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记酒楼,在洪帮旗下的众多产业中,它是至关紧要的一环,因为它是上流社会圈子中,所有人想吃中餐时的第一选择。
身为一家顶尖的高档中餐厅,洪帮认识的很多大人物,都在此就餐,它是洪帮人脉网络中的一个枢纽站,一旦出现纰漏,将直接影响到无数大人物对洪帮的观感,尤其是被大人物们看到,洪帮的精锐打手们竟然被别人一己之力撂翻,轻易打败,那些事情传扬出去的话,势必会给所有大人物们一个令洪帮恼怒的印象——他们,弱爆了!
对任何黑帮来说,纯粹的武力都没法罩得住所有场子,而且闹事的酒客多得很,任何醉醺醺的人都可能肆无忌惮地大打出手,一些小帮派随时可能派人对他们的场子发起突袭,而且,哪怕是强悍如洪帮,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拍到所有他们征收保护费的地方。
但为何,有黑帮罩的地盘,始终安全得很,固若金汤,极少有人闹事和骚扰呢?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威望和凶名赫赫!因为人人都信一旦招惹洪帮,就会迎来不死不休的狂风暴雨。
那是洪帮的金字招牌,是多少年来洪帮打手们出生入死,拼得你死我活,付出无数牺牲才惨烈赢得的脸面!
只要有洪帮的面子在,他们就罩得住,所有人都相信,且畏惧那庞然大物。但在今日,在洪帮最看重的福记酒楼中,洪帮的面子,却被人撕得粉碎,而且丢在地上疯狂践踏!
数十名精锐打手,被一名叫格罗斯的混蛋疯子,轻易给干掉,甚至羸弱得像是一群孩子在围攻成年人,输得一塌糊涂。
听闻此事后,洪帮的现任Boss杨古惑,也即是文森特·杨先生,火冒三丈,暴怒得无可遏制,他即刻派来自己帮派中最强的打手,陈天骅,让他率领整整一百三十名青衣刀手,来到福记酒楼解决问题!
输掉面子,就意味着洪帮很快就会在黑道同行眼中沦为任人宰杀的弱鸡,外强中干,虚弱不堪,那些磨牙霍霍的鬣狗虎狼,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洪帮作为下嘴对象。
黑道争锋,是与狼共舞,与虎谋皮,所有人都是豺狼,他们时时刻刻等待着将竞争者撕碎,而一旦有人暴露出虚弱的一面,其余人都会立刻翻脸,龇牙露出血盆巨口。
一旦沦为所有人的目标,哪怕洪帮再强悍十倍,又能如何?所以说,面子可谓洪帮的生命线,因此当你在黑帮题材电影中,看到黑帮们因为大跌颜面而生死相搏时,千万别以为那是编剧和作者瞎编乱造,为了让黑帮们打打杀杀推进剧情强行丢给他们一个生硬的理由,而是因为面子,的确就是那样重要。
比如,一名曾经被人提起就觉得惊悚恐怖的血手人屠,赫赫有名的黑帮杀手,他的地盘,谁敢去强占?如果再给他的荣誉里加上以下若干条:杀人任务成功率100%刺杀;杀人时甚至对方的亲戚都会一并解决的辣手冷酷;会吃人肉的沉默羔羊。想必,任何人都会忌惮他,哪怕是比他强悍的势力,也会觉得别惹疯狗。
那样一名黑帮杀手,他绝对罩得住任何地盘。
但如果有朝一日,这名杀手被捆绑住,在众目睽睽下一勺勺地往嘴里喂屎,将来还会有人忌惮他吗?一提起就被当成笑料的人,面子荡然无存,他能罩得住任何地盘?
身为黑帮中人,那时候他的生涯就已经宣告终结。
摆在被派来解决麻烦的陈天骅面前的,就是这样的尴尬局面:洪帮倾巢而出,他率着一百三十名青衣刀手来袭,准备将那名叫格罗斯的蠢货,在众目睽睽下剁成肉酱喂给杨古惑养的那只京巴狗吃,一举挽回颜面。
可是,格罗斯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陈天骅没法找到任何人发泄他胸中的暴怒,但那都是小事情,更棘手的麻烦是,洪帮丢失的颜面,该从谁身上立威找回?一旦格罗斯无法找到,他们岂非只能一直背负着被平白无故欺负的耻辱?
多少年来,只有青帮欺负人的份,谁能想到如今被欺负的却是洪帮!
陈天骅神情阴鸷地扫视全场,但多数人都懒得理会一名黑帮头目的暴怒,那些在品茗喝茶的大人物们,都对他没有半点顾忌,因为除非陈天骅疯掉,才会对他们出手。
陈天骅静默良久,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狰狞弧度,眼中凶光毕露,然后他对徐红腾森然道:“你是说,三拳两脚将格罗斯解决掉的,就是那桌裹在兜帽卫衣中的神秘男人,对吧?”
徐红腾慌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桦哥,就是他,那家伙的身手相当了得,在场的所有人当时都看傻眼了,对他佩服得很。”
“他的威望很高嘛,既然如此,那非常好!”陈天骅露出满意神色,浑身骤然涌出一股暴戾冷酷的杀意。
一时间,在场的顾客们都忽然感觉如坠冰窖,猛一激灵,然后目光都落到陈天骅的身上。
“桦哥,您想干……”徐红腾咕嘟吞咽口水,惊骇欲绝地看到陈天骅已经锁定吴晨,一百三十名青衣刀手整齐划一地从口袋中掏出锦绣双刀,而在福记酒楼外,也有三百余名青衫打手,好像洪帮的人都对青se青有独钟。
然后,陈天骅就目露凶光,朝吴晨的方向走去。
徐红腾慌忙提醒,说话如连珠炮般急促:“骅哥,那小子邪门得很,一身武艺出神入化,非常棘手,万一他背后有高手指点,我们洪帮恐怕会无故招惹上麻烦的敌人啊……”
陈天骅脚步一缓,然后顺手一记掴脸抽在徐红腾腮帮子上,满脸轻蔑:“小红,杨爷看重你的本事,将福记酒楼交给你打理,平素你拈花惹草也就罢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你今天却令杨爷失望了,更令我洪帮丢尽颜面!从今往后,你就乖乖滚回总部做打手吧,算是发挥余热。”
徐红腾一腔热忱登时熄灭,哆哆嗦嗦地无力瘫软在一旁的凳子上,满脸灰败和绝望。
“孬种。”一名青衣刀手嗤笑,跟着陈天骅越过唯一的劝阻者,然后所有人都气势汹汹来到吴晨身旁。
“哥们,不知您是何方神圣啊?来福记酒楼行侠仗义,真是有一副好心肠啊。”陈天骅不请自来,粗暴地将双刀搁在餐桌上,神情冰冷,口吻中浸透森然杀意。
吴晨蹙眉,嗓音中已经有清晰的不满和冷漠:“我来福记酒楼吃顿饭罢了,洪帮的人不仅没有罩得住,令别人猖狂地骚扰我的女人,而且你们洪帮的徐红腾那家伙,也来找茬,后来大打出手时,你们又一败涂地,若非我出手,恐怕那凶徒已经是在福记大开杀戒,说不准很多顾客都已经被他割喉杀掉。你们不仅不感激我,反倒来找我麻烦?”
陈天骅脸色一冷,心中难免有点本能的羞愧,但他既然是混迹黑道,二十年前良心就已经喂狗,很快就将那一丁点良心负担卸掉,森然冷笑道:“我倒是觉得,真相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简单。”
“哦?”吴晨拿起餐巾,擦擦嘴唇,他已经吃得心满意足,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天骅,兜帽下阴影中罩住的脸,依旧是无法看到表情。
陈天骅嘴角微翘:“我觉得吧,我们洪帮树大招风,总有些刁民妄图从我们身上撕一块肉,但又怕公然与我们为敌的话,会惹来洪帮的雷霆震怒,一巴掌将你们都拍死!于是,你们就想到一手损招来对付我们:你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搞双簧,故意唆使格罗斯来砸福记酒楼的场子,然后你跳出来收买人心,对吧?”
吴晨鼓掌,翘起拇指:“非常完美的推理,很有脑洞,也有逻辑,但我更佩服你竟然有胆量泼脏水给我,你大概没法想象你是在招惹谁。”
吴晨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陈天骅却捧腹狂笑:“你?一介无名小卒罢了!我已经派人用人脸识别系统捕捉你的相貌去分析,在北美所有的有名有姓的强者,我们洪帮没法招惹的黑名单上,都根本没有你的名字,杂碎!”
“何况。”陈天骅嗤笑,“你觉得,既然格罗斯有轻易撂倒我们数十名青衫打手的实力,他那样的强者,起码在我印象中是闻所未闻的,我相信,那已经强悍到人体极限,而你呢?你竟然轻描淡写就把他击败!如果属实的话,你的实力甚至碾压他!也就是说,短短一日间,我突然遭遇到一名强悍的无敌高手,然后他恰好踢到铁板,碰到一名比他都要强悍得多的恐怖高手……哈哈,那种小概率事件竟然发生了!你觉得会是偶然???”
吴晨淡淡微笑:“的确很匪夷所思啊,听上去很像设计好的剧情。”
“没错!”陈天骅满脸狞笑,“我又听说,有些年轻人泡妞时,喜欢雇佣一群流氓找自己麻烦,然后一通花拳绣腿解决掉麻烦,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承认吧,你就是那样的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