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嬗慢慢走过去,在男人面前站定,他的神情阴晴不定,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修长雅致的指尖缠绕着几缕白烟。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许渊与他母亲离去的方向,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里不安,忍不住搓了搓手,尴尬道:“贺东辰,你怎么来啦?”
贺东辰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不安的女人,他嘴角微弯,扯出一抹讥嘲的弧度,酸气冲天道:“怎么,我不能来?”
他来了好一阵子了,下班回到家,面对一室空洞,他心情很烦躁,坐在客厅里抽了一会儿烟,他越发想她。他知道,她不来公寓,是因为昨晚贺夫人突然造访,她心有余悸。
他想,没关系,她不来他家,他就去她家好了,反正他受不了与她分开。
可是到了楼下,他却迟疑了,本想静静抽两支烟,然后就开车回去,没想到单元楼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三人让他猝不及防。
他站在那里没动,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他。他就像被摒弃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听他们有说有笑的从眼前走过,那一幕刺疼了他的眼睛,同时也刺疼了他的心。
他想起十年前,他满怀颀喜与激动的去军校找她,却看见许渊抱着她从他身边走过,他们没有看到他,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他千里迢迢赶过去,视那一夜珍而重之,可是她却早就抛诸脑后,另结新欢。他以为很神圣的一夜,在她心里却什么也不是。
他像被人打了一耳光,心里难堪又难受。
贺东辰没有理会云嬗,径直迈开长腿,朝单元楼下走去。云嬗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头疼。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一秒变高冷。
走进单元楼,两人都没说话,贺东辰气场很冷,一副拒绝交谈的高冷模样。云嬗屁颠颠跟在后面,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事,她却忐忑不安起来。
想解释,又无从解释。
电梯里,一股沉默的气氛将两人袭卷。云嬗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贺东辰心里那股气缓过去后,他倒是有心情打量她。看她垂着脑袋,有点反省的样子,他满意的点头,不错,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知道反省,没有笨得无药可救。
云嬗没有反省,她只是在想,他们还能这样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晚上餐桌上,妈妈言语间透露的意思,让她神经莫名绷紧。
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贺东辰,但是她就是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否则不会那么积极的将她往许渊身边推。
如果母亲知道她和贺东辰在一起,恐怕只要是个男的,她都愿意将她打包奉上,只要这人不是贺东辰就成。
莫名的,她心里难受起来。她知道母亲的想法,贺东辰是主,她们是仆,主仆有别,她绝不允许她逾越那条线,从而导致她连提都不敢提。
母亲没有把话挑明,是要给她留下最后的尊严吧,有时候她的母亲,在这方面还挺善解人意的。如果她一意孤行呢,结果会是什么?
“叮”一声,电梯到了,贺东辰倚在电梯金属壁上,没有出去,云嬗抬头望着他,撞进他深幽的眼眸里,心莫名揪紧,悲恸起来。
她怔怔地看了半晌,在电梯合上来时,她按了开门键走出去。贺东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云嬗拿钥匙开门,贺东辰贴了过去,结实的胸膛抵在她的后背上,他大手握住她开门的手。姿势透着暧昧。
“云嬗,我很生气!”男人的声音透着傲娇,意思是让她快点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一股新鲜的烟草气息包围了她,云嬗闭了闭眼睛,心情格外的沉重,她将钥匙喂进锁孔里,然后扭转,门开了,她一言不发的从贺东辰怀里退出来,走进公寓。
贺东辰的手僵在半空中,仅一秒时间,他便收回,不动声色的跟进去。玄关处,云嬗在换拖鞋,她的公寓没有贺东辰的大,两个人站在玄关显得很拥挤。
身后传来防 盗门被拉上的声音,云嬗心脏紧缩了一下,刚要走,她的手腕被握住,滚烫的温度像是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缩回手,清冽的男性气息瞬间袭来,下一秒,她被他结结实实的吻住。
一开始便不是温柔缱绻的吻,而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似发泄又似征服,更多的,则是隐忍不住的渴求。云嬗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可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吻她。
挣扎了那么一秒,她便伸手揽着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吻他,两人气息灼烈,很快彼此身体的温度也在攀升,贺东辰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沙哑的嗓音里饱含着欲念,“可以吗,云嬗?”
云嬗脸红耳赤,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浑身轻颤,她双手还圈在他脖子上,透着说不出的暧昧,她睫毛一下下轻颤起来,像一只调皮的蝴蝶,一直颤进了他心里。
贺东辰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将她抱起来,不管不顾的吻下去。他承认他没有安全感,哪怕两人已经负距离在一起,她包围着他,他依然惶惶不安。
尤其是看见云姨与许渊分外亲近的模样,他知道,就算他是贺家大少爷,在云姨心目中,他也绝不是理想的女婿人选。
看见他们,他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就是平凡的一家三口,这样的想法,让他嫉妒得发狂。
云嬗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她感觉得到今晚的他不太开心,每一分力道都透着狠,似乎在发泄着什么,渐渐的,她体力不支,张嘴咬在他肩膀上。
贺东辰毫无预兆的停下来,垂眸看着俯在他肩上的女人,她已经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了,他还在不安什么呢?
他亲了亲她汗湿的发,沙哑的声音隐含磁性,他道:“嬗儿,你爱我吗?”
“爱!”云嬗没有犹豫,甚至没有羞涩。
贺东辰心底一震,浑身迅速漫过一股电流,不管什么时候,她的情话都让他格外激动,道:“说你爱我。”
云嬗没有作声。不是不愿意说,是被他折磨得换不过气来。
“说你爱我。”贺东辰催促,动作急了起来。
云嬗趴在他肩上,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爱你,辰哥,我爱你。”
贺东辰眼中光芒大盛,他弯下身来,寻着她的唇,深吻下去,边吻边含糊不清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结束时,贺东辰抱着云嬗靠在沙发上,两人都未着寸缕,贺东辰怕她冷,拿大衣盖住彼此的身体。云嬗趴在他胸膛上,他身材结实,有八块腹肌,看起来十分诱人。
她在军校里毕业,部队里也多半是男人,所以她经常看见男人们打着赤膊跑步,却没有一个人会让她有心动的感觉,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部,男人的气息越发喘得急了,大手包裹着她的指间,他脸上挂着笑,邪魅道:“又想了?”
意识到他误会了,云嬗顿时脸红耳赤起来,她瞪着他,恼怒道:“想你个头啊。”她现在还腰酸呢,哪有人对这种事这样乐此不疲的?
贺东辰低低的笑了起来,心情莫名好转,他伸手抚了抚她汗湿的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想起一事,他开始追究,“许渊怎么在这里?”
男人的问话酸气冲天,还带着傲娇的味道,就是没有质问。刚才他在楼下抽烟,脸色臭臭的,就是因为这个吧,现在她把他喂饱了,气也消了大半,又觉得许渊只是云姨的理想女婿,可真正拥有云嬗的不还是他么?
可道理是这样,他心里就是不爽,非常不爽!
云嬗瞧着男人难得吃醋的模样,她兴致盎然,“哎呀,某人吃醋了,为什么连吃醋的样子都这么帅呢,真是没天理了。”
贺东辰瞪她,又觉得下不来台,他俊脸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云嬗吃吃的笑起来,笑得有些花枝招展,某人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啊,可爱到她忍不住想逗逗他,她咬着下唇,娇娇地望着他,“你要怎么对我严,关起来么?还是打一顿?”
男人笑得十分邪恶,微微挺了挺下半身,然后倾身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云嬗耳根一烫,脸颊烧了起来,她手脚并用的推开他,裹着大衣从他身上爬下来,跳得远远的,瞪着那一脸笑意的男人,她羞愤道:“老流氓!”
“……”
云嬗去洗了澡出来,看见贺东辰只穿了一条内裤在厨房里晃,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男色,又想起他刚才耍流氓说的那句话,浑身竟似有电流流窜过,她羞窘的别开视线,半晌,又迈步进去。
贺东辰正在煮面,白色的面条在锅里翻滚着,冒出氤氲的热气,她道:“我来吧,你去冲个澡。”
贺东辰将手里的筷子给她,却没有听话的去洗澡,而是从她身后抱住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刚刚沐浴过的女人,身上气息又香又甜,搂在怀里软绵绵的,很舒服。
他越看越心潮澎湃,刚刚还满足过的身体,越发胀痛起来。
云嬗拿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没有理会男人的小动作,她耸了耸肩,有些嫌弃道:“一身汗臭,快去啦。”
不知道哪个字蛰伤了男人高傲的自尊心,云嬗手里的筷子不翼而飞,一只大手伸过来关了媒气灶,然后她被男人按在了流理台上。
贺东辰再度释放了身体里多余的力气,他身心都舒畅起来,看着伏在自己肩头的女人,心里最后那点郁结之气都消了,看来胡思乱想时,任何的自我调节方法都没用,酣畅淋漓的做一次,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贺东辰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衣服脏了没法再穿了,他直接抱着怀里的女人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云嬗不可思议的声音,“贺东辰,你还来!”
……
一个小时后,云嬗惫懒的倚在沙发,看着男人欢天喜地的吃着已经糊了的面条。她承认,她很舒服很愉快,但是看见男人把一碗面条吃成了五星级餐厅的滋味,她还是忍不住伸脚踹了他一下。
贺东辰看过来,狭长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干嘛。
云嬗被他看得头发一紧,还是不情不愿道:“看你不爽,想踢你一脚不行啊。”
“行啊,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男人身体舒畅了,变得特别好说话,云嬗移开视线,傲娇的不理他。不一会儿。耳边又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像是故意逗她一样,吸溜得特别欢畅。
云嬗靠在沙发上,骨子里都透着娇媚与懒散,其实她心里并没有表面轻松,一连几次,贺东辰要,她就给。她知道,她在用力抓住时间抓住他,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想和他在一起久一点。
可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就像手中沙一样,她越抓得紧,便漏得越快,就像她和贺东辰之间的感情。
贺东辰吃完面条,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他刚走远的郁结又冒了回来,他将碗放下,回头正视他的小女人,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
云嬗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一秒就会被吸入漩涡里,她站起来,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以吻封缄。
贺东辰被她强吻,一开始还抗拒,不愿意她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他的训斥,可是女人温软的身体让他心猿意马,象征性的推了推,就投入了热情的吻里。
半晌,他身体里的火被勾了起来,这女人就是一只妖精,想方设法吸他的血,可就算如此,他也心甘情愿,他稍稍推开她,气喘吁吁道:“不是说腿酸了么,还勾引我,现在不酸了?”
云嬗被他异常灼热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她撇开脸,看向别处。贺东辰慢慢平息身体的躁动,即使他想,今晚也已经三次了,他不能一次把她榨干。
他拥着她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综艺节目,主持人自称马栏山一姐,很搞笑的女人,他浑身放松下来,刚才话已经说到那种程度,他也不再提,虽然心里还膈应着,“云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贺东辰心知,贺夫人现在不愿意和他硬碰硬,那么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云姨来阻止他们在一起,而云嬗今晚一直怪怪的,也许是云姨和她说了什么。
提起这个话题,云嬗有些意兴阑珊,她看着电视里女主持拼命搞笑,逗得台下观众哈哈直笑,却戳不到她的笑点,她道:“我下班后过来的,贺东辰,我们……”
“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辈子。”贺东辰连忙打断她的话,说得信誓旦旦,语气里却有一抹难得的不安与惶惑。
云嬗抿了抿唇,微笑道:“我知道啊,我是说我们去睡觉吧,我困了。”
贺东辰看着她惫懒的模样,她大姨妈刚过,又被他折腾了几次,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捞起来,打横抱起。往卧室里走去。
云嬗依偎在他怀里,闻着熟悉清冽的男性气息,她心里也是委屈的,至于为什么委屈,她也说不清楚。恨自己不是千金大小姐,没有匹配他的身世,没有可以立足于他身边面对天下人的资本。
可是如果她是千金大小姐,也许她和他就没有这样的缘分了。这么一想,她心里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难受了。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全是依恋的态度,贺东辰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瞬间就被她的姿态给驯服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云姨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云嬗心里闷闷的,妈妈一改从前那样直来直往的习惯,不点破她和贺东辰之间的关系,反而让她心里更难受。
如果她直说不让他们在一起,她可以叛逆,可以反抗,偏偏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拼命撮合她和许渊,就让她憋着一股气,想发泄出去,却找不到着力点。
贺东辰微微皱眉。他是个男人,之前答应云嬗,不会让云姨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如今,他们已经瞒不下去了,如果他再这样畏首畏尾,就绝不是一个男人所为。
贺东辰抱着她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刚立春,天气还冷。公寓里开了暖气,倒是不怎么冷。他掀开被子上床,拥着她躺下来。
云嬗枕在他胳膊上,有时候怨命运弄人,让他们的爱情悬着一把刀,每靠近对方一分,越幸福越不踏实。
“云嬗,别怕,一切有我!”贺东辰低声道,声音里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云嬗闭上眼睛,很想相信她,可是……
“我困了,睡吧。”
不一会儿,贺东辰听到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心里更是无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栽在了这个小女人手里,直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失去她,才知道,原来要和她在一起那么难。
他睡不着,听着她均匀绵软的呼吸声,又不想乱动,把她惊醒了。他以为他一定会失眠,后来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并且一觉到天亮。
许渊送云姨回贺宅,一路上云姨问了他许多问题,许渊一一作答,云姨看着他,心里犯嘀咕,云嬗身边有这样优秀的男孩子,并且看他也挺喜欢她家云嬗的,两人怎么就没在一起呢?
下车的时候,云姨问许渊要了电话号码,许渊很高兴的给了她,他虽然是耿直Boy,但是也看得出来,云姨很满意他的身世背景。
目送云姨进了贺宅,他这才开车离去。
翌日,贺东辰送云嬗去佰汇广场,最近贺雪生忙着婚礼的事,很少来公司,许多事情都要云嬗过问,她比之前更忙碌了。
其实这样忙碌的日子更好,可以让她不胡思乱想。
贺东辰目送云嬗进了佰汇广场,他拿起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他迟疑了一秒钟,就拨通了,不出三声,对方接了电话,他柔声道:“云姨,中午我想请您吃饭,您方便吗?”
云姨昨晚回到贺宅,在云嬗的公寓里,她没有发现任何蛛丝蚂迹,但是真是没有可疑的地方就最可疑,贺夫人不会无的放矢,她想了一晚,还是决定暂时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先撮合云嬗和许渊。
她挺喜欢许渊,长得好人品也好,更关键的是门当户对。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会接到贺东辰的电话,她愣了几秒,然后毕恭毕敬道:“大少爷,中午我要做饭,夫人在家,怎么突然想起要请我吃饭了?”
贺东辰约云姨出来,是要用女婿的身份正式拜见未来的岳母大人,之所以选择外面,而不是在贺宅向云姨道出他的心思,是想让云姨感到自在一些。
“就是想见见您,一会儿我过去接您。”贺东辰轻声道,尽量不让云姨觉察出他的动机。
云姨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她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贺宅,然后提前把午饭做出来,直到看见贺东辰的车子驶进来,她才停下来,也没有回房换一身像样的衣服。
云姨大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穿着佣人服坐上了贺东辰的车,贺东辰以前不觉得这身衣服有什么,如今看着却觉得格外的焦心。
他擅于察言观色,云姨没有特意换身平常的衣服,而是穿着佣人服出来,无形中就是在提醒他们之间的身份有悬殊。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觉得舌尖上的溃疡越发严重了。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私房菜馆前,这里的装修看起来就豪华上档次,门童前来打开车门,看见副驾驶座下来一个身着佣人服的妇人。那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趾高气昂。
贺东辰下车,快步来到云姨面前,看到门童的眼神时,他心火腾一下起来了,他后悔了,不应该订这样高档的酒楼,他只是想显得自己有诚意十足,可云姨这身佣人服,瞬间将他们身份的差距拉到最大。
“云姨,我们进去吧。”贺东辰低声道,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如果现在他拉着云姨离开,后果会更加难堪。
云姨点了点头,侧身让到一旁,笑得温婉,却字字含着珠玑,她道:“大少爷,你先走。”
贺东辰是被云姨带大的,云姨这样疏离的让他先走,其实已经表明了她的决心,他忽然发现,他这样破釜沉舟的要向云姨表决心,居然还没说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可是想到昨晚云嬗失落的模样,他狠了狠心,道:“您是长辈,岂有让长辈走在后面的道理。”
云姨摇了摇头,神情坦然而磊落,“大少爷,我一天没有离开贺家,就还是贺家的佣人,没有佣人会走在主人前面。”
两人为谁先走僵持起来,贺东辰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领教了云姨的固执,他终于明白,云嬗的固执从哪里来。他头疼欲裂,却还是坚持道:“云姨,从小到大,我从未将您当作佣人看待,在我心里,你是比妈妈还伟大的女人,进去吧。”
云姨还是摇头,“尊卑不可分,大少爷,你先走。”
正是中午用饭的点,豪车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会看他们一眼,贺东辰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着,直到一位生意上有来往的合作商经过,将他满腹的火气点燃。
那位富商下车,就看到贺东辰,对方热情的迎上来与贺东辰握手。正打算说两句,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云姨,瞧她身上穿着的佣人服,自然不会以为这是高贵的贺夫人,所以随口问了一句,“贺总,这是你家的佣人?”
贺东辰俊脸立即黑下来,他发誓,等他回去后,他就要把这个是猪总的还是狗总的全部项目撤回。那位富商被贺东辰看得心里凉嗖嗖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先跑了。
贺东辰败下阵来,没有再和云姨僵持,不想越来越多的人来提醒他,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差。
他脸色灰败,隐约有着沉痛,转身一言不发的进了酒楼。云姨看着贺东辰的背影,并没有心软,她跟了进去。
来到包间,包间装修豪华,红木的家具透着古色古香,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兰花的香味,是云姨最喜欢的一种香味。
贺东辰将菜单递给云姨,道:“云姨,您看看菜单,看看您喜欢吃什么。”
云姨这回没有推脱,她接过菜单,菜单上精美的图案配着优美的菜名,一看就是高大上的地方,她翻了一页,就将菜单放下,推回到贺东辰面前,她笑道:“现在的菜名取得太文艺了,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你经常来这些地方,还是你点比较实在。”
贺东辰看着面前的菜单,眼角抽了一下,他为显示慎重,似乎挑错了地方,也许直接带云姨去下馆子,她心里会更舒服些。
可如今他懊恼也没用,怪他思虑不周,明明他和云嬗的身份问题就已经是问题了,偏偏他还在用这样的方式加深这个问题。
他抿紧薄唇,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可这会儿他逼都已经装了,起身离开更用问题,想到这些,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了。
他点了几个菜,然后合上菜单,写菜单的服务员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云姨几眼,那眼神有着说不出来的鄙夷,似乎想不通这是什么组合。
贺东辰冷冷地扫了服务员一眼,那名服务员生怕得罪他,连忙拿着菜单出去了。包间里恢复安静,贺东辰拎着茶壶起身,给云姨把面前的茶水满上,云姨看着他,道:“在这里吃顿饭要花多少钱?”
贺东辰心知云姨不是随随便便关心一句,这句问话大概有陷阱,就好像她明明有漂亮的衣服,却穿着佣人服来赴他的约一样,她的态度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已经在不动声色的制止他。
他心里叹息,想不到云姨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惠质兰心的人,处处提醒他身份悬殊,又处处做到不留痕迹。
他道:“钱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要吃得高兴。”
云姨笑着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首先关心的就是贵不贵。”
“……”
贺东辰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愣是被云姨搞得很被动,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他抿了抿唇,道:“云姨,有钱人与平民老百姓的共通点,其实都是一样的。”
“大少爷,今天让你破费了,今天吃这一餐,放在我和云嬗身上,花的大概就是半年的工资了,有钱人与平民老百姓怎能一样?瞧这里装修得像皇宫一样,如果不是你带我进来,我站在门口就望而生畏了,哪还有勇气进来,这就是有钱人和平民老百姓的区别。”
贺东辰感觉喉咙上似乎有火在烧,他端起茶杯,咕噜咕锃将茶水喝完,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云姨不好说服,不代表他就要这样铩羽而归。
“云姨,我和云嬗在一起了,我要娶她,还望您成全。”贺东辰不再和云姨打哑谜,直接将他今天的目的说出来。
云姨像是早就预料到贺东辰这么隆重的请她吃饭是为了什么,她没有感到诧异,仍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那一瞬间,贺东辰似乎在云姨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场,宠辱不惊。
“大少爷,从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你是为什么事而来,我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在阻止你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是你还是说了,既然你问我的意见,我的答案是不能,云嬗配不上你。”云姨平静道,声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贺东辰看着这样的云姨,只觉得一股无力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他觉得喉咙越发干燥,太阳穴也疼得厉害,如果是别的拒绝的理由,他有信心说服云姨,可是她一句云嬗配不上他,就将他堵得开不了口。他知道,不能反问云姨,否则就会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他说:“云姨,我爱云嬗,云嬗也爱我,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您放心把云嬗交给我,我发誓,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云姨静静地看着他,他是她一手带大的,他的品性是她见过最正直最有责任心的人,如果云嬗与他身世匹配,她会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女婿,然而……
“大少爷,爱情不能当饭吃,你和云嬗在一起久了,新鲜感一过,就会发现你们的生活根本天差地别,她为了努力配上你,会失去她的人格,而你为了迁就她,也不得不从神坛里走下来,到那时,遍布荆棘的道路你们要怎么走?”
“云姨,您不用担心,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的品性如何,您非常清楚,云嬗是我要的女人,用我余生所有的力量去爱她我都嫌不够,又怎么会有新鲜感过去的时候?”贺东辰这番话说得漂亮,却感动不了云姨。
云姨摇了摇头,“大少爷,你和云嬗不般配,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云姨。身份就这么重要吗?两个人相爱,难道还不足以携手一辈子吗?”贺东辰隐隐动了怒,语气十分冲,他不明白,云姨为什么要拿身份挡住他和云嬗在一起的决心。
云姨抬头望着他,语重心长道:“大少爷,云嬗能得你垂爱,是她的福份,但是你们身份悬殊,她高攀不起。你们的婚事,我不能答应。”
贺东辰咬紧牙关,拼命忍耐着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眼前这个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啊,他小时候犯了错回来,爷爷罚他跪祠堂,不许吃晚饭,云姨就偷偷给他带鸡腿过来,还告诉他,他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孩子。
如今这个最优秀的孩子想娶她女儿,她拒绝的理由却是他太优秀了,这是什么道理?
虽然他知道今天一定会踢到铁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云姨不容置喙的拒绝,他还是难受了,“云姨……”
云姨站起来。不卑不亢的望着贺东辰,她道:“大少爷,念在我为贺家鞠躬尽瘁30多年的份上,你放过云嬗吧。”
“……”贺东辰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闷闷的难受开来,抬头看着云姨,云姨目光非常诚恳地看着他,那态度也是轻松得很,像是在和他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啊的家常,可是语气里那种谦卑,却莫名让他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
她叫他放过云嬗,她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要让他把最珍贵的东西舍弃,他怎么能做到?他摇头,“云姨,我做不到,我爱她,我要娶她!”
“云嬗没有这个福分。”云姨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她接着说:“如果你执意而为,那我只能请辞,带着云嬗离开这里。”
贺东辰站起来,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云姨心疼地看着他,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让云嬗害了他,“大少爷,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想我没有福气吃上这顿饭了,我先走了。”
贺东辰看着云姨缓步走向包间门,他抿紧薄唇,沉声道:“云姨,如果我不是贺家的长子,您还会这样反对么?”
云姨脚步微顿,随即侧过身来看向他,对上他殷切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大少爷,这世上没有如果。”
云姨走了,贺东辰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云姨只有一个意思,云嬗配不上他。他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一开始就知道,想要云姨答应他和云嬗的婚事,比登天还难,却不知道真的面对时,他会感到这么挫败与无力。
一个人的出身有错吗?为什么云姨不同意他和云嬗的婚事?
……
云嬗一整天眼皮都在跳,跳得她心慌,完全静不下心来做事。她拿起手机,翻到贺东辰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她拨通,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她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挂了电话,她给季林打电话,他倒是很快就接了,听她问起贺东辰,他道:“贺总今天没有来办公室,对,应该是有应酬。”
云嬗挂了电话,她坐在办公桌后,手机亮了一下,她看见上面多了一条短信,她点开短信,里面只有两个字,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越看心里越甜蜜,嘴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
她放下手机,能量回归,她高兴的继续工作,暗下去的屏幕上写着想你两个字。
云嬗快下班的时候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如今面对母亲,她总是感到心虚。接到她的电话,她心里就咯噔直跳,有种做坏事被逮到的心虚。
她看着手机上闪烁的电话号码,她迟疑半晌,在即将挂断前接听了,“妈,怎么了,找我有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嬗嬗,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云姨道。
“好啊,您想去哪里吃,我请客。”云嬗很高兴的答应下来,再加上心里觉得对不起母亲,她没有听她的话,才想着从别处讨好她。
“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云姨挂了电话,她算是很新潮的中年妇女了,她在贺家帮佣,贺家人接触的先进玩艺,她无形中也学会了,她还有QQ号和微信,所以发短信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云嬗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有短信进来,她点开一看,是母亲发来的用餐地址。她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工作。
五点半,云嬗准时下班,她拒绝了贺东辰要来接她的要求,说晚上要和母亲吃饭,贺东辰没有多说,可感觉心火蹭蹭上来了,云姨见云嬗,她们会说些什么呢?
贺东辰想了想,给暗中跟着云嬗的保镖队长打电话,知道云嬗去的地方,他开车驶过去。云姨的反对,让他着急上火,但是他不能让云嬗独自去见云姨,让她受委屈。
云嬗到了与母亲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比较消费比较平民的餐厅,她走进去,和服务员说了包间号,服务员领着她来到包间外,推开门,她就看到里面坐着的许渊。
她略感诧异,举步走进去,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既然已经来了,她便也安之若素,“许师兄,真是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许渊看到云嬗并不觉得意外,他笑道:“不麻烦,正好有机会见见你,你也别往心里去,云姨是个很可爱的母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