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无罪,无不论罪
“就算改变了学堂里所有人的记忆,也无法更改已经毕业的和封策镇的人吧?”公羊沐认为宋启石他们的计划根本没什么可行性,“即便都改了,还有记录在,简直天方夜谭。”
“我们没想都改,只是改一小部分,这部分其实就是一些观念的形成,让能力观代替世家观。”云耶说起话来已经不太像是从学堂里毕业的了,即不拿腔拿调也没玩世不恭,“启石打败程朱两家那些所谓的高手后,‘世家必出良徒’的根基就开始动摇了,虽然很多人都站在我们这边,但他们的目的跟我们完全不同。”
“他们想利用你们?”欥相举着手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让我说,他们肯定都不是世家的,想跟你们一起把那些世家推翻,平起平坐。”
“这是一小部分。”沐拍拍欥相的头,“我想,那些人是想洗牌以后重新立世家。”
“嗯。”启石点点头,“所以,要筛选出跟我们目标一致的人。”
“那敌对岂不是增加了?”公羊沐很清楚意识到可能出现的局势,“你们这不仅仅是跟着学堂的世家对着干,根本就是跟传统对着干。”
“怎么说呢?”宋启石笑着摸出包烟,朝公羊比了一下,示意他拿一根抽,沐摇了摇头,“你们找到多少人帮忙?”
“除了我们五个以外,也就十多个。”朱云耶到了杯果汁递到沐面前,“那十多个人有一半是疯子,呵呵。”
“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是疯子。”宋启石弹弹烟灰,“我们几个人在学堂一片混乱中布了个极虚阵,跟你们这个几个人一起布阵不一样。我们是阵连阵,阵套阵。二十多个人中有九个可以无阵亦行,能独立布成极虚阵的有十二个,虽然这十二个人并不是都能布全十八极虚阵,但每人布一个,十二个极虚阵完全可以把学堂之内所有可能出现的漏洞全都堵上。”
“成功了?”欥相兴奋地站了起来,“那时候学堂什么样了?”
“没多大变化。”启石摆摆手,“我们就希望过渡得心安理得。基本上跟我们预期的差不多。大家渐渐开始不再标榜世家,而更看中个人能力。”
“好是好,但这种情况学堂外,尤其是封策镇,会干涉吧?”沐皱着眉头仔细琢磨,“其中参与的人原来并不是很熟悉,就这么凑到一起,而且都是能力高的。很有可能出现内讧或者叛徒吧?”
“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只是忘了算一点。”朱云耶自嘲似的敲敲自己地脑顶,“长性!”
“嗯?”这点也超出了沐的思考范畴,“长性?不就是一阵的事情,还需要多少长性?”
“能力强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天生的天赋高,一种是后天的努力勤。后者必定是有长性的,但后者很少有十分标榜能力的。前者倒是很在乎个人能力,可多数都缺乏长性。做事可着性子来,喜欢就干一会儿,不喜欢撂挑子就不干了。”启石笑着指指朱云耶,“她也属于没长性地,不过在里面还算好,有些人阵布了两三天就觉得没意思,加上凡事还得听组织的,这时候就陆续有人开始撤退了。”
“那怎么办?”欥相听得比谁都紧张。“他们这不是坑人嘛?”
“少年得志,老而弥坚。”宋启石苦笑了一声,“这句话有道理啊!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群人平均年龄绝对不到三十岁,多数都是十几二十岁就在学堂里小有点名气了。做事情以为考虑得周到全面,其实并不长远。”
“学堂现在就已经淡化了世家和家族的观念,我想跟你们不无关系吧?”沐对世家的说道很是厌烦,公羊家虽然在名门中算不上一流中的一流。但也总有一些人喜欢拿来说事儿。做得好也是什么公羊家,做得差也是什么公羊家。一群无聊的人上纲上线说三道四习惯了,好像他一个人就能代表整个家族似的,而老爸也经常拿公羊家的大招牌压着他,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好像但凡做点小事情就会丢了公羊家地面子,给祖宗脸上抹黑。
“我们用的方法过于取巧,这是最大的失败之处。”云耶手里转了转茶杯,顿时已经凉了许久的茶开始冒出热气来,“当时认为,去者不留是对那些高手的最大尊重,但却忽视地所谓的纪律性。大约做到一大半的时候,连我们五个人都开始觉得无聊了。”
“啥?”公羊沐惊讶得合不上嘴,没想到他们真的全凭兴趣行事,“那你们怎么办了?”
“无聊是必然地。”宋启石摊摊手,“你想,什么都跟预计的不差分毫,连结果也没啥刺激性,这事情不就越来越没劲?学堂里的,只要进了虚阵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转变些观念,刚开始还有点新鲜感,后来就觉得也不过如此。”
“呵呵,后来啊,大约完成计划的三分之二的时候,也就是连封策镇都受到波及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不论是论能力还论世家,其实都差不了多少,只要是人地虚荣心还在,就免不了过激的攀比、嘲讽甚至仇视。”朱云耶语气颇为无奈,“我们几个在封策镇体会到了完全没有世家的情况下,人们仅凭能力活着的生存状态,所以,就那么一瞬间,我们决定彻底放弃了。”
“为什么?难道封策镇那样不好?”在公羊沐仅存的对封策镇的印象来说,他倒是觉得那样挺不错,“封策镇不是挺安宁的,各司其职。”
“所以说你还年轻,看问题容易偏激,不过这不怪你,大家这岁数时候也都差不多。”宋启石把烟头随手扔进喝玩的可乐罐里,“只论能力地世界跟野兽世界有多大不同?大家旺族地确偶尔会有一些糟烂货,但总得来说还是向上发展的,家族地培养要比自己摸索来得快,如果一家子全都是白痴,这个家族早就被淘汰了,也许不等淘汰就被灭了。生在名门的人都是不幸的,因为从出生起就有责任的包袱压在肩上,良才很多都是被逼出来的,尤其是那种没什么天赋还要做人才的继承人。我们意识到,就算彻底改了观念,让所有的人都看中能力而非世家,任何人培养后代也会不断苛求能力上的提高,结果久而久之还是会形成家族的观念,而后代们也会因为出身而感到骄傲或疲惫,或是兼而有之。”
“你们说不干了,撤了虚阵会怎么样?”沐知道他们既然现在活的安稳自由最多是有惊无险,他好奇的是学堂和封策镇会如何追究这个“暴乱”。
“没一下子就撤,轮换虚阵,一点点减弱到全部撤干净。”云耶说到这儿噗嗤笑了出来,“我们几个当时就跟没事儿一样,在寝室做实验玩儿。觉得记忆都已经改了,就没人会追查到什么。结果没想到栽倒法史派手里了,所以说,不能跟研究历史的人较真。”云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他们发现记载出现断层,也就是前后记录的差异性很大,就开始一点点找原因,后来,不少以前跟我们在一个阵营里布虚阵的人纷纷被挖了出来,他们懒得惹麻烦,就把事情全招了。”
“那你们呢?”欥相听故事一样听着,感觉这些大人玩起来也挺有趣,“你们逃了没?”
“当然要逃,他们四个都会无阵亦行,所谓艺高人胆大,就干脆直接往封策镇的窆城地界逃,一般虾兵蟹将也不敢往哪儿追。”宋启石说到这儿,兴奋地拍着桌子,“这儿才是最妙的,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刺激,我们五个在窆城里面布极虚阵,来抓我们的人很多跟我们几个水平差不多,有不少也会布虚阵,当时,我们把窆城来了个偷天换日,只要是五觉所感就是幻觉,谁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捏造的,我基本就只能依靠预感辨别真伪,一个月下来,人倒是一个没动手杀,估计被逼疯的能有七八个。最后还是封策镇来人平息的,说是此事既往不咎,也不计入内史,让他们四个随即毕业。”
“这就完了,算是息事宁人?”沐觉得超不过瘾。
“还能怎么样?”朱云耶微微笑着瞅瞅启石,“我们没有一点触犯校规,没杀人,最多是伤人,也没造成任何家派斗争,更没一点经济损失,就算赔偿也找不到可赔偿的东西啊。”
“但是你们差点改变了整个学堂的发展方向。”沐心想这才是最恐怖的后果,可他们并没有做到底,倘若真做到底谁又能惩罚得了他们?可没做到底也就没有任何可惩罚的证据,这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现实悖论。
“封策镇的人知道,不论做与不做,都是我们说了算,而且就算我们把计划说出去,有能力照搬照做的人也不会再出现,所以,他们才出此损招儿。”宋启石仰头大笑了一声,“这就是另一种杀鸡儆猴,他们的目的就是给学堂里的人看,告诉他们,我们允许你们翻天覆地,但前提是你们要有那个能耐,要是没什么能耐就最好老老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