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生活 (七)
“只要大郎想,我什么都可以。”
想到刚才喜鹊跪拜在地上,坚定的说着这句话,刘灿就有一种扶额的冲动。她不怕人同她讲困难,不怕人同她比力量,不怕人和她撒泼耍赖,就怕这种全身心信奉的,特别是还抱有这种目的……
“属下,参见刘相!”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原来在头疼中,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前厅,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在行叉手礼的柴荣。只见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大花蜀锦袍,腰口和袖口都有收紧,从她这个角度,宽口的肩膀和倒三角的形体一览无遗。她暗暗的摇摇头,快步走上前:“大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就着她手上的力量,柴荣直起了身,一时有些发怔。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也想到了见到刘灿要说什么——过去的交情是不要提了,就是表达恭敬,让刘灿放心,其实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必要再做什么了。比大义,刘灿手握小皇帝,占据道德制高点;比武力,刘灿已经展现出来了;比朝政,起码冯道已经有了倾向性表示;比人心,据他所知,刘灿是要比刘承佑得人心的。几十年来,这片土地上就没有哪个帝王真的得了民心,既然前面的人没有,对刘灿也没有必要太苛刻。
是的,他手里还是有一些力量的,可既然他父亲的几十万大军都不行,他又能做什么?
此时的郭荣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凭一己之力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击溃北汉,收服四方的周世宗,他还没有那样的历练,对自己也还没有那个信心。而在过去,他的父亲也没有对他说过对朝政的野心,所以无论从思想还是物质上他都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刘灿夺取了他的江山——这也不可能;甚至也不是为父报仇,虽说郭威死在刘灿手下,可真说起来,还有些他们不太仗义。所以他想的就是赶快有个明确的前程,以后好好过日子。最多想一些未来的荣光之类的。所以即使他来的时候很尴尬很纠结很有感触,他也想好了怎么把头低下。他自幼经商,虽说会骑马有功夫,可能把生意做起来靠的还是他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做生意的时候他低过头,后来在刘知远时代他也没少低头,现在,向刘灿低头也没什么。
但是当刘灿以这种语调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恍惚了,他看着刘灿,只见她面带微笑眼睛微眯,仿佛和过去一样。真的和过去一样,她的皮肤还是像早先似的带着一种玉似的光华,眼眸依然漆黑幽深,笑容依然带了点点的得意和自信,嘴角……
他的眉微微一皱,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仿佛还和过去一样,其实还是不同了,早先的刘灿,绝对不会笑的这么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刘灿一直很聪明,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做到最好,但那个时候,她总是隐隐的带了些忧虑。他们曾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他,对这天下也是抱着迷茫与悲悯的,那个时候,他闲暇的时候也会想若有机会,他要改变这个世道。
“阿兄可想过这个世道为何会如此吗?”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刘灿曾这么问过,他想了想,回答说是人心。
“人心?”
“人心。如今这天下,有说责任在朱温,有说在李林甫,甚至有说在玄宗在杨妃,最后这个说法最是可笑。一个女子,若是像武皇那样有手段计谋也就罢了,可杨妃不过是善于歌舞,容貌靓丽,对这天下又能有什么影响?蛊惑男人之说,若是男人没那个心思,她再美丽又能如何?若是有,就算没有她也会有李妃王妃张妃。可在我看来,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心,因为人心不足,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野望,所以才纷争不断,祸事不断。”
“人心吗?阿兄说的却是与别人不同,不过却是有理,那阿兄可想过要如何改变吗?”
“想过,但想来想去,恐怕是也只能治一时。”
“哦?”
“汉唐都曾盛极一时,可到后期也是纷争不断。就以大唐举例,这后来一百年就真没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惊才绝艳的臣子?恐也不尽然,只是到了那时,也是无力回天了。”
“阿兄就没有自信超越吗?”
“这就是说笑了。太宗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尚且不行,我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我有良策,也只能保证我在世……说不定连这个都保证不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人治,若是法制,也许就有不同。”
“阿,恩,你这话要传出去就是一个祸事,恐怕就是你家的大先生也要与你辩论一番。”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刘灿也跟着笑,不过那种笑总有种隔阂,也不是不开心,不是不高兴,可就仿佛,还有什么挂怀的。可现在,这还是笑,而这种笑,已经就是单纯的笑了。想到这里,郭荣不自觉地抿了下嘴,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有了变化。
“这段日子忙的晕头转向,竟忘了去拜访阿兄和伯母,恕罪恕罪。”
“刘相说的是哪里话,正当我们来拜访您才是,也是……”
“阿兄非要如此同我说话吗?”
郭荣一怔,刘灿道:“还是阿兄在怪我?”
“属下,我……”郭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自然是乐意同刘灿保持关系的,可他又担心不妥当。
刘灿叹了口气:“我知道阿兄的顾虑,只希望阿兄明白,伯父的事……我其实是很不想的。伯父是我朝少有的帅才,若能上下一心,天下都可扫平。只可惜时机不对,不得不走到这一步。阿兄要因此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郭荣摇摇头:“我又怎么会怪你,只是家父犯下这样的事,我实在无地自容……”
“阿兄此话当真?”
“我又何必说假话?”
“那你我相处的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属下了,否则我听到耳中还真有些怕呢。”
她说着轻笑出声,郭荣跟着也笑了笑,虽不是完全释然,却放松了几分。刘灿愿意念旧情,这很好,非常好,只是为何,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是因为刘灿太不放在心上了吗?他不知道,对于郭威的死,刘灿其实是大大的松口气的。虽然她一直表现的仿佛愿意和郭威和解,甚至在没打之前还表现的有有些胆怯,但其实她想的很明白,不动手便罢,若是两边交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