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到教室,安波卡还不自禁摸出绘画本一边模仿一边拿笔在课本空白的地方画来画去,琢磨新的图样,尽管她一直不肯承认梅洛朗这份礼物的的确确送到她心坎上,不过,事实是她从中受益良多。
“哇哦,这么漂亮的画册,我看看,”琳达走进教室窜到安波卡旁边,一把抢走,“全铜纸全彩页,超大开本,很贵的,快交待,哪个男生送?”
“不会是菲布沏诺的吧?”“一定是的,就上次到城里玩那次哇。。。”琳达一起哄,众女生争相尖叫传阅,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的安波卡,哎哎叫了半天,也没人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小声否定。
“St.W.M?”梅丽莎笑哼一声,“沃森·梅洛朗阁下还真是浪漫多情,这边养个青梅竹马的小情人,那边不忘讨好有权有势的公主。”她手指轻扬,画册滑下她的指尖掉在桌面上,她神情高傲地打量安波卡一眼,“皮绷紧点吧,图利亚的公主会让人痛不欲生。”
教室里静下来,消息灵通贵族嘴里冒出火凤凰法袍之类的字眼。安波卡脸上的羞意褪得一干二净,眉头微微皱起来,道:“梅丽莎小姐,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她斟酌词句,务求用最简洁的话说清楚她内心的意思,“梅洛朗阁下要讨好哪个公主都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这本画册,是他付给我的报酬。”
梅丽莎似笑非笑,神色更见傲慢:“最好是这样喽。”
安波卡把画册收回抽屉,拿出天体学课本用力地翻过一页又一页:那个脑子有病的讨厌鬼,原来讨好道歉都是因为那个什么什么公主,可恶,他自去讨好那个公主就是,干嘛担心她生不生气,哼,搞得好像他有多在意自己似的,谁要那个自大狂自恋狂来喜欢,她巴不得他离她越远越好。。。
越想越火,安波卡干脆拿出骨针与龙皮练习穿刺,随着骨针穿透龙皮,就好像她心中的怒火也找到泄渲口。她想,要是他再敢来招她,她就对他不客气,她要用法杖狠狠地教训他!对,就这么干!安波卡手上用力,嗷一声痛,她把龙针扎进自己的手掌心了。
非常非常地痛,痛得安波卡整个人都想佝偻起来,血滴嗒滴嗒不停地冒出。旁边的胖同桌先闻到血味叫起来,里瑟伯院长停下讲课,敲敲讲桌,问谁带安波卡同学到佩丽德夫人那儿包扎伤口?
琳达站起来,她扶安波卡急匆匆到校医室。
佩丽德夫人有个大鼻子,侧面看起来就像把倒放三角尺,让人印象深刻。她查看过安波卡的伤处,道:“很独特的伤势。是什么利器造成的呢?”
安波卡从兜里掏出龙骨针,佩丽德夫人的眼镜滑到鼻端尖,她推推小小的黑框眼镜,视线从镜片下面深深地看伤者一眼,起身到她身后的药柜深处取出一堆药草,安波卡隐约认得其中几样是奥拉修斯山脉特有的止血草消炎果,龙族植物,相当地珍稀。
她有些不安,这个在她眼中的小伤口看来相当地不寻常。她坐在佩丽德夫人对面,不停地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佩丽德夫人拿石臼捣碎药草,弄成草糊,清洗完伤口,敷上草药,裹好全新的符布条,这位校医说道:“不要碰水,注意休息,隔天来换一次药。”
琳达问道:“夫人,不能用治疗术吗?”
佩丽德夫人冷淡地说一句不能,嘱咐安波卡,不要再让那枚骨针扎伤自己,让琳达带走伤者。安波卡点头,她会牢记这一点,龙器造成的伤痕不能用魔法治愈。回去的路上,琳达几番挣扎,还是开口问道:“安波卡,你喜欢梅洛朗阁下?”
“啊?没有啊。”安波卡飞快地回道,琳达狐疑不定:“那这伤怎么来的?”
“意外嘛。”
“没有最好,”琳达表情严肃地说道,“任何一个喜欢贵族的平民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玩弄抛弃就是身败名裂潦倒而死。”
安波卡随便应了声,她不停地叫不理人的小猫。
【伤好就给自己做副手套。】说完这句话,卡卡猫再不说话。安波卡见卡卡真地生气,情绪不自觉地低落,说话做事都小心加小心,只怕惹卡卡不开心。
放学安波卡要去社团活动室,卡卡再度开口,让她请假。安波卡照办不误,回去的路上,卡卡蹲到她的肩头,不停地左右张望,似乎有大敌当前的警惕。安波卡也给它弄得神经紧张,可是从天黑到天亮什么事也没发生。
卡卡猫却愈发地戒备,越到后面连东西都不吃,少少地喝点清水,好像回到它和安波卡相遇的最初。周末,洛克泰老大的大儿子结婚请人帮忙,安波卡父母要进城住两晚去。安波卡实在担心不吃不睡的卡卡,硬是留在家里,保证会锁好门窗照顾好自己,夫妇俩托左邻右舍照看后,进城了。
安波卡回到房间,她原想绣腰带的,但她左手的伤一直未愈合,微微使力就会流血,她一流血,卡卡猫就愤怒地炸毛,她只好什么都不干,摸出龙族炼金术基础书慢慢看起来,脑子里构思新图,偶尔瞄一眼猫瞳圆瞪的卡卡,微微打几个哈欠,等会儿就睡吧。
一抹乌云悄悄地遮住月亮,明净的夜色陡然暗下来,地平线那头隐有闷雷声响起,要下雨了。
安波卡检查完门窗,换上睡衣,和卡卡道过晚安,拉上被子睡下。
嘭叭哗啦啦,响雷石破天惊,阵阵闪电照耀四野如白昼。
安波卡睡得不安又醒不过来,“喵,喵。。。”急促的猫叫,手背上的刺痛,终于让她从梦中惊醒。她迷糊地睁开眼,看到已爬到床单上的魔蛇,瞬间,安波卡发出惊恐的怪叫,整个心魂因为极度恐惧都变得不再像是她自己的。
满屋的毒蛇田鼠蝎子蜘蛛,全都长着红通通的眼,像要流血一样可怕,如扫荡大军气势汹汹地涌向床边少女。安波卡害怕得直哭叫妈妈,“走开,走开,”安波卡缩在墙角一边踢腿一边胡乱地挥胳膊,蛇头仰起头狂吐蛇信,长着尖细牙齿的老鼠、翘起黑亮尾巴的土蝎、倒吊在蛛线上的黑蜘蛛,停在她身前一尺处不能再前进,似乎有什么在阻止毒物们。
小黑猫喵喵地急叫,安波卡终于从漫天恐惧中注意到小猫爪边的白骨法杖。
她急忙抓起法杖,随手一挥,包围她的蛇鼠蜘蛛蝎子集体后退或者瑟缩,安波卡把它紧紧地抱在胸前,她的手颤抖得不像她自己的,蛇鼠蝎蛛集体移动,包围圈缩小,步步紧逼。
镇定,不要怕,像震死娜姬的宠物一样震死它们,安波卡紧咬牙关强忍惧意,回忆当时那种感觉,是愤怒!
朋友被伤害的愤怒,安波卡现在只有恐惧,没有怒意。
安波卡瞄向卡卡,她需要它的支持,但是,小黑猫的猫瞳里忽红忽银忽蓝,灵魂深处似在争夺什么。安波卡转过头,咬住唇,深呼吸,镇定,能行的,黑暗腐蚀?头一个冒出来的黑魔咒立即被否决,她用不了,她能用的只有:埚Œœ!
龙之火轰地烧遍她的四周,很快却被墙角释放的黑气湮灭,更多的蛇蝎虫蛛环绕,密密麻麻地能让人吓到肝胆俱裂。安波卡找到一点坚持的勇气,强忍抽泣把法杖竖在胸前,不停地释放龙之火,重复熄灭重燃的过程。
时间是如此地慢长而难熬,暴雨,倾盆而落,狂风,如奔腾的马破门灌入,夹带冰凉的水汽,脆弱的门窗在怒啸的风雨中反复撞墙,砰砰地响。
闪白的雨幕中,冲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挥动青焰阔剑,刷刷刷嚓嚓嚓,断成数截的小魔蛇们在光明斗气中焚烧而死,在闪电蓝光的照耀下,骑士的脸出奇地雪白,碎金的中短发紧贴头皮,不停地滴水,他全身湿透,浑浊的血水沿着紧贴身体衣裤潺潺地流淌。
他一路杀到少女的床前,看着安波卡呼呼地喘息。安波卡就像见到无敌与希望的光明战神,完全忘记所有伤害与过往,一下子搂抱住骑士的脖子痛哭,叫着“梅洛朗,好可怕,梅洛朗”边哭边发抖,得救了。
梅洛朗也紧紧地抱住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冰冷地贴着少女温热流泪的脸颊,微微地颤抖,很快,他的湿衣就润湿安波卡单薄的棉布睡衣。两人相互用体温驱赶这雨夜的寒冷,无声的低啜间,墙角冒出一条三米来长的大黑蛇,黑气盘旋,咝咝吐着蛇信,召唤更多的毒物们,命令它们进攻。
安波卡全身都惊惧,死死地抱住骑士的脖子不松手。梅洛朗微微松力将她抱起来搂在肩头,抓过床头的小猫塞进裤兜,以青焰阔剑与漫天的毒蛇战斗,断蛇毒血在黑气的滋养中又变成活蛇,张开獠牙扑向鲜美的猎物。
大黑蛇的蛇嘴咬向安波卡拿法杖的手,鲜红的獠牙近在咫尺,安波卡的手臂皮肤已感到刺痛的危机,却因为这条大毒蛇不惧龙杖的光环而呆愣。
“黑暗撕裂!”“圣光闪烁!”一前一后两道法咒击退那条特别的大黑蛇,满屋子的蛇虫接到新的指令,向救援者展开攻击。“该死的,”伽里芬多的防御圈刚失效,无数的毒物从天而降,七八条毒蛇干脆就钻进他的法袍领口。菲布沏诺边救人边向屋子中间的骑士打趣:“嗨哟动作挺快的么。”
菲布沏诺手上戴满法器,毒物扑向他纷纷落地,被同类迅速啃噬。饥渴的沙沙声吓得人头皮发麻,菲布沏诺瞧也不瞧,就扔出几张圣光系卷轴,门边毒物圈空出那么一点点,很快被更多的毒物填满,菲布沏诺不急不燥,不停地从空间戒里扔出攻击卷轴,不是不要钱,而是有备而来。
他满身污垢也掩不住脸上灿烂的笑脸:“嗨,可爱的安波卡姑娘,给英勇无畏的法师一个火热的吻吧,他需要你的鼓励。”菲布沏诺边说笑边张开双臂,也就他还能语气轻松愉快地说话,梅洛朗和伽里芬多两人全神贯注消灭越来越多的毒物。
在满屋的毒物中看到这样的笑容,安波卡惊恐万状的心也微微平定,她也跟着笑了一笑,捏紧法杖和大家一起战斗:“ǔ∮Œšζ(冰冻)!”刺啦刺啦几声,飞舞在空中的毒物表面结霜掉到地上,四人之间干净清爽许多。
“哇呜,不懒,再来一个。”菲布沏诺鼓掌叫好,安波卡受到鼓励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又拼命回想她背诵过对此时有用的龙语,还是埚Œœ!她最熟悉无需思考就能释放的龙之火。
这只是局部的小胜利,梅洛朗眼尖或者警觉高,他发现满物的毒虫似乎在聚拢,组成一个虫蛇魔体,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都有注意到,在大魔物未成型前,他们必须:“撤!”
众人冲进雨幕中。
雨声嘈杂,瞬息掩没骑士的奔驰声,除了浩瀚的雨水声,天地间似乎再没有别的声息。暴雨打在身上又重又疼又冷,众人很快就湿透,安波卡不停地打喷嚏发抖,梅洛朗加快速度。过河时,桥头冒出几道黑影,红通通的眼在黑夜里触目惊心。
湍流不息的河水,涨过桥面,带来更多的魔鱼魔蛇,它们纷纷爬上河两岸,组成新的魔物大军,阻挡众人去路。
身后,毒蝎毒蛛毒蛇组成的魔人已成形,它追出来,空洞洞的毒虫手向四人攻击,发出怪异的声音。
安波卡骤歇的尖叫再次冲出喉咙,风带雨立即灌进她的眼睛和嘴巴,她害怕地不停咳嗽哭叫,梅洛朗挥剑几个转身将人踢落河中,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不停地扔法咒清除前进的干扰,越往前,受魔气影响的镇民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