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最终也没有拥有一个中文名字,写在族谱的名字就是ArthurD.Hsun,这让他有些无奈,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最终落于文字的毕竟不是’勋大牛’,这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Alice。”至此,一直坐在一旁喝咖啡的勋世奉终于还是开了口,本来,他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Alice在教育孩子的时候绝对不插嘴,“Daniel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予他足够的条件让他完成自己的愿望,并且同时控制给予他财富的数量不能让他做的事情失去价值,这些就已经足够,剩下的,他自己会处理。”
“诶,……”
Alice其实很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就是实行起来并没有勋先生这样的彻底。
她又摸摸Daniel的头发,儿子的头发有些柔软,并不像勋世奉那样,那个男人简直就是钢铁浇筑的,连他的头发都有些强悍到桀骜不驯地步。
“好的,那宝宝就在温莎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并且保证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Daniel,“……”
勋先生起床,他端着放在床头紫檀木桌上的绿茶喝了口,就慢慢走到窗边。古老的雕花窗上繁复的花纹,间隔了外面的景致。清明刚过,几场细雨让这里的颜色变得浓重了一些,好像浓墨重彩的水墨,颜色似乎被雨水浸染的都从宣纸上滴下来。
旁边的隔间没有人,Alice不在这里。
一直以来被放在室内最深处的几个巨大的樟木箱子却被打开了。
勋世奉走过去看,这里面放着的全是丝绸布料,似乎只有两种颜色,正红色与白色。
他看见在两口装满了正红色丝缎的箱子后面是一口深色的樟木箱子,很满,最上面的一个应该是被罩,纯白色的锦缎,上面用金线和同样白色的丝线满绣花纹,凤凰于牡丹,看起来异常华贵。
……
只是,再华贵也不过是绸缎和衣料,似乎也不是什么珍贵到了不得的东西,……虽然他知道,这个院子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瓷器花瓶都有可能上拍卖会,但是,这些丝料怎么看也没有珍贵到让他妻子珍藏这么多年不示人的地步。
十几年的夫妻,勋世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平时,它们都被小心翼翼的存放在储藏室的最深处,好像是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被他无意之间发掘。
他拿出手机,拨通LanceHsun的号码。
勋世奉的手机一向只储存一个人的号码,那就是Alice的私人号码,其余的人的号码他一向凭借自己对于数字极其强烈的敏感与记忆力而直接拨号,所以一旦有人黑掉他的手机也只能看到一串对于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数字号码。
虽然很不愿意拨打这个电话,但是在这个话题上,他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交谈。
“Lance,……”
勋暮生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北京,同一个时区让他足够清醒到听到电话那端的问话,“你,……,Alice珍藏了几箱子丝绸,我在任何关于万荷千峰园藏品的目录上都没有看到这些东西,它们是很有价值的藏品吗?”
“你怎么会对这些小事感兴趣?”勋暮生并不着急给出答案,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拉开了窗帘,从ET的巴别塔看下去,整个城市正在缓缓醒过来,十分有趣,他继续喝咖啡,不说话。
电话那端也沉默。
两个男人似乎都在等待,……,也不知道彼此在等待什么。
终于,勋暮生喝干了杯子中的咖啡,他叹口气,此时他决定认输。
论心思沉稳,十个他也比不上一个勋世奉,此时最焦急最想要知道真相的人应该是勋世奉,但是他自己却无法让自己那黑暗的狂欢般的内心安静下来。
“Arthur,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想知道那些是什么。”
勋暮生转身,背对着玻璃窗与外面的世界,他的面孔在背影中若隐若现。
“当中有一副纯白色凤穿牡丹,那不是绣品而是缂丝,是已故大师的作品,无论花多少钱,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东西了。”
电话那边的男人依旧沉默。
勋暮生,“那些都是苏家为她准备的嫁妆,可惜,一直没有用上,现在只能封存,如果她一直没有让你看到那些,你就只能装作从来不知道它们存在过。”
“嫁妆?”
“嗯,是的。”勋暮生本来不想这么说,只是他心中的小邪恶又抬头,“那是苏离给萧商的嫁妆,不是给你的。Arthur,你一直是聪明人,知道深渊在哪里,这是一条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躲开,不要去碰触,我这样说也是为你好。”
……
但是相思莫相负,
牡丹亭上三生路。
……
不知道怎么回事,勋世奉就感觉眼前一道刺目的光芒,晃的他什么也看不到,等他再次看清楚周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震撼了他!——这里是他伦敦的办公室,眼前是Max,只是眼前的Max比现实中的他要年轻许多,那几乎是20年的距离。
“少爷,左博伦机长打过来电话,您的专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从希斯罗机场起飞。”
这个场景曾经出现在记忆当中,有些熟悉。
他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日历,——3rdApril。
这个日期并没有多么特别,只是后面跟着的年份让人实在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这个诡异的世界。
2007年,4月3日。
那一年的今天,他完成了Halifax一部分股权的收购,当夜回到纽约。
此时,勋暮生还在剑桥读书,他已经遵照自己的吩咐同苏离住进了那个安全到极点的高级公寓。
三叔的暗杀计划如同每一次他的计划的结局一样,宣告破产。
平凡的一天。
在自己如同精密机器运转一般的生活当中没有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迹,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再次回到这一天。
“少爷,少爷?”
Max有些疑惑的看着勋世奉,他不明白,为什么从1分钟之前,少爷就开始发呆,随后,他用异常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又看了一眼日历,虽然少爷仍然沉默,但是他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巨大变化,好像深渊翻涌着巨浪。
“Max。”勋世奉起身,从椅子后背上拿起来风衣,“推迟行程,我去一趟剑桥。”
“……”
Max足足懵了5秒钟,不过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管家,他立刻回过神,马上应答,“好的,我马上安排。”
勋世奉到达剑桥的时间已经是深夜,他让司机先回伦敦,第二天傍晚来这里接他即可。
他站在勋暮生的宿舍楼外,按下对讲机的按键。
勋暮生看见他感觉到震惊级别的意外,为他打开门,等他上楼让他进屋,“四哥,你怎么来了?”
那一年,他还称呼他为四哥。
“我不能来吗?”勋世奉本能说了一句,“这里的住宿费用是我写的支票。”
随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口吻与态度都有问题。此时的勋暮生还不是现在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LanceHsun,此时的他只是那个愿意听从自己所有吩咐的弟弟,如果继续使用这样强悍的口吻,会让人很不舒服,当然,一直都不舒服,但是现在勋暮生的承担能力有些弱,他不能继续这样做。
于是,勋世奉马上柔软了下来,用温和的声音说,“你搬家之后我还没有进来过,最近事情不多,我明天回纽约,今天过来看看你。”
勋暮生到没有什么,他还在意外,“可是你的Schedule不是6个月前就写好的嘛?随意更改可以吗?”
“嗯,可以。”
“哦,那好,你坐,我给你倒水喝。”
勋暮生抓了抓头发,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从冰箱中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四哥,给你,先喝这个。这么晚了,周围的B&B还有酒店什么的都休息了,你就在我这里凑合一夜好了。”
勋世奉接过来,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Lance,你,……,你那个室友,她是女孩子,不会打扰到她吗?”
“你说苏离?”勋暮生,“这不是Easter(复活节)了吗,她男朋友从Imperial(帝国理工)看她来了,她这几天一直住外面,根本不在这里住。”
勋世奉,“……”
很多很多年,那个女人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男人。
有多久了,大约十几年。
这么漫长的婚姻,让勋世奉已经不习惯那个女人身边出现其他男人,即使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荒诞的梦境,这也让他极其不舒服。
勋暮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他只是觉得此时的勋世奉似乎比平时显得威压更重,他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想打扰到自己的室友,于是自告奋勇拿起手机给苏离打电话。
“喂,亲爱的,你在哪里?”
“生死边缘。”
勋暮生手机那边传过来女孩子清冽的声音,对于勋世奉来说,有些陌生,但是却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的熟悉。
“不是吧,阿苏,难道你正在与你男人销魂?”
“销魂你个大头鬼!”电话那边的苏离有气无力,“他来剑桥就和我吃过一顿饭就回去了,我连他的边都没沾上。我在studyhall,这几天一直都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