嘴里,从舌尖片片化开,不由自主就吞咽下去。他几乎能感觉到饥饿了很久的胃袋迫不及待蠕动起来。
“好吃吧。入口即化,不油不腻,派皮酥脆,馅儿里有十种水果,营养齐全。”我也捡了个放在嘴里,真得爱不释口。
“难——吃”他却全咽下去了。
“再来一个。”我趁他说话,又塞进去。
肚子咕噜噜叫,他突然有了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