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中,不言
“咱们回去还是去找铁口断?”公羊见小迁没什么大碍就想回学堂,这封策镇处处危险不宜久留,“你现在感觉好点儿没?”
小迁收起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双手撑着膝盖定了定神儿,“走吧,去找铁口断,溜达溜达,顺便看看这封策镇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迁说话突然变得从容镇定,这种语气和态度是以往从来没有的,让公羊心中不免生疑,“你真的没事?”
“没事儿。”小迁咧着嘴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堆在眼角跟残余的泪水混在一起,“走吧。”
两人出了巷口,看见一辆银色TAXI,车顶TAXI灯红得异常耀眼,里面的司机朝他们招手,“嘿,你俩,上车吧。”公羊摆摆手,“谢谢,不用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走到铁口断那儿要六七个小时,坐车快。”TAXI贴着人行道跟着他们。
“我们没钱。”沐要了摇头,“谢谢了。”
“不要你们钱,上车吧。”司机猛开到二人前面,打开车门,呲着牙笑,一副盛情难却地模样。
公羊和小迁互相看看,觉得事情蹊跷,愈加好奇怎么回事,“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索性上了车,“请问怎么称呼?”
“没什么称呼,一开车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认识的都叫我一声贵爷,不认识的叫声哥们,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贵爷说完哈哈大笑两声,底气十足。
“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怎么……”沐从倒后镜看着贵爷的脸,很年轻,最多不到三十岁,这让他想起刚刚那具死后变老的尸体。
“哈哈,二十多岁?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贵爷一打转向,直冲进一个狭窄的胡同,那胡同基本跟车一般宽,倒后镜几乎擦到两边墙壁,“那个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人是谁?”
“不,不知道。”小迁听贵爷点到自己,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贵爷,那个人是谁?”
“听你叫了声贵爷,那我就跟你说说。”贵爷正了正倒后镜,“天下十袭之一,十袭知道不?”
“欧阳修《谢赐汉术表》有‘十袭珍藏,但誓传家而永宝。’是这个十袭?”沐少爷仰靠在车座上,伸了伸腿,“十袭有几个人?”
“嗯,不愧是公羊的儿子,十袭就是疯狂搜罗珍宝器物的人,能称得上‘天下十袭’这个名号的就三个,一个是栖凤楼的老板娘凤珊娘,一个是巫家生荀乂见,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死的那个祁老贼。”贵爷右转进了大路,一脚油门抢了个灯,“那祁老贼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就送了小命,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看来封策镇越来越难混了。
“那个人很强?”小迁一听那人跟荀因健是同属,心里不免后怕,“他怎么是个小孩的样子?”
“这么跟你说吧,这三个人搜罗东西的方式各有特点,凤珊娘从不伸手要,全是别人主动送上门,荀乂见是有条件交换亦或干脆明抢,那个祁老贼就是靠骗和偷,他变成小孩就是要利用你的同情心,没骗成反倒丢了老命。”贵爷叹了口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前一阵他跟卫植打赌,赌注是那根范蠡垂竿,这不,赌期还没到,垂竿就落了姓荀那小子手里……”
“他这么一死,那些攒的宝贝怎么办?”沐少爷跟小迁对视了一下,俩人寻思的一样,十袭这个名头这么大,铁定宝贝少不了,他这一死不就出了个无主宝藏。
“哈哈,在这封策镇里,每死一个人大家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有些人就是专门靠卖这些信息发财的,祁老贼这种人死讯传得更快,保准不到半个时辰,他家就会被洗劫一空,除非特地藏的,否则,一般人连跟毛都得不到。”贵爷笑着撇撇嘴,“你俩就别琢磨了,削尖了脑袋要往十袭这名号上挤的大有人在,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贵爷这么一说,俩人全闷头不吭声了,小迁心想,杀了他还算的上是件好事,这坑蒙拐骗的祁老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自己不自觉地自我开解起来,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贵爷,你认识铁口断?为什么带我们去他哪儿不要钱?”
“你是叫邹迁吧?”贵爷拖着长音问。
“嗯?嗯!”小迁连连点头,“是的。”
“铁口断不过就是一算命的,神不拜庙,佛不烧香,求人不如求己。”贵爷话中有话,小迁摸了摸口袋,没带诸葛铜钱,掐指算集中不起精神,一下子空落落的,接连想到最近一阵颓废的日子,心里酸酸的,竟不觉后悔迭迭,“贵爷,我想问铁口断一些我算不出来的事儿。”
“比如?”贵爷一脚刹车停在了一趟商业区的进口,转身看着小迁,“你知道你自己算不出来什么吗?”
这一问,小迁愣住了,看看贵爷,又瞅瞅沐少爷,强词夺理地滑出一句,“不知道才想问问吧。”
“问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到了,前面是步行街,你们一直往北走,到河边有个挂着‘中’字招牌的就是铁口断的地盘了,中庸的中。”
小迁和沐下车刚关上门,就听贵爷扒着车窗抻着脖子问,“忘记问了,嘿,那个公羊。”
“什么?”沐少爷贴近车窗,“贵爷,还有什么事儿吗?”
“思不思蜀?”贵爷冷不丁冒出这句,前后不搭,也没个缘由,“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沐刚要再问个明白,那车倏地掉头朝南开去,这时他才注意到车后面一个圆形标志,中间刻着APX三个字母“三儿,那个贵爷有点怪,你觉不觉得?”
迁点点头,“是奇怪,他车上没记价器,而且一路上连续闯红灯,没停过。”
“不止,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有问题,那车是2006 LOTUS APX,谁会把那车当TAXI?”沐在小迁眼前晃了晃食指,“咱俩是出了那条街才遇到他的,他怎么知道是你杀了那个祁老贼?而且,他为什么要告诉咱们那么多事情?咱俩也没主动问吧。”
“LOTUS?算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小迁奇怪的是到底是谁让贵爷接他俩的,还是贵爷本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嘻笑着推了沐一把,“沐少爷,你有没有想法去夺个天下十袭的名头?”
“我?”沐指着自己的鼻子,“天下第一都比当天下十袭容易点儿,谁有心思琢磨那些东西。”
“看,到了!”小迁指着一个挂着‘中’字招牌的店,“好大的中啊!”
“进去瞧瞧看。”沐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昏暗得更像是个地下酒吧,“请问,有人在吗?”
“你们找谁?”一个老人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阴阴沉沉地。
“我们想找铁口断。”小迁壮着胆子应声,“请问他在不在?”
“你们预约了没?”那老人从暗处走出来,看上去不到一米五,弓着背弯着腰,手里拄着跟铁拐杖,拄在地上咚咚响,左手里转着一对白玉健身球,时不时敲两下,发出当当的撞玉声音。
“没有预约。”沐躬身行礼,“我们需要先约一下么?”
那老头抬头看了看他俩,提起拐杖指了指身后的门,“那边,进去吧。”
小迁必恭必敬鞠躬道谢,跟着沐进了门,眼前突然一道白光强闪,什么都看不见,晃得脑袋直晕,光线逐渐弱下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么快就回来?”其歌斜歪地靠坐在床上,捧着小迁那本《器集论》,“封策镇怎么样?好玩不?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