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被一个叫寒冰的女生叫走,据说去讨论改进什么烟花;宋织随白雎离开,跟在哥哥身后一副好不乖巧的模样。图门只好一个人悠哉哉往回走,看看手里的这一套陀门针,心里确有几分得意,突然,身后有人一个箭步窜上来,抢了陀门针就往前跑。图门先是一愣,随后便追了上去,从背后身形看,抢针者是个女人,这女人脚法轻而有力,定是练过某项奔走的技艺,刻意让图门能够跟上她,中间却一直留有几米的距离,穿过喧闹的教学楼区,绕过佛家法场和巫家试验场,直到医家山林的进山口,见四下无人才停了下来。
还没等图门说话,那女人就先开了口,“我看到你的比赛了,你会鬼念,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针还我。”图门并没有向前,也没有伸手,只站在距离那女人约一米远的地方。
“你答应我,我就还你,求求你了。”面前这个女人表情哀怨得很,大大的眼睛里泪水衔在眼眶边一圈圈地转,鼻子一下下轻轻抽泣着,齐白的牙齿轻啮着下唇,不知因为紧张还是悲伤,整个身体都在呼气吸气间微微地抽搐着,“帮我把身体里的一个魂度走吧,求求你。”
图门摇摇头,“针,还给我。”
俩人都没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僵持了很长时间,图门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高挑,体态纤瘦,神色慌张,眼神游离,偶尔还神经质地左看右瞧。
“算了,不帮就算了!”声音突然变了,从音调到语气,跟刚才略有不同,清澈了几分冷了几分,眉间舒展开来,眼神也恢复了灵气,淡淡的忧伤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温婉优雅,伸手把陀门针递给图门。“给你,很抱歉打扰你。”
图门的手拉到针套时,就感觉到那女生死死拽着不放,拇指紧扣到针套里,奇怪的是,她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情愿,神情自若,嘴角间泛着一丝微笑,这笑看上去似乎有点熟悉,图门愣神的瞬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左脸划出一道泪痕直到腮边。“你可以松手了。”图门指了指她紧钳住针套的手,那女人笑了笑,左手使劲掰开右手,点了点头,示意图门可以先行离开。
图门收起针套,转身要走,想了想回头问,“你是谁?”
“杂家品学士左钦钦。”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声音很小很吃力,之后摆摆手,轻松地说,“今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记得我是谁。”
图门理也没理会她,径直离开山林进口,直奔寝室,边走边回想从抢针到还针的整个过程,尤其是那嘴角的微笑,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冲刺一般跑回404,一进门,看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你怎么才回来?”其歌靠着碑阵不停点脚。
小迁指了指其歌带着手套的双手,“他还想向你显摆显摆这双什么什么手呢。据说可以摸出你那根筋不对。”
“无且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为霜提起木鱼槌就敲小迁的脑袋,“《战国策》总看过吧,就是嬴政的侍医夏无且,用药囊防荆轲的那个,你就一木鱼脑袋。”
小迁挠挠头,“谁注意那么细啊,侍医?扁鹊我都没记住几个事儿,哪还记得住这么一小角色,一眨眼就过去了。”
公羊见图门神色不太对,平时一向冷静的他,气喘得不仅急促竟还有些混乱,“哥们,你怎么?”
“一个身体里能不能容纳四魂七魄?”图门当不当正不正冒出一句。
“常理说不可能。”其歌举手晃了晃,“如果四魂七魄,那多出来的一魂应该是主导意识的,不然不可能主动进入人体,如果要是主意识的又怎么对抗另一个主管意识的魂呢?会相互排斥,所以,一般不可能。”
图门拨开宋织,坐到自己床上,“两魂实力差距很大,有没有可能?”
“可能,冤魂就可能。”为霜指了指宋织,“如果一个厉鬼冤魂就比较容易附体,因为怨气增强了意识,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不过被附体的人也有一些条件,身体弱,意志力不强,还有一种可能是自身本来就是灵媒,宋织已经算不上厉鬼了,只能算冤魂,但她上白雅的身那么容易,就是因为当时白雅的身体和意识处在一个底线。”
“左青青,这个人听说过么?”图门不太能确定那女生的发音。
“左钦钦吧,钦钦,《诗经;晨风》里的‘未见君子,忧心钦钦’,瘦瘦高高的女生,眼睛很大,脸很白,看上去表情真有那么点忧心的样子。”其歌眼睛眯缝起来,装出一脸哀怨的模样,“我们那儿的代传老师左师臣的女儿,好像现在在杂家,你认识她?”
“我怀疑她被白雅的一魂附体了。”图门看着宋织,“你这身子估计要惹出麻烦。
“附体?”公羊看着图门,“你遇到她了?你用鬼念把那一魂度出来不就行了,我们也省事儿。”
“不行,我跟她接触时,感觉白雅的魂已经占了主导,如果用鬼念,会把其他魂魄都牵出来,那必死无疑。”图门想起那个笑,绝对是白雅不会错。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宋织坐在桌子上,低着头,眼睛看着地板轻轻地问,“她发现你看出来了吗?”
“应该没有。”
“她会报复的。”小迁左手拇指掐捏着中指,“很快,好像先是韩复,不过胜算不大,她的矛头会转向咱们几个,包括荀因健,最后能不能成要看你。”他指了指图门,“图门,你是最大的交结。”
其歌探着头,盯着小迁的手,用食指戳了戳,“三儿,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会报复,这个不用算,重要的是结果,你说图门是交结,怎么个结呢?”
“交结在什么时候,怎么个交结我算不出来,但能确定的是成在图门,败也在图门,如果成,那白雅的魂就彻底破了,不入地狱,不能投胎,如果败了,咱们都有可能死在她手里。”小迁犹豫了一下,“不对,死倒不至于,最多是倒霉到家了。”
“倒霉到家是有多倒霉?”为霜紧张地问,“是瘫痪还是什么?”
“都不是,类似恶鬼缠身那种。”小迁拍拍宋织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百分百做白雅,否则一旦真败了,很有可能你的魂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