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年将手机放回枕边,并没有偷看她的短信,他转身下楼,走到楼梯口,他看见院子里,韩美昕站在薄老爷子身边。调皮的学他打太极拳。
她的动作滑稽,带着几分搞笑的意味,薄老爷子不理会她,独自怡然自得的比划着。
他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往楼下走去,走出宅子。他站在台阶上,初升的太阳将祖孙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薄老爷子偶尔瞧韩美昕几眼,那目光有着喜欢与疼爱。
韩美昕跟着比划了几圈,爷爷的太极拳打得像一个圆形,可她的太极拳,怎么看都少了一种味道,看起来十分别扭。
可不管多别扭,她都没有停下来。一直陪着薄老爷子打完一组,她才收了动作立正调息,偶尔会偷偷掀开眼睑看看老人,撞进老人含笑的目光里,她立即闭上眼睛,装模作样的调息。
薄老爷子看着她,总会想起那个精灵可爱的小丫头,那时候那个小丫头应该才三岁,和她哥哥在这里留宿,早上被哨声吵醒,就会偷偷的摸下楼,坐在门边看早起晨练的哥哥们。
偶尔也会站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比划太极拳。20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小丫头站在他身后陪他晨练。没想到韩美昕竟出现了。
薄老爷子吐纳了几下。然后转过身去,笑眯眯地望着她,“被哨声吵醒了?”
韩美昕尴尬的挠了挠头,含笑道:“什么都瞒不住爷爷的慧眼。”
“少拍马屁,饿了吧?进去叫吴婶准备早饭。”薄老爷子瞪她,随即声音还是软了下来,看得出来,他真的挺喜欢这个丫头。
韩美昕赶紧过去扶着薄老爷子,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出任务受过枪伤,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好,没有根治,老了就开始犯痛,需要时时拄着拐杖。
这会儿他也没有推开韩美昕的手,和她往宅子里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薄慕年。薄慕年快步走过去,低声喊道:“爷爷。”
薄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阿年,这丫头我喜欢,以后多带回家来走动走动,亲人要走动才亲,你说是吧?”
薄慕年睨向韩美昕,韩美昕立即朝他摇头,她可不要经常来这里,倒不是嫌弃这里住着的都是老人,就是怕薄夫人不高兴。
她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记,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别人想来我都不肯,让你来走动走动,还委屈你了?”
韩美昕疼得眼眶泛湿,她抬手捂着额头,连忙道:“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这么说定了,每周末都过来尽尽孝道,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顿饭,不用觉得委屈,我这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薄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道声音打断。
“爷爷!”
“爷爷!”
薄慕年与韩美昕相似一眼,韩美昕急道:“您老当益壮,不许胡说,我们回来看您就是,不要装可怜博同情,您还要活很久很久,要看到您的重孙娶妻生子呢。”
“那我不成了老妖怪了?”薄老爷子对死啊什么的没什么禁忌,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看不开了。
“老妖怪好啊,那就能长命百岁了。”韩美昕笑吟吟道。
薄老爷子被她哄得大笑起来,越发喜欢阿年家这个丫头。
薄慕年忍不住看向韩美昕,晨曦下,她五官柔和,带着几分狡黠。说不出来她哪里好看,就是每一处看起来都让人感到舒服。
他娶她的时候没有想到,爷爷会这么喜欢她,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进了宅子,韩美昕去卫生间里端了一盆热水出来,亲自拧了热毛巾递到薄老爷子手里,笑眯眯道:“爷爷,擦擦脸和手。”
薄老爷子一怔,垂眸看着蹲在他腿边的丫头,年轻的脸庞洋溢着朝气,脸上的笑容那样真诚,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自然得好像她一直在做这事。
薄慕年也是相当诧异,再看韩美昕,她并非刻意去做这种事,因为她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
薄老爷子拿手毛巾擦了擦脸,韩美昕自然的接过毛巾,又重新拧了热毛巾递给他,看他擦了手,她才端着水盆进了卫生间。
薄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叹息了一声,对薄慕年道:“阿年啊,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好好和这丫头过日子,爷爷看人忒准,不会害你的。”
薄慕年收回目光,良久,他点了点头,“爷爷放心,我会的。”
吃过早饭,薄慕年公司还有事,他和韩美昕一起离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韩美昕窝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她忽然转过头去,望着薄慕年,问道:“薄慕年,以后我们周末真的要回薄家住?”
薄慕年挑了挑眉,“你以为呢?”
韩美昕皱紧眉头,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说,我不想回薄家去,你会不会生气啊?”
“理由!”薄慕年看着前面的路况,淡淡道。
韩美昕俏脸上一喜,直觉有戏,她道:“你想啊,有句话叫远香近仇,你看你妈妈那么不喜欢我,我要是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打转,她会很快看到我的缺点,从来更加讨厌我,那不是得不偿失?”
“我妈对不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都不会喜欢,所以你不用白费心机去讨她欢心。”薄慕年语气凉凉道,他之所以答应爷爷每周回去住两天,是因为他看出来,爷爷真的挺喜欢她。
韩美昕俏丽的脸蛋垮了下来,“喂,婆媳关系是造成婚姻关系紧张的最主要因素,你妈不喜欢我,可以给我甩脸子,可我不喜欢她,又不能瞪她,很憋屈啊。”
“那你就瞪回去。”薄慕年建议道。
“”韩美昕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虽然他们是契约婚姻,她不用像别的儿媳妇一样,绞尽脑汁讨婆婆喜欢,可也不能招她厌恶吧。
薄慕年见状,他打了转向灯,将车停在路边,认真地望着她,“韩美昕,你听清楚,这种话我只说一次。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战战兢兢去面对我的家人,而是让你给我生孩子,并且随时让我睡,你的服务对象只有我。”
他的目光太认真,他的话太流氓,韩美昕被他搞得无所适从,她嘀咕道:“薄慕年,你能不一本正经的耍流氓么?我清楚我的使命,可他们是你的亲人,就算我们只是契约关系,我也不想把和他们的关系搞得太僵。”
“你有这种觉悟我很欣慰,同样的,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太受委屈,懂?”薄慕年看着她的红唇,突然很想吻她,真是见鬼了!
“我懂了。”韩美昕点了点头,算他还有人性。可是他越是这样说,她越不想和他的家人的关系搞得太差,那是他的亲人,她应该去尊重。
“那你妈妈那里”
“你还是好好想,怎么让你的肚子鼓起来,因为你做一千件事,都不及这一件事重要。”薄慕年盯着她平坦的小腹,他们最近都没有做措施,按理说她是第一次,应该更容易受孕的,可是到现在,肚子都没有音讯。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瞒不住,薄慕年一边开车,一边抿起唇,他必须想个办法,让爷爷和爸爸知道这件事。
母亲已经不喜欢她了,若是连爷爷和爸爸都讨厌她,那么她难以在薄家立足,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她回薄家去的原因,她,比他想象中做得要好。
送韩美昕回了清水湾别墅,薄慕年开车去公司,有个项目在技术上出了问题,必须由他过去做调整。忙完工作,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他拿起手机,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是韩美昕打过来的。
他看了一下时间,五分钟前,他回拨过去,那端传来一段音乐,孩子稚气的声音,在唱着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抱抱我。
不知为何,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十几秒钟后,韩美昕接了电话,“薄慕年,你下班了吗?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薄慕年抬腕看表,快八点了,他道:“我马上回去。”
“好,我等你,我亲手做的火锅鱼,你肯定会喜欢的。”说完,她喜滋滋的挂了电话,薄慕年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很快恢复寂静,薄慕年看着几近透明的玻璃窗,那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他看着自己的影子,思绪忽然回到多年前。
林子姗是城人,口味很重,最喜欢吃麻辣火锅,她自己也炒得一手好底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火锅味道,馋得人直流口水。
他们定情那晚,她做的就是火锅鱼,他并非不吃辣,和林子姗交往那段时间,他吃辣的段数直线飙升,最后直逼土生土长的城人。
只是吃完火锅,他就会上火。
他记得很清楚,那晚吃完饭,他本来要离开,林子姗从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低声道:“阿年,别走了,今晚留下吧。”
他浑身一震,那个年纪的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有女人这样邀请他,他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他二话不说,拉开她的手,转身抱住她,热情的吻住她,将她往房间里抱去。
直到两人倒在床上,他扯开她的衣服,整个人激动得不行,连吻都是毫无章法的。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他上火流鼻血了。
办公室传来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垂下手臂,转身看去,徐浩将刚刚修改的文件送过来让他看,他淡淡道:“把文件放桌上,叫他们下班。”
徐浩心里略感诧异,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不像刚才在楼下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男人,他应下,连忙转身出去了。
薄慕年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文件阅读起来,手里握着钢笔,不时在文件上删改,改好后,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西装外套,转身走出办公室,将改好的文件放在徐浩的位置上,大步离去。
车子驶回清水湾的别墅,车灯探照进去,远远的,他看见有道身影倚在门前的罗马柱上,大概等得无聊,靠在那里打瞌睡,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她受惊似的,立即抬起头看过来。
看到薄慕年那辆标志性的巴博斯,她快步跑过来,站在车身旁,盯着车里的男人,埋怨道:“你不是说马上回么?我都等两个小时了,还好我聪明,没有把鱼下锅里,要不现在就只能吃鱼渣了。”
薄慕年看着车外的女人,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明明很丑,他却觉得特别好看,他盯着她微嘟的红唇,那种想吻她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熄火下车。
她穿得很清凉,上面是一件浅绿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条热裤,她的腿很长,这么一看,他心里顿时浮躁起来。他想,他现在想吃的绝对不是什么鱼,而是她。围史乒血。
“你要不先去洗澡,我去煮鱼。”韩美昕完全不知道男人现在在想什么,她边说边往别墅里走,刚走了两步,她的手腕被一只灼热的大掌攥住。
她心里诧异,下一秒,男人微微使力,她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他怀里。她刚撑着他结实的胸膛抬起头来,男人已经俯下头来,薄唇狠狠地堵住她的唇。
韩美昕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俊脸,他闭着眼睛,吻得越发深入。大概不会吻,吻技很生涩,齿关偶尔会磕到她的唇,痛得她眼里浮起了泪光。
韩美昕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吻她,这在她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不会吻她的唇,就好像她的唇上有病毒一样。可是他现在却在吻她,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吸入他的唇齿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真正亲密的事,不是做.爱,而是接吻,相濡以沫。
韩美昕的手掌撑在他胸膛上,慢慢的,她垂下了手,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回应,她的舌尖被他吮得发麻,全身有电流在噼哩啪啦乱蹿,她浑身发软,直往地上滑去。
一双大手搂住她的腰,他似乎搂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她感觉到她的背抵在了车身上,车门把抵得她难受。男人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硬梆梆地抵着她,她的脸像火烧云一般,彻底红透了。
他抱着她只是吻,哪怕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也没有做别的事,仿佛要和她吻到天荒地老。逐渐的,韩美昕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都开始缺氧。
不知道过了多久,薄慕年终于放开了她,她靠在他胸前,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可刚刚才呼吸顺畅,他的薄唇又压了上来,掠夺似的狂吻她。
韩美昕晕晕乎乎的想,薄慕年现在已经变成了当之不愧的索吻狂魔了。
最后韩美昕是怎么回到别墅里,她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只要她的呼吸稍有一点顺畅,他又没完没了的吻她,吻得她再也想不起任何事。
许久许久,韩美昕才从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醒过来,她的唇瓣火辣辣的疼着,她知道不用照镜子,她的唇肯定肿得不能见人。
她瞪着身边的男人,指着自己的唇,道:“你看,我都变成香肠嘴了,跟中毒了似的,咝,好疼。”
唇瓣不仅肿了,还被他的牙齿磕出了血丝,此时唇齿间满是血腥味道。她想,肯定没有人接个吻会比她还惨。
薄慕年目光深沉地睨着她的唇,像是盯着世界上最美味的甜点。她说得没错,她的唇有毒,让他一吻就上瘾。
不对,是她这个人有毒,让他一碰到她,就完全停不下来。
他轻轻摩挲着唇角,那模样要有多妖孽就有多妖孽,韩美昕浑身打了个寒噤,连忙站起来,慌张道:“我去煮鱼。”
薄慕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她进了厨房,他才收回目光,他抿了抿薄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女人唇上的气息,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这才转身上楼去洗澡。
韩美昕乱了,心神大乱。
薄慕年突然吻她,还一吻就不撒手了,让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而这样的改变让她很不安。她拼命暗示自己,他们是契约夫妻,接吻做.爱,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都是契约里的条款,她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否则到时候受伤的是她自己。
她这么提醒着自己,煮鱼的过程中,全程都在发呆,所以不是放错这样,就是放错那样。等她把一锅鱼端出来,简直不能看了。
薄慕年洗完澡,穿着家居服下楼,远远的就闻到一股火锅味,他大步走进餐厅,餐桌上放着一个电磁炉,炉上放着已经煮好的火锅鱼。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所见,他睨着杵在桌边发呆的韩美昕,道:“下次,你还是别下厨了,有刘妈就可以了。”
“”韩美昕回过神来,就听见他批评自己的厨艺,她讪讪道:“那你别吃了,我自个儿吃。”
说着,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东西。
薄慕年是真的嫌弃,可是看她忙碌了一晚上,就为了等他回来吃饭,他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有时候女人是得罪不得的,特别是批评她。
比方说,她好不容易去做了指甲,跑回来问你好不好看,你除了说难看,还说像鬼一样,她肯定一周都不会理你。
薄慕年拉开椅子坐下,拿筷子夹鱼,鱼片是没有了,煮成鱼糊了,里面还放了肉丸啊鱼丸之类的,还有土豆片藕片,经煮的东西都还能找着形,不经煮的就只看得到鱼刺。
薄慕年去厨房里舀了一碗饭出来,又拿了汤勺,舀锅里的“鱼糊”拌饭吃。
韩美昕停下动作,看他并没有嫌弃,她道:“要不别吃了,我去炒两个菜,就是要等一下。”
薄慕年看了她一眼,“夫人辛苦了一晚上,含着泪也要把它吃完,别折腾了,再折腾就天亮了。”
“”韩美昕看他将鱼刺挑出来,然后拌着饭一起吃,看起来好像挺香的,她问道:“好吃吗?”
薄慕年瞧她目光热切地望着他,他点了点头,将碗递过去,“要不要尝一口?”
韩美昕也没有多想,接过碗吃了几口,她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辣,你不是说你不吃辣么?”
薄慕年将碗拿回去,没有理回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吃起来。韩美昕见状,他分明就不怕辣嘛,之前说得好像不能吃。
然而到后半夜时,韩美昕终于知道,他真的不能吃辣。她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边传来压抑的呻吟声,她惊得一下子坐起来,看见薄慕年浑身冒冷汗,她连忙跪坐在他身后,问道:“薄慕年,你怎么了?”
薄慕年半眯着眼睛,一张俊脸皱在一起,似乎很痛苦,鼻血涌了出来,将深色的枕套的颜色染得更深,她吓得要命,连忙抽了纸巾按住他的鼻子,急得快要哭了,“薄慕年,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别吓我啊。”
薄慕年伸手按住她的手,看见她吓得眼泪直掉,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上火,别慌。”
韩美昕哪能不慌,晚上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现在鼻血喷得跟不要钱似的,她手足无措道:“你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她连忙下床,去换了衣服出来,然后扶薄慕年起来,他手上的纸巾很快被鼻血浸湿,她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她重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带着哭腔问道:“怎么样?你能不能走?要不我背你?”
薄慕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睡一觉,明天就好。”
韩美昕哪里还敢让他睡一觉,就是铁打的人,这样喷鼻血也背不住,她跪在床沿上,伸手去扶他,“薄慕年,你别吓我,你要是死在我床上,别人都要骂我红颜祸水,你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薄慕年瞧她脸色苍白,吓得不轻,他无奈地下床,让她送他去医院。
薄慕年不是寻常老百姓,他的身体健康关乎到整个薄氏的安危,所以他们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去医院,只能去那种保密性极佳高级私人医院。
韩美昕被他吓得慌了手脚,一直到做完检查,医生确定他是上火造成的流鼻血,她才松了口气,等把他送回病房安顿好,医生才道:“薄先生有上火流鼻血的病史,一定要避免酗酒,以及少吃上火的东西。还有,也不要纵欲过度。”
医生说完,韩美昕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太丢人了。
医生离开后,薄慕年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女人,她身上的白色衬衣上还染着一些鲜血,看起来十分狼狈,他朝她伸出手,低声道:“过来。”
韩美昕没有过去,他把她吓得够呛,这会儿魂都还没招回来呢。
薄慕年见状,欲撑身坐起来,韩美昕看出他的动机,一个箭步射过去,按住他的肩,急道:“你好好躺着,别乱动,鼻血刚止住,待会儿又喷出来了怎么办?”
薄慕年躺回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真是越看越顺眼。明明不久前,他还当她是蟑螂一样,恨不得踩死她算了,可现在却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她的照顾,也习惯了她的紧张。
“不会,别害怕,折腾了一晚,上来躺会儿。”
韩美昕连忙摇头,“床这幺小,你一个人睡就够憋屈了,再加一个我,到时候两个人都得掉床下去。”
薄慕年安静地望着她,抿着唇不说话,可眼底的光芒却是绝对的强势,不容她拒绝。
韩美昕拿他没办法,“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我真的不困,你快睡吧,等会儿你睡着了,我去外面的沙发上靠靠。”
薄慕年握住她的手,半晌,妥协了,他道:“辛苦你了。”
韩美昕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都是我害的,你还说辛苦,那不是让我更内疚?早知道你不能吃辣,晚上就不逼着你把剩下的全吃了。”
薄慕年看着她,眼底有些奇异的光芒,过了许久,他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韩美昕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还被他紧紧的握住,掌心微微发着汗,很不舒服,她却没有抽回来。
看着他鼻子里塞着两团止血贴,若是别人,肯定有着说不出来的滑稽,可偏偏在这个男人身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狼狈,依然英俊得人神共愤。
命运真的很神奇,一个月前,她绝对没有想过,她和薄慕年会有这么深的交集,可偏偏命运将他们缠绕在一起,越缠越深,越缠越紧,直到再也挣脱不开。
经过薄慕年生病的事,韩美昕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忽然有些不一样了。除了平常两人的对话多了一些,就连在床上也和谐了许多。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直奔主题横冲直撞,会亲吻她一会儿,然后才开始,这种感觉非常好,至少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有点尊严,被他所珍视的。
偶尔,韩美昕也会想起郭玉,那天从薄家回来,她才看到他给她发的短信,约她在法学院见面。她没有回短信,也没有去。
如今的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再也不会相交。
她想,她的生活就这样宁静而简单的过下去吧,虽然离她想象的幸福差了很远,但是还好,薄慕年还拿得出手。
这天下午,她在薄氏集团坐班,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电话号码。自从上次她接到用变音器打来的电话,然后拜托一个当警察的朋友帮她查了电话号码,那个号码显示为空号,近几个月也没有被使用的记录,她就在手机上设置了防骚扰,一般的骚扰电话与短信是打不进来也发不进来的。
看着这个陌生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起,“你好,我是韩美昕。”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就在韩美昕想要挂断电话时,那端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美昕,是我。”
韩美昕倏地攥紧了手机,没有吭声,在她的记忆里,郭玉绝不是这样死缠烂打的人,他会在你不愿意搭理他的时,悄悄的离开,而不会想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你有事吗?”韩美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想泄露心底那一丝丝的紧张。
“我们见一面吧,不要躲着我了。”郭玉的声音里带着请求,这段时间他给她发短信,几乎都是石沉大海,他在金域蓝湾外面守候,也不见她回去,他渐渐沉不住气了。
他去打听过,她还没有男朋友,如果她夜不归宿只为了躲他,那完全没有必要。他尝试过去她的单元楼下等,可却只看到了宋依诺回去,没有见到韩美昕。
韩美昕抿了抿唇,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半晌,她道:“好。”
郭玉顿时松了口气,她愿意见他,就比什么都让他开心了,“那我定位置,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好!”
韩美昕挂了电话,她攥着手机出神,几年不见,他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不让彼此继续痛苦下去。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起来,她点开短信,是晚上用餐的地址,就在希塔上面的旋转餐厅里。
她将手机放回桌上,内线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内线号,是从总裁办公室打进来的,她整理了下心情,接通,“有事?”
薄慕年听着她客气而疏离的声音,他微蹙了眉头,道:“你晚上有事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有事。”
她的回答出乎薄慕年的意料之外,他眉头蹙得更紧,“有什么事?韩美昕,你现在是已婚妇女,不准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逗留。”
“”韩美昕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薄总,那是我的下班时间,我就要在外面逗留,你啃我一口啊。”
薄慕年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道:“韩美昕,你给我等着,我马上下去收拾你。”
说完,那端已经“啪”一声挂了电话。
韩美昕头皮一紧,怕他会真的跑下来找她麻烦,她连忙收拾好东西逃之夭夭。薄慕年下楼来抓她时,她已经不在办公室了,他恼怒地瞪着人去楼空的办公室,半晌,才转身离去。
韩美昕从薄氏逃了出来,看时间还早,她又没什么事,就跑去逛街,步入商场后,她到处转了一圈,秋装上市,所有大牌的款式,清水湾别墅里的衣帽间里都有,根本不用她跑这里来买。
她发现跟着薄慕年后,她连逛街的兴趣都没有了,大牌包包大牌服饰大牌鞋子,衣柜里应有尽有,而且全都是配套的。
她兴致缺缺的走进男装部,一开始看的是中老年款,她记得前年刚出来实习时,拿的第一个月工资,给爸爸买了一件格子衬衣,爸爸喜欢得很,又舍不得穿,上次回去,邻居家的儿子结婚,她见他穿了一次,还是崭新的。
她想着要不给爸爸妈妈买秋装,就先去逛了男装部,一连逛了几家精品男装,都没看到合适的,最后一家,她一眼就看中了摆在橱窗里的深蓝格子衬衣,面料加了棉,摸起来很舒服,也很保暖,在秋凉季节穿,外面再套件夹克,也不会冷。
她特别喜欢,一翻吊牌,她吓得瞪圆了眼睛,1299,好贵!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她犹豫了许久。想起上次打那个官司,肯定惹爸爸不高兴了,那她就买件衣服回去赔罪,这样这件衣服的意义就不同了,贵也值得。
于是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让服务员给她开单。
刷卡的时候,她自己的银行卡里余额不足,她瞪大眼睛,她明明记得卡里还有钱啊,怎么会余额不足?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想起那天薄慕年生病,他们出门得匆忙,薄慕年忘了带钱包,全是用她的卡刷的药费和住院费。
回去后,她也没好意思去问他要钱,毕竟是她害得他半夜流鼻血住院的。
这会儿见服务员盯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却相当让人不舒服,她不服气,再加上实在喜欢那件衣服,她拿了薄慕年给她的副卡,买下了那件衬衣。
她本来还想给妈妈再买件新衣服,但是想到自己手里没钱,又不愿意花薄慕年的,她没再继续逛街,去楼下做了个指甲。
她敢对天发誓,她真的是无聊才会去做指甲,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做完指甲,已经快到5点半了,她这才去了地下停车场拿车,开车去希塔。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停车场,偶尔有几个逛街的男女从她身边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等她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见着。
来到自己的座驾旁,她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驶离。
韩美昕到达希塔顶层的旋转餐厅时,刚好六点整,她站在门口,伸手捂着突然砰砰直跳的心脏,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角有亮光划过,她垂眸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
鬼使神差的,她将素戒摘了下来,暂时并不想让郭玉知道她已婚的事。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抬步迈进去,服务员立即上前,询问她是否有提前预定,希塔的旋转餐厅都必须提前预定,否则根本就没有座位。
她报了名字,服务员连忙带她往靠窗的位置走去。旋转餐厅是用整副的落地窗玻璃装修的,从这里望出去,可以将桐城的城市风貌尽收眼底,像极了澳门塔。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男人,仿佛感觉到她的到来,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韩美昕的心跳一滞,哪怕过去几年了,她依然无法对他专注的注视免疫。
短短几步距离,她却仿佛用了一生的力气。
郭玉站起来,绅士的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韩美昕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关系,是我早到了。”郭玉温润的笑着,体贴的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服务员送上菜单,一式两份,分别放在他们面前,韩美昕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的旋转餐厅吃饭,感觉自己像个土鳖,因为从她坐下后,餐厅就开始旋转起来,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
她看着菜单后标注的价格,这一顿饭吃下来,就要把她一个月的工资都吃完,她看着菜单,心在泣血,压低声音问郭玉,“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会不会被他们永久拉入黑名单?”
郭玉好久没看到她这副可爱的模样,他摇头失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跟他们老板是熟人,会给我打折,别担心,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韩美昕犹豫了几秒钟了,点了一个最便宜的套餐,然后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同时,郭玉也点好了餐,服务员收走菜单,请他们稍等,然后转身离去。
郭玉微笑地望着她,“美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
韩美昕一怔,避开他格外热烈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一条条道路被车辆塞得水泄不通,城市发展过快,带给城市的压力就是,一到上下班高峰期就堵车。
有时候开车还没有坐公交车方便。
“变了,怎么可能没变,你走的时候,这个城市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可你回来的时候,这里几乎已经完全变样了,没有生命的建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韩美昕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
郭玉顿时语塞,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搁在桌面上的手背上,热切道:“美昕,我没变,我还是那个我。”
韩美昕手指微僵,她下意识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抬头望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忽然笼罩下一道黑暗,带着男人身上专属的压迫感,存在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