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没错,和那信封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她已经死了,那么来自地府的问题也就合理了。我看着久日的谜题终于解开了,心中无限兴奋。但是编辑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我看他头上渐渐出了冷汗,便问道:“您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她竟然还一直关注着我们的杂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听编辑长,这么一说,本来的兴奋,顿时化为了泡影。新的谜题又出现了,我坐下来,理了理思路,说道:“编辑长,这整个事件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编辑长也坐了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十年前,我在杂志社里刚刚混出头角,作为记者采访了不少不为人知的黑暗内幕。我的父亲是部队高官,一直反对我从事这个行业,而且讨厌我写的那些含沙射影的文章。就在这段时间里,老编辑长故去了,剩下的人要以一篇文稿来晋升这个职位,而我则想用这个职位来告诉我的父亲,我的想法和我的原则。于是我走街串巷的寻找新闻,而后就遇到了莫言良,莫先生。”说着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拿给我看,那信封便是上次老鬼托我交给他的信封。
他看着手中信封,继续说道:“我和莫先生算是旧识,当时我是想揭发迷信,所以才主动接近他的,不料,他却提供给我一条价值极高的新闻。当地某部队高官贪污受贿,一手遮天掩盖毒品买卖。他给了我一个信封,那信封上的字和这封一模一样,所以我看到这个信封的时候,就懂了。而那信封里放了一张纸,上面写明了交易时间,交易地点,交易人,以及货物的种类和数量。我看他写的如此详细,反而不是很信,于是没有举报给公安机关,而是自己独身前往。结果那次十分惊险,最后引起了一场极大的混乱,而我靠照相机挡了子弹,总算活了下来,不过,作为证据的相机也报销了。我本来恳求莫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却告诉我,我的机会还在,看我能不能把握住。结果我就把当时的情况写成文字,发表之后。大部分读者都认同了我,因为对于那场突发的混乱,所有人都不明真相,而我的文章里把前因后果都已经解释的清清楚楚。所以他们便把矛头指向了那个高官,于是乎,就有了自首的事。其实,后来我发现,内幕比我想象的还多,照理说,对于他的罪行只要自首应当不会被枪毙的。但是法院却给了如下的裁决,这说明,上面还有人,他不过是给替罪羊,被杀人灭口了而已。而我凭借那篇文章,登上了现在的位置,然而有了那前车之鉴后,这个位子也做的很不安稳,心里存有许多愧疚感,因此,我总想继续努力,把那些藏在后面,站在人上的畜生们全都给他拉下来。”
编辑长把这些话说出来后,心里似乎痛快了许多,表情比刚才看起来要好了一些,我又看了看网上的文章,对编辑长问道:“她女儿的死,应该是由于舆论压力,和受朋友们的排斥吧?我觉得,不会是恨我们,诅咒我们吧?”
编辑长说道:“对家属采访的时候,似乎对我们的印象都不是很深,所以开始我也没注意,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仇恨,那为什么死后不给家里寄信,偏偏要给你呢?”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但是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编辑长坐了一会儿,见和我商量也没什么结果,就先回编辑部了,而我则面对着屏幕开始发呆,几日以来的事情杂乱无章,我想知道的真相还潜在水底。
在一边写着这几日的经历的时候,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把那些遗漏在外的回忆统统使劲想起来。时间就在我打字的过程中,悄悄溜走了,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我终于在疯狂的战斗下,故事里的时间已经写到了今天上午,也就是去见老鬼的时候,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停了手,拨打电话给编辑长。
编辑长接了电话,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问:“编辑长,那个官员,那个被枪毙的,他叫什么名字?”编辑长想了想,说道:“陆元平。”此时,这个名字把我脑子里零散的线索都连接起来了。
他的女儿是陆小梦,就是早上帮忙的那位陆小姐,就是《OpenD》的那位鼓手,那个新鬼。我挂了电话,保存了稿件,立刻飞奔的便往STORYBAR跑。终于要见到那位读者了,我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啊,我的第一位读者,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怀揣着兴奋,一路急走,赶公交,换地铁。终于在六点半的时候抵达了STORYBAR的门口。
我气喘吁吁的扶着门进去,抬眼便看到了《OpenD》的主唱,今天,有她的表演,我穿过众鬼,奔走到台前,向台后张望,她在,她在拼命敲打着架子鼓,但是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她的表情不再是阴沉和仇恨,而是开心和愉悦的。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被淹没在众鬼的声音下了,小马把我从鬼群中拉了出来,说道:“您还是稍等一会儿吧,最近您的事很惹眼,您看有多少鬼都看着你啊?”说着我向众鬼望去,他们直接或间接的多少都瞟着我的举动,我想起最近在地府里闹的传闻,深觉还是收敛些的好。坐在吧台边继续关注着小梦,这一曲终于完了,我正等着她会来找我,而她却没有。
主唱示意暂停,小梦从架子鼓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前台最显眼的位置,接过主唱给的麦克风,说道:“谢谢各位,我叫陆小梦,是最新加入《OpenD》的成员。我很喜欢这个乐队,因为我曾经不能做的,都做到了。活着的时候,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受妈妈的遗传。妈妈生我的时候,便去世了,而我和爸爸一直相依为命。为了我的病,我的父亲不惜贪污受贿,把大量黑钱用在了我的治病和生活上。所以我一直为了他努力的活下去,为了那个因为贪污受贿而死去的父亲。但是,周围异样的眼光,让我痛苦了十年,非常痛苦的十年。好在,我看了一篇小说,我发现死后的世界并不向想象的那么恐怖,于是我在父亲的忌辰上选择了死亡。此刻,我很庆幸,我死了,因为我可以不用在因为娇贵的身体,而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甚至连个梦想都不能有。此刻我可以挥动鼓槌,尽情欢歌,我感到很幸福。不过我不能如此自私的幸福下去,我还欠我父亲一个恩情,我要投胎去回报他。所以,今晚,我就要离开了。而我最后的执着,就是想要给那位作者,唱一首歌。”
说完,键盘手开始轻轻的伴奏,音乐渐渐响起来了。她的声音虽然略带一点沙哑却十分动听,而对于那首歌曲,我不知道歌名,甚至记不住歌词,但是我的眼眶却深深的湿润了,此刻百感交集,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歌曲结束后,在众人的欢呼中,她同《OpenD》的伙伴们拥抱告别,便走下了台,进了换衣室。我立刻想要跟进去,但是老鬼却拉住了我,说道:“她已经告别完了,故事已经结束了。请不要让她再有任何不舍,让她走吧,她还有她的路。”
《OpenD》的其他几位成员开始了新的演唱,酒吧里的气氛继续火热着,我拿出口袋里那个因为着急出门,而捏的皱皱巴巴的信封,心里默默的对她说:谢谢你,第一个给我回信的读者。
老鬼松开了我的衣角,我便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换衣间的门口。打开门,里面早就没有了她的影子,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甚至没有动过任何东西的痕迹,也没有残留她一丝的味道。
再后来,我便像发疯了一样,喝了很多酒,零星记得小马在劝我不要喝了,还有黑白无常似乎也来了。可惜我早就烂醉如泥,坠入迷梦中去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坐在了海边,坐在了沙滩上,旁边坐着一个我熟悉的人。惨白的脸,瘦弱的身体,他就是梦神。
我问梦神:“为什么带我来海边?”他笑道:“因为听说失恋的人都会来海边。”我也笑了,说道:“我哪里失恋了?”他看着装作坚强的我,说道:“别傻了,梦就是自己,所以不需要再伪装了,你并没有那么坚强。爱情本来就不是什么长久的东西,转瞬间来,转瞬间去。你爱上了那个有着清纯眼神的孟婆,才会不顾一切的要满足她的愿望。你爱上了那个给你第一封鼓励的读者,所以想要追陆小梦而去。不管她们是用哪一点打动了你,无疑你都深深的爱上了她们,而且结果就是,你失恋了……”
或许梦神说的对,我真的是失恋了,面对着宽广的大海,眼泪随着海风飘逝在空中。这几日都仿佛活在了梦中一般,我没有继续和他谈论下去,也不知道何时他便消失而去,我只知道自己就这样坐着,让海风吹拂着脸庞,让浪花拍打着脚裸。
醒来的时候,白无常不知何时陪在了我身边,她坐在我的床边,俯下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膊沉睡着。难道她的禁闭提前结束了吗?不管如何她看起来还会留在我身边的样子,我觉得这便足够了。随着九点的钟声响起,我和她一同走出了STORYBAR,并想她挥手道别。因为她还有她的工作要做,而我也有我的职责所在,回到我的家,继续敲打我的键盘,把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一点一点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