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的STORYBAR里正是狂欢的极点,然而今天的午夜却来了一位不素之客。阿信的出现,虽然并不引人注意,但是老鬼却一眼看出了他。老鬼端起两杯酒,亲自走到阿信面前,说道:“信神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阿信接过酒杯,对老鬼说道:“还信神公,你那个年代的词能不能换一换?我现在可叫阿信。”
“阿信,这名字年轻,人也变得年轻多了。你说我也能变得年轻点不?”老鬼的口气里竟然透着一丝谄媚之意,这真叫我大为惊奇。阿信喝了一口酒,把杯子放在一边,说道:“你啊?不行,你那可是遭了天谴,我可改不了。”
“得了吧,生或死,还不就是您的一句话?我这点算得上什么呢?”老鬼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进,指了指楼上,示意我们上楼谈话。阿信一伸手,示意老鬼头前带路。于是一行人便朝着那二楼的书房走去。
二楼的书房不知何时没有了那檀香的烟雾缭绕,今天的书房是格外的清洁整齐,仿佛一早知道要有一场谈话在此。面对这样的情景,阿信似乎也有和我同样的感受,他说道:“哟,良子,你那烟呢?今天可是变干净了,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莫非琪琪要出嫁了?”老鬼被他这一说,干笑了两声道:“您说什么呢?我闺女才上高中,哪能出嫁啊。这屋子里的檀香炉我收起来了,上次您来的时候,嫌弃我这屋子里的烟味,一脚把我那檀香炉踢碎了。好端端的一对炉子,现在就剩下一个了。知道你要来,我哪敢把它摆出来啊。”
老鬼的话虽然是在埋怨,但是也不敢厉声词严,只能带点开玩笑的意思说出来。这样的行为方式和他平常是判若两人,也使得我心中有些慌乱,这阿信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可以让老鬼这样纵横三界的人也畏首畏尾。
然而阿信只是笑了笑,便坐了下来。他一落座,众人才敢落坐,而一向不拘一束的马面也规规矩矩的做好,似乎他和牛头都感受到了来自这个阿信的强大实力。我看见他们的脑袋上都冒出了汗水,并且我十分肯定这汗水绝对不是因为热的。阿信见众人坐下,才开始说话:“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叫阿信。曾经的名字很多,是你们神鬼届的创始人之一。因为我便是神们赖以生存的本源,信仰也属我的范畴。凡是人类对于天,地,生灵,神鬼的相信之力,都可以转换成我的力量。所以我便是这世界上最强的神,即使是在源神类中也是顶尖的人物。我这样说可能显得有些自卖自夸,但是这些都是事实。我活着的时间最长,基本上和最早的人类同时存在,至于死,那也得到最后一个人类灭亡为止,因为人到最后都会相信有奇迹,他们就是喜欢相信的种族。”
阿信的声音还是标准的童声,然而这样的发言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所说的。面对这样的介绍,牛头马面都默不作声,而邵华的表情则像是在说“你个老不死的有吓唬人。”至于我,为了打破这样的沉默,向阿信询问道:“那你这么厉害,干嘛还要玩笔仙那么无聊的游戏啊?”
阿信笑了笑,说道:“地府的新系统,你们到底了解了多少?”
牛头和马面听到这个问题都统一的摇了摇头,老鬼叹了口气说道:“就是那个渡魂计划吧。”说着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用铅笔在纸上开始画起了简单的示意图,并且一边画,一边向我们解释说明。
「人死之后,灵魂便出来了。出窍的灵魂大多徘徊的尸首身边,这时候便需要引魂的鬼差,带魂魄来到阴间,进行收容和投胎,这便是最初的程序。然而随着人口的剧增,和社会的发展,与人类息息相关的地府不得不提高效率,为此便增加了更多的程序和系统。首先是分类系统,将死后的魂魄分为三类,第一种是无需收容的灵魂,这些灵魂大多是寿终正寝,毫无牵挂的灵魂,他们满足于自己所活过的人生,所以可以直接投胎,当然这一类中有一些灵魂并非寿终正寝,不过她们对活着或死去没有太大的执着,也是可以直接进行投胎的。鬼大巴便是这种系统的配套程序,把可以直接带去投胎的魂魄以车载的形式快速送入轮回;第二种的魂魄是有迷恋的魂魄,这些需要收容和开导,因为每个鬼魂的想法和意见不同,所以在此项上便展开了渡魂计划,而笔仙游戏便是这计划之一。第三种,便是怨灵,几乎无法渡化,如果地府无法收容,便会以其他形式留存在人间,祸害一方。而对于这样的事,早先便有了僧,道,仙这三类来渡化怨灵。不过这些并不在新系统之内,新系统对于这方面的强化主要还是来自小阎王的战魂部队。」
说到这里,老鬼歇了一下,阿信接过话头,继续说道:“笔仙游戏就是位数第二种的渡魂计划之一。我发现,在死亡的魂魄里,有相当一部分鬼魂只需要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便可以舍弃迷恋,投胎转世。所以我便制定了笔仙游戏,以两个人类的信任为基础,用这种信任的力量来引导鬼魂,而鬼魂的时间流动和人类不同,他们可以看到眼前人类短暂的未来,所以也可以指点迷津。于是双方以互利互信为前提,各取所需,这便是我所设想的笔仙游戏。”
听完阿信的解释,我和牛头面面相觑,牛头虚着嗓音,问道:“那……那为什么要带走她们的魂魄呢?”
阿信呵呵一笑,说道:“因为人类不可尽信。我前面说了,人类是喜欢相信的种族,但是同时他们也是喜欢怀疑的种族。复杂而又矛盾,这便是人类。我不得不用一点惩罚措施,来使得她们坚定自己的信念。当然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她们,不然哪会给她们第二次机会。为了弥补她们因为失信松手而导致魂魄对人的不信任,我自身也是要付出很多去安抚那些魂魄,并且还得让她们自己把这件事完成,解铃还须系铃人。至于拿走背叛者的灵魂使用权,也是为了防止她的第二次背叛。”阿信很诚恳的回答了我们的问题,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误会。此刻,邵华开了口道:“这次的过失我也有份,是我发现这人群中有不是人的家伙,才故意让蒋倩那么写,本打算让她们把你们驱逐出去,没想到却引起了反效果。而因为受到惊吓进而发狂的蒋倩竟然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所以我打算收回二人的魂魄,进行安抚。由于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一直对你们演戏,请二位见谅。也是由于我的过失,事情才弄得如此繁杂。”
邵华的认错,让我和牛头都显得很意外,而老鬼却似乎欣慰的一笑,打算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不过,马面却突然开了口,说道:“为什么关于新系统我一无所知?我可是在职人员。你们不会是联合起来骗我们的吧?”老鬼听他又要挑事,连忙准备阻拦,而阿信却摆了摆手,说道:“这个解释,由我说。因为这是我对阎王提的建议,我希望可以解放鬼差这一职业。让人们和鬼魂进行更多的接触,打破人鬼的界限。而那个时候,鬼差们便不用像个机器一样,每日进行着各种繁琐单一的工作,他们也可以去买衣服,打游戏,旅游,读书,各种吃喝玩乐,关于牛头,黑白无常的解职也正是在试验鬼差是否能在人类中好好生存。而人通过与鬼的接触,从此不会因为不了解鬼,而害怕,而恐惧。相反的,也许因为人鬼的信赖关系得到完善,可以使得他们不在执着于生或者死,这便是我的理想。然而这个理想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做梦,所以我们选择了保密。”
阿信的话,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里面富含了各种美好但却难以实现的理想。如果从我的目光来看,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但是对于他,这个世界的最强的神来说,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无法用自己人类的气量,去估摸他的想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吗,只能默默的坐在角落,仰望着他。阿信看众人都安静了,连老鬼都露出了惊讶的神奇,便挠了挠头,笑道:“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能不能做到,我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慢慢解决。但是我愿意相信,因为我是信任之神。所以希望在座的几位心里清楚便是了,不要乱说出去。”
老鬼说道:“不会的,他们不是大嘴巴的人。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了,哈哈。”
“你一定可以的。不然我会让你在此鉴证我嘛?”阿信笑着拍了拍老鬼的肩膀,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说道:“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么再谈下一件事吧。本来对于笔仙的事,我是全权交给邵华了。不过这次的麻烦有些不一样,老鬼,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这位文芒先生一直以来的际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老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信,无奈的说道:“这,不管我事。这是他的命,我们俩是有约定的,他找到想做的事之前,我不会妨碍他的。而他自己本身的命数就不平凡,我算不出来,您难道也算不出来嘛?”
阿信听后,对我说道:“人这一辈子,可能碌碌无为,可能成就一番霸业。然而每一个契机可能都十分平常。桃花园里三人的一个誓言,就可以让刘备一个卖草鞋的成了一方君主,宋江只是一怒杀了阎婆惜,便脱去官级成为了一百零七草莽的大哥。而今天,我们坐在这一小书房里,或许仅仅是普通的一瞬间。而此刻,我只需动一个手指,你文芒的人生便结束了,但如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阁下可能就是站在千万人之上,有着和我一样实力的大神。老鬼,你一句算不准,可能正是揭开了历史新的一页啊。”阿信说着,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我眨了一下眼睛,并无异样。而老鬼却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真的能帮我翻开新的一页历史,那正是我所期望的。”
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阿信起身和邵华出了书房,我们三人都没有送他们,只是呆呆的坐着。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牛头转头问我:“你没事吧?”我伸了伸手,握了握拳,站起来跳了跳,感觉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看来阿信似乎并未对我做什么,于是答道:“没事啊,身体好着呢。”
老鬼把桌子上的笔扔了过来,对我说道:“接着。”我接过笔,用疑惑的目光看老鬼,老鬼说道:“捏碎它。”我攥住这只笔,却感觉不到之前自己那样的怪力,笔在我手中安然无恙,而我却手上冒出了汗。老鬼看我如此,笑道:“怪力没了,身上的妖气也没了。你又恢复到常人了,看来信神公把你的千妖之血封住了。”
那怪力被封住了,我自己并没有觉得如何可惜,只是马面似乎很遗憾没能和我交手,牛头说要先走一步,便离开了酒吧。然而我却因为这个故事告一段落后,总算安下心来,在酒吧里开始痛快的畅饮。直到酒吧歇业,白无常竟然来到酒吧叫我回去,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地方住了,慌忙随她而去。我们很快的来到了别墅的门口,然而似乎早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朦胧的月光下,我能看到她披肩的长发,却看不清她的脸。
“你……你……竟然和别的女人!”这声音,我听的极其熟悉。那个人正是我的妹妹,文静。她可真是出没在夜晚的月亮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