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准将摇摇头,用他那带着美国口音的国语,不太流利地说:“小朋友,你错了,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也是主人。”
杨志远笑,说:“托马斯先生,您的国语不错。”
托马斯说:“这还有以前在中国的时候,跟我的中国飞行员朋友们学的。这么多年没说了,还好没有丢到旮旯里去。”
这是一句地道的方言,托马斯的发音不准,说出来倒也很是风趣,引得大家为之一乐。宾主与富丽华前坪暂时握别,警车警笛长鸣,五台鹅黄的尼桑碧莲夹在警灯闪烁的警车之中,朝西南的普天市而去。周至诚外出视察,能低调就尽可能低调,但这次,周至诚既然大肆张扬,沿途所经地市的市长,按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一律到市界予以迎接,以示对这些老英雄们的敬重。
三天后,老兵们结束了本省之行,离开榆江,准备经北京回国。周至诚省长亲自随车准备去机场给老英雄们送行,车队行驶在通往榆江高速公路的入口的路上,但见马路两旁人声鼎沸,上万名群众在通往高速入口的马路两旁夹道欢送来自异国的老兵们。人们手持横幅,上面用中英文写着:
人民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我们更不会忘记!
感谢您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铭记历史!勿忘历史!勿忘国耻!
感恩是民族之魂!
周至诚坐在尼桑碧莲车上,为眼前的人群所震动,他心有疑惑,心想这么多的人,肯定有所组织,但他知道省政府没有这种安排,这送别的场景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周至诚不明就里,他问,志远,这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也不知道,说:“应该是群众知道老兵离开的消息,自发地前来为老英雄们送行吧。”
周至诚摇头,说:“不像,自发的人肯定不会来得如此之多,如此的次序井然,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下车一问,还真如省长所料,原来此次活动是省广播电台策划的,电台知道老兵今日离开本省,在广播里召集群众为老英雄们送行。
杨志远回到车上跟省长和托马斯准将一说,托马斯准将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他说:“周,我得代表大家对朋友们表示一下谢意才行。”
托马斯走下汽车,向两旁的群众敬了一个军礼。
榆江机场,近40位老兵胸挂勋章,在托马斯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周至诚省长敬礼,感谢省长这些天来的热情款待,感谢全省人民的厚爱。周至诚不是军人,但他还是和省军区司令员一起,回礼,对老兵们曾经的付出表示感谢。
杨志远站在周至诚和省军区司令员的背后,和领导们一起,一直目送着老人们一步步从登机梯走进机舱,看着飞机上了跑道,滑行,然后飞入蓝天。
杨志远知道,此一去,只怕这其中的许多老兵再无光临本省的可能,再过经年,这些见证历史的老兵们一个个老去,留给自己记忆的只会是老人们苍苍的白发,明晃晃的勋章,笔挺的军姿和一个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身影。杨志远无法了解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但杨志远知道自己这一辈是不会忘记今天的场景的,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杨志远后来才从电视新闻里知道,就在两小时后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陈明达特意赶到机场,给经北京机场中转的老兵们送行。电视新闻里的陈明达将军穿着笔挺的将军制服,面对老兵们,敬上了一个崇高的军礼。
清明将至,这天一早,杨志远接到了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说:“志远,你通知周至诚省长,让省长即日进京,院长将亲自与周至诚省长就《关于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这份上报材料进行一次面谈。省长一旦到了北京,志远你可随时与我联系,我会及时安排院长与至诚省长面谈的时间。”
杨志远欣喜若狂,说:“好,我这就通知省长,谢谢师兄。”
李泽成笑,说:“谢我什么,我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
杨志远原来还有些担心这份材料没有引起院长的注意,杳无音信,现在看来消息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院长另有考虑。杨志远挂了电话,赶忙敲开省长的办公室,向省长汇报首长紧急召见的情况。周至诚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地批阅文件。一听杨志远说首长让其即日进京,周至诚当即一愣,说:“即日?现在?马上?志远,你有没有听错?”
杨志远看得出,周至诚省长此刻的态度是喜中有惊。喜自然是为上报的材料引起院长的重视而欣喜,但同时也为院长即刻召见而惊。毕竟,院长会因为一份上报材料而紧急召见,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可以预见的范畴。如此一来,足可见此材料在院长心目中的重要性。
杨志远摇摇头,说:“省长,我没听错,首长就是要您马上进京。泽成师兄说首长马上就要出国进行一次国事访问,首长需要在此之前和您面谈。”
周至诚一听,站起身来,说:“好,志远,你马上订两张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通知小闽,马上送我们去机场,其他事情,我们路上再行安排。”
杨志远一点头,说:“明白。”
杨志远打了于小闽的电话,从柜子里拿出几套自己和省长换洗的衣服,然后又打了付国良的电话,告诉了省长必须马上进京的消息。付国良一听省长马上要上北京,心知省长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没有此项内容,此种情况下进京肯定事出有因,万分紧急。付国良没问,只是说:“志远,我知道了,余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杨志远怕付国良忧心,想了想,说:“是院长紧急召见,好事。”
付国良一听,语气没变,心里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笑,说:“志远,你把省长照顾好就是,我会和省委联系,把省长的行踪报告省委。”
杨志远放下电话,周至诚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志远说:“好了。”
周至诚朗朗一笑,很是快意,说:“那还傻站着干嘛,赶紧上机场啊。”
杨志远随同省长到达北京已是下午两点。这次两人形色匆匆,除了衣物再无其他,不用等托运的行李,两人一下飞机就出了机场。省驻京办的主任王怀远就迎了上来,杨志远知道,这等能与省长亲密接触的机会,王怀远是不会派别人来接机的。周至诚看到王怀远,呵呵一笑,说:“怀远啊,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周至诚这次没叫王怀远‘王主任’而是‘怀远’,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动,但其中的亲切感不言而喻,‘王主任’这称谓过于正式,有诸多的距离感,而‘怀远’则无形中,就拉近了王怀远与省长的距离。王怀远受宠若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很是兴奋地说,能为省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怀远走在周至诚的身后,一时百感交集,心想,看来自己这两年兢兢业业地为省长服务,省长都看在了眼里,这么看来省长对自己这两年的工作是满意的。杨志远看了边走边深思的王怀远一眼,王怀远此刻的心情,杨志远自是猜出了七八分,他笑了笑,只有他清清楚楚,知道为什么省长年前和年后对王怀远的态度判若两人是何缘故。王怀远年前值守岗位,没有扔下省长不管不顾,用心关注省长回家的行程,这事让省长很是感动,这次自然也就对王怀远亲近几分。
来到奥迪旁,王怀远抢先一步给周至诚开了车门,杨志远一笑,也就由了他。周至诚招招手,杨志远于是从另一边上了车,与省长并排而坐。杨志远对此无可奈何,王怀远一旦抢到副驾驶坐下,自己就只能跟省长平起平坐了。
王怀远见大家都上了车,问:“省长,这次您上哪?”
王怀远这般问,自然用不着周至诚答,杨志远笑了笑,说:“王主任,直接上中南海西大门国办。”
王怀远一听,明白省长这次匆匆进京,肯定是国务院的某位首长紧急召见,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王怀远扼守京畿之地,对省领导进京后的情况一般都是了如指掌,这也是各地市级领导喜欢与王怀远称兄道弟的原因之一。有些事情,市领导想跟某位省领导靠一靠,在省里,省领导一般都会对其视如没见,但如果是在这京畿之地就不一样了,省领导在省里是个人物,在北京只怕就没有在省里那般趾高气昂,失落感是肯定会有的,如果市领导能从省驻京办及时了解到省领导在京的动态,此时及时出现在省领导的面前,省领导对其肯定会亲近几分,许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杨志远在车上给李泽成打了一个电话,杨志远说:“泽成师兄,我们已经到了北京,正在赶来国办的路上,预计四点之前会到国办。”
李泽成说:“知道了。”
十分钟后,李泽成回话,说:“志远,院长四点在办公室与省长面谈。”
杨志远放下电话,告诉周至诚,说:“时间定在四点。”
周至诚点点头,说:“好。”
王怀远在心里滤了一遍,心里明白杨志远电话里的泽成师兄肯定就是首长的大秘李泽成,王怀远恍然大悟,杨志远以前三番五次提到的师兄,原来就是李泽成,这么看来两人的关系只怕是非同一般。王怀远做梦都没想到,杨志远的人脉关系竟然如此之广,杨志远光凭与陈明达的那层关系,在京城就可以叱咤风云,现在又多了个李泽成,军界政界,杨志远都可以做到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