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瑾咬紧牙关, 忍耐着脑海里的嗡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言虺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
原本捂着头在地上翻滚的研究员一个接一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眼神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他优雅地从袖中取出一枚红宝石,抛到空中。
原本视线涣散的研究员们眼中立刻迸发出凶光,像几天没有进食的饿狼一样, 扑向宝石。
宝石在地面滚落,被一个离得最近的研究员抢到。
他捧着宝石,露出痴迷的笑容, 但还不到一秒,他的右脸就被人打了一拳, 宝石也被人抢走, 另一个比他身材高大的研究员如获至宝, 对着宝石轻声呵气, 细心拂去宝石表面的灰尘。
他后脑勺硬生生挨了一闷棍, 嘴里闷哼一声,向后直挺挺地倒去, 宝石也从他手中脱落,在地面上飞快地滚动。
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因此晕倒, 所有人都贪婪地盯着红宝石。
整个研究所陷入混乱的争夺和互相厮斗中。
言知瑾看着失去理智的人群, 嘴唇颤抖。
他想要劝阻,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言虺悠闲地靠在桌边,执起他一只手, 对着灯光欣赏红宝石戒指的光泽。
“喜欢吗?”
身体的血液好像正在迅速流失, 言知瑾指尖冰凉, 眼冒金星,几乎站都站不住。
“疯子。”他双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只是说出这两个字,他就一阵头晕,不得不快速喘几口气。
言虺好像笑了,将他拉向自己:“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不知道吗?”
言知瑾跌跌撞撞地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双膝无力地滑落。
言虺托住他的腰,拂去桌上的杂物,将他抱到桌上坐着。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无辜,很可怜,想代替他们去受苦?”言虺扶住他的肩,细致地将他颊边的碎发顺到耳后,低沉温柔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言知瑾低垂着头。如果不是言虺扶着他,他可能已经倒下去了。
“你大概只会在心里骂我变态,想着怎么把我碎尸万段。”言虺压抑地笑起来。
“听好了,”言虺抬起他的下巴,凝视着他失神的双眼,“我现在给你一个救他们的机会。只要你亲我一下,并且答应再也不抛下我,一个人去实验室,我就马上停止对他们的指令,让他们的身体复原,他们的身体不仅不会留下任何病症,还会比之前更加活跃。怎么样,考虑一下?”
“你……做梦……”言知瑾茫然地看了他几秒,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音。
他的声音很微弱,语气却异常坚定,连失去焦距的双眼,都重新凝聚神采。
浓重的阴影笼罩在言虺眉宇间。
他用更难以挣脱的力道钳住言知瑾的下巴,让他的下巴被迫昂起,呈现出一种几乎要将脖颈处肌肉撕裂的别扭动作。
“那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他的语调极致柔和,却像暗藏漩涡的平静水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将人吞入深渊。
冰冷的双唇严丝合缝地覆盖上言知瑾的嘴唇。
比起深情的亲吻,这更像是一种领土的掠夺,不带一丝温柔和爱意。
尖锐的齿尖咬破嘴唇脆弱的皮肤,甜腥味在言知瑾口腔里弥漫,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还是言虺的。
尖细的疼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不知是不是被撕扯了太多次,他已经察觉不到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悲伤。
像是被关在密闭的木头房间里,水从门缝里渗进来,逐渐从脚踝,淹没胸口,而他只能等着水流漫过头顶,将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出去。
在他几乎晕厥过去的时候,言虺终于放开他了,清爽的空气大量涌入胸腔,冲击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样,答应我吗?”言虺喘着气问。
言知瑾的身体仿佛已经脱离控制。他机械地说:“做梦。”
下颌骨再次被巨大的力道钳制。
言虺哈哈大笑,他笑得过于用力,气息不稳,险些让人以为,他会一口气接不上来。
他用手指重重按压言知瑾嘴唇上的伤口,玩味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不过无所谓,这才是你。”
他的拇指在言知瑾白皙的脸颊上抹出一道红痕。
“那你就好好地记住,去憎恨我。”
他病态地笑起来,指尖落在眉尖眼角,细细描摹言知瑾的五官。
“用你全部的力气去报复我,让我成为你唯一的也是最念念不忘的仇人,让我成为你午夜时分的梦魇,你的心中将永远有我的位置。”
许许多多的画面涌入言知瑾的脑海,撞得他想要干呕。
他从支离破碎的画面里捕捉到一两个片段。
他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站在他面前,脚边躺着几个满身鲜血、已经昏迷的人类。
黑影从人类的衣服里挑出一本书,吹去封面的血珠,把书抛向他,戏谑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信徒,吓到他们了。要不然,我赔你几个?”
他还看到那个银白色的房间。
黑色的雾气乖顺地趴伏在他身边,蛇尾巴一样依恋的缠绕着他的手臂,问他:“我们,算是爱人了吗?”
“教授,出事了,宿舍那里有两条蛇,好多人都被吓到了。”急切的拍门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言知瑾从梦中惊醒。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言虺。
他的指尖跃动着白金色的光芒,灼破轻薄的衣料,在苍白的皮肤上刻下一道烈火灼烧般的伤痕。
他急匆匆地找到蛇钩和手套,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奔去。
言虺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痕。
衬衣已经被划破了,露出那道可怖的疤痕,现在那道疤痕上,又斜斜添上了一道新的、细小的伤口。
和之前的疤痕一样,永远无法愈合。
言知瑾跟着夏舒荷奔走在校园里。
夏舒荷刚刚跑了一路,说话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谁养的蛇、跑出来了,爬到omega宿舍一楼的盥洗室,把大家吓了一跳。”
“养的蛇?”言知瑾眼神清明,呼吸平稳,只是脸颊上还遗留着一道绯红。
“有一条应该是猪鼻蛇,另一条看不出来,像是蟒蛇……颜色很鲜艳漂亮,我觉得应该是宠物蛇。”
如果确认是猪鼻,那肯定是宠物蛇。这种蛇是A国特产。
但是——
“宿舍不能养宠物。”
“我也不太确定……”夏舒荷摸摸后脑勺,苦恼地说,“但是那个花色,绝对不是附近常见的蛇。”
学生宿舍离研究所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因为怕蛇引起恐慌,一路小跑。
夏舒荷是跑过来的,到一半,体力就开始不支了。
言知瑾放慢脚步,说:“我去就行了,你跑这么远,身体受不了,先去休息一下。”
“不累不累,我缓缓就行。”夏舒荷摆手,“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抓蛇,那多麻烦啊,我也得尽力。”
言知瑾唇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跟着她放缓步速。
夏舒荷没多久就缓过来了,面色红润,眼神明亮。
“教授,”她犹豫着问,“研究所里发生什么了吗?我到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很大的声响,就像有人在打架一样。”
言知瑾垂下眼帘,说:“没事。是某只实验动物失控了。”
“哦!”夏舒荷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些实验要向外界保密,因此没有细问。
她环视四周,又问:“助教呢?是在忙着控制那只动物吗?您怎么是一个人出来的。”
言知瑾眸色微沉:“对。”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夏舒荷揪揪头发尖,懊恼地说,“研究所正忙,我把您叫出来。”
“不,差不多处理好了。”言知瑾说,“宿舍的这两条蛇同样重要。”
夏舒荷露出单纯的笑容:“您放心,我走的时候,有其他同学帮忙维持秩序。大家都知道这两条蛇不会对人造成危险,情绪还算稳定。就是怕它们两个太害怕,爬到什么地方把自己卡住了。”
言知瑾不由跟着她微笑起来:“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们应该做的!”夏舒荷骄傲地挺起胸膛。
还没到宿舍门口,他们就看到一圈圈人。
看来蛇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言知瑾和夏舒荷分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却双双怔住。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性alpha正站在宿舍门口,脚踩着蛇尾巴,用木棍挑弄蛇。
一条猪鼻蛇仰躺在旁边,发出阵阵恶臭,看起来已经吓到装死了。
几个男生明显对这条发臭的死蛇没有兴趣,把它丢在一边不管。
旁边的球蟒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它大概50cm,还是未成年的体格。它努力向前爬,但因为尾巴被踩住,怎么都不能移动分毫。它只能无助地蜷缩起身子,把脑袋塞到肚子下面,可是男生们却不允许它这样缩头乌龟的行为,脚踩尾巴,用棍子强行把它捋直,还用棍子敲打它的头部。
球蟒旁边有几块大石头,石头上隐隐沾着血迹。它的动作很迟缓,应该受了惊吓,身体也有伤。
男生们用棍子把蛇头拨来拨去,和旁边的同伴哈哈大笑
几个生科院的学生正在旁边跟他们理论,试图阻止他们打蛇的行为,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嘲笑这几个学生孬种,连蛇都不敢打。
夏舒荷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这……我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言知瑾一个健步冲上去,握住拿着木棍的男生的手,质问:“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