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香草味。我记得萝西身上是柠檬水果糖、阳光和工厂清除衣物污溃的挥发溶剂味。我手指深深嵌进诺拉玲珑的曲线,感觉她的双乳抵着我胸膛震动,让我以为她在哭泣。
是她将我推开。她满脸胀红,气喘吁吁地拉下套头衫说:“我得进屋里了。”
我说:“留下来。”同时伸手又抓住她。
我发誓,她真的想过留下。接着她摇摇头,手腕挣脱我的双手说:“你今晚来找我,我很开心。”
萝西就会留下,我差点脱口而出。要是我真觉得有那么一点机会,我一定会说。但我只是坐回长椅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心跳缓缓变慢。我翻过诺拉的手,亲吻她的掌心。 “我也是,”我说, “谢谢你出来见我。快回去吧,免得你让我发狂,祝你好梦。”
诺拉披头散发,亲吻让她的双唇饱满圆嫩。她说:“回家平安,弗朗科。”接着便起身穿越后院,拉紧外套。
她溜进屋里将门关上,一次也没有回头。我坐在长椅上,看她的身影在卧室窗帘后的灯光下移动,直到我双膝不再颤抖才起身离开,翻墙回家。
第十七章 那么那么遥远的青春
录音机有一则洁琪的留言,要我回电。 “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呃,你知道的,拜拜。”我从来没听她语气这么苍老,有气无力。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接凯文电话的结果让我余悸犹存,真的有点担心不该第二天再回电话。但现在三更半夜,时间很不恰当,打过去只会让她和加文心脏病发。
我决定上床睡觉。我脱下套头衫,领口还闻得到诺拉的发香。
第二天是星期三,我睡到很晚才起床,十点左右吧,醒来却比前一晚还累。这样的剧痛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心理和身体的痛,我都忘了它有多折腾。我用冷水和黑咖啡冲掉几分晕头晕脑,打电话给洁琪。
“嘿,好啊,弗朗科。”
她的声音依然郁闷,甚至更沉重了。虽然我有时间和力气用荷莉逗她开心,却没心情这么做。 “好啊,亲爱的,我刚听到你的留言。”
“哦……对。我后来想想,好像不该……我不想吓到你,让你以为又出事了。我只是……我不晓得,想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说:“我知道我星期一晚上很早就走了,我应该多晃一下的。”
“也许吧,嗯,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后来也没有什么刺激的,大伙儿多喝几杯,多唱几首歌,然后就回家了。”
电话那头很吵:聊天声、 “呛女生合唱团”的歌声,还有吹风机的声音。我说:“你在上班?”
“哦,对啊,当然哕。加文没办法再请假,我也不想一个人在家……而且,要是你和谢伊说得没错,爱尔兰快完蛋了,我最好抓紧老顾客,对吧?”她想开玩笑,却因为无精打采而失去了效果。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亲爱的,假如很累就回家休息。我敢说老顾客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为钱跑人的。”
“谁晓得,是吧?哦,别担心,我没事,大家都对我很好。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从报纸上知道,有的是因为我昨天没来。他们请我喝茶,让我想抽烟就出去抽,我在这里反而比较好。你在哪里?今天没上班?”
“我休了几天假。”
“那很好,弗朗科,你工作太卖力了。对自己好一点,带荷莉去哪里玩吧。”
我说:“老实讲,我现在有点时间,心里很想找老妈聊聊,和她私底下谈,没有老爸在场。哪个时间比较有机会?比如,他会去店里买东西或去酒吧吗?”
“他差不多每天出门,那是没错,不过……”我听得出她很努力想要专心。
她说:“他昨天背部很不舒服,我猜今天也是,几乎下不了床。只要背部出毛病,他通常都在家睡觉。” 翻译:医生开了好药,老爸再用藏在地板下的伏特加加味,肯定昏迷好一段时间。 “妈妈整天都会在家,等谢伊回来,免得老爸临时需要什么。你可以打给她,她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我说:“我会打电话的,你叫加文好好照顾你,知道吗?”
“他很好,真的,要是没有他,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来吧,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炸鱼和薯条配同情,听起来真可口。 “我有别的事,”我说, “但还是谢了,亲亲,或许改天吧。你最好快点回去工作,免得客人的挑染变绿了。
洁琪想挤出笑声,但声音很干。 “也对,我差不多该走了。你自己小心,弗朗科,替我向老妈问好。”说完她就离开了,消失在嘈杂的吹风机、聊天和甜茶之间。
洁琪说对了,我按门铃,是老妈下楼开的门。她也是满脸倦容,从上周六体重就开始变轻,起码肚子没了。
她瞪我一眼,心里盘算该怎么应付,接着气呼呼地说:“你老爸在睡觉,到厨房去,别发出声音。”她转身大步上楼,很痛苦的样子。她的头发该好好整理了。
屋里飘着酒气、空气清净剂与擦银油的味道。凯文的神龛白天看比晚上看更糟,鲜花要死不活,吊唁卡倒了,电蜡烛开始闪烁变暗。微弱满足的鼾声则从卧房门缝传来。
老妈将她所有的银器摆在厨房桌上,刀具、胸针、相框,还有一只疑似装饰用的小马雕像,显然是转送的礼物,传了很久才传到我们家。我想到筒莉,想起她泪水盈眶,疯狂擦拭洋娃娃屋的家具。 “来吧,”我拿起擦银布说, “我来帮你。”
“免了,你那双笨手只会帮倒忙。”
“让我试试看嘛,做错了,你可以随时纠正我。”
老妈疑心地瞟我一眼,但她实在难以抗拒我的好意。 “说不定你确实有点用处,你需要喝杯茶。”
这不是问句。趁老妈翻箱倒柜,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始擦拭刀具。我期待的对话是那种母女之间的悄悄话,虽然我没办法变成女的,但做一点家事起码有那个样子。就算不擦银器,我也会找东西来洗、来清。
老妈开炮了:“你星期一晚上没说一声就跑了。”
“我有事必须先走,你们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你想知道就该留下来。”
“真不晓得你怎么面对这一切,”我说,虽然是寒暄,但也可能出于真心。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将茶包扔进壶里说:“我们很好,谢谢。邻居非常棒,带来的晚餐够我们吃上两个礼拜,玛莉·朵耶好心地让我把食物放在她家的冷冻柜。我们没有你在都活了这么久,再撑一阵子没问题的。
“我知道,妈。但你要是想到什么,记得跟我说,好吗?任何需要都好。”
老妈转身拿着茶壶指着我说:“我告诉你能做什么,你可以去找你朋友,那个叫什么名字、拽个二五八万的家伙,叫他送你弟弟回家。我没办法跟葬仪社安排事情,去找文森神父讨论追悼弥撒,连跟别人说我儿子哪时下葬都没办法,只因为那个扑克脸的小伙子不跟我说他什么时候才能运回遗体一运回,他就是这么说的,那混球,好像凯文是他的财产一样。”
“我知道,”我说, “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而为。但他不是要找你麻烦,只是照规矩办事,已经尽量快了。”
“他有规矩是他家的事,跟我无关。要是他让我们再等下去,到时就小能开棺葬了,你想过没有?”
我当然可以回答封棺看来是躲不掉了,但我们已经离题太远。我说:“我听说你见过荷莉了。”
一般女人肯定面有愧色,起码稍纵即逝,但我老妈不是,反而。下巴一抬说:“本来就差不多该见面了!不然等你带来,说不定她已经结婚,连曾孙都帮我生好了。你难道想等到我死了才让我们见面?”
我还真的这么想过。 “她很喜欢你,”我说, “你觉得她怎么样?”
“和她妈妈一个样,漂漂亮亮的,她们两个,配你这只癞虾蟆。”
“你见过奥莉薇亚?”我在心里向莉儿脱帽致敬,她竟然这幺小气,不让我知道。
“只见过两次,载荷莉和洁琪到我们家。怎么,你瞧不起自由区的女孩是吧?”
“老妈,你也知道,我就爱吃天鹅肉。”
“你看结果呢?你们两个究竟是离婚,还是只是分居?”
“离婚,都两年了。”
“哼,”老妈嘴巴用力一抿, “我绝不会和你老爸离婚。”
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倒是。”我说。
“你再也不能领圣餐了。”
我知道没必要动气,但有时家人就是这么烦。“妈,我不想领圣餐,即使我想,离婚也不是问题,只要我不跟奥莉薇亚意外的女人上床,就算离婚离到不省人事,也不关教会的事,真正麻烦的是我离婚之后搞上的女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老妈火冒三丈。“我没你那么滑头,也不懂细节,但我起码知道一件事:文森神父绝对不会让你领圣餐,那里是你受洗的教会。”她用手指比着我,耀武扬威,显然觉得自己赢了。
我提醒自己重点是谈话,不是争输赢。我顺从地说:“我想你说得对。
“当然,那还用说。”
“起码我没把荷莉教成异救徒,她会去望弥撒。”
我以为提起荷莉会让老妈态度软化,没想到火上加油,真是天晓得。“她差点就变成异教徒了,你还好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