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镜子这两样东西在我的房间里是找不到的,毕竟在这12平米的住房里存在的东西本就不多,一张双人床,一张长桌,少了一条腿的凳子,铁皮的衣柜,和墙角放着书的纸箱,这就是我的房间。对一个独自在外靠着打工勉强度日的年轻人来说,这些足矣了。屋里的物品都是房东的旧物,长桌上摆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这大概是我唯一的奢侈物了,但是这只是我攒了一年的钱才付了首付,人家都是买房买车才会有首付,而对我来说,购买一个笔记本电脑要付出首付也是如此艰难的决定。铁皮的衣柜早就锈迹斑斑,因为我洗好的衣服从来不放到卫生间里和其他房客挤,至于不凉在楼外面怕是因为丢,我也是有过一次丢失衣物的经验了。后来我就捡了个小破风扇,自己修了修。装在了大衣柜内侧的顶板上,让它对着下面吹风,然后每次洗好的衣服就直接放在衣柜里,用电动风吹干。至于穿的衣服我都堆在了双人床靠墙的那一半,自己睡外面这一半,现在想来这样的生活也真是凄惨。于是我决定,这个忙我一定要帮,可以说是为了帮助老王解决命案,也可以说帮自己拜托嫌疑,甚至可以说是让各位房客和房东省心。而最根本的目的,自然是要把这奇遇的故事卖个老鬼,然后赶紧搬出这个有死人的地方。
现金是没有了,黑无常是一个零头都没给我留下,去银行取钱又得走上老远,还是去房东太太那里借一下吧。平常喜欢坐在楼门口的房东太太此刻已经是变了一个人,平时不管是冷笑还是皮笑肉不笑,总之笑容都是她的标志,但现在是愁容满面,眼神空洞,坐在她那把黑木摇椅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空。按照往常肯定是哼着小曲见我有说有笑,然后在话里有话的让我好好赚钱好交房租。而今天我都到她眼前了,她也没有发现。直到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才若大梦初醒,回过神来。
“你来了啊……你也是……要退房?”房东太太这一开口,我是打心眼里难受,这声音哪是一五十多岁的人啊,至少又加二十年。嗓子一定是哭哑了。经房东太太这一提醒,我才察觉到,怪不得今天格外安静,我和黑无常来的时候一个人也碰不到,原来都搬走了。这帮人比我还跑的快啊!诶,这下可苦了尚阿姨。于是我立刻转念,表面自己的立场,说道:“尚阿姨,我不退房。我是来问你借点东西的。”听我这么一说,房东太太的表情多少缓和了一点,对我说道:“哦,你不退啊,那好,要借什么,我给你找去。”说着,便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屋。
听说我要镜子和蜡烛,她也没有多问是做什么的。镜子倒是好找,女人家总是会备着一两块小镜子,可是这蜡烛就难了。房东太太一边翻箱倒柜的给我找,一边不忘嘴上叨唠两句,“你说这蜡烛,多少年没人用了。早先年这楼里有几个小伙子不知道干什么,老弄得保险丝烧掉,我家里才备了几跟蜡烛。那时候,大家都相互照顾着,也就没什么。可现在倒好,这大难临头都各自飞。嘿,还是咱自己的命不好,本以为加了个有楼的老伴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谁想到这老伴去的也早,就留下这么个楼给我。虽然有个闺女,可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连我这当妈的电话也不接。对了,小文,公安局说破了案以后,要我把那三合板的隔间拆了,说这是违规的,嗨,就是想罚我一笔款子。”原来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房东太太的事,现在想想,这人谁也不容易。一直觉得她是个贪财轻义的人,每个月就会逼着交房租,但是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感情生活下的败者,被命运捉弄的人,没了亲情之后留在她身边的只有钱和房子,这是悲哀也是命。我安慰了几句房东太太,拿着蜡烛和镜子回去了。天是肯定不早了,我先给老鬼打个电话,先向他打声招呼,否则进了酒吧没人接应会引起麻烦的。老鬼说:“你要来的话,十二点从家走,一点到,别妨碍我做生意。我今天让他们稍微早点走,接应你一下,记着走路别太快,避着点光,躲着点风,蜡烛绝对不能灭,你也绝对不能说话,否则后果自负。”挂了电话后,我就只好等着十二点的来临。也不知道是希望时间快点,还是时间慢点,我就这样傻呆呆的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稍微出了一下神,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十八分了。
我连感叹时间为什么这么快的想法都在一瞬间忽略了,马上拿着蜡烛就准备出门,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才想起,还没点着呢,赶紧找打火机。点蜡烛的过程简直就是煎熬,颤抖的手和快没气的打火机让我这点蜡烛的时间足足点了十分钟。点起蜡烛,我开始在我狭小的空间走动,为了防止说话,我还特意买了个口罩,走了两圈,我拿出镜子慢慢向身后看去,随着镜子的水平位置不断升高,我的眼睛是越眯越小,终于在镜子的边缘看到了半张人脸。能看到就说明鬼跟上了,于是我立刻合了镜子,就往外走。
一边护着蜡烛不让风吹灭,一边抑制着自己想要加速的步伐是非常艰难的。为了避光,我故意选择了穿梭在各个小区的胡同中,如果走在繁华的大马路上那可就是如同行在白昼。然而小区的住户也一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我暗骂着所有半夜不睡还亮着灯的住户。但是也就心里想想,只好贴着墙慢慢向前挪。
走的时间长了,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了,我这人无杂心耳目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心想这鬼难道开始长脚了?不行,我得加点速度。但是随着我的加速,身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频率也越来越快,怎么也让我感觉就是在身后。我是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只能默默的祈祷,然后带着像是有一点小跑的往前走。没想到我这一跑,蜡烛的灯光开始飘忽不定了。我看着那忽闪忽明的烛光,心想还是先停一停吧,就立刻先停了下来。随着我的脚步声停止,身后的脚步声也就停了下来。什么啊,原来是回音,我心里安慰道。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虽然这一下没有多重,但我感觉这一掌的内力已经抵达我任督二脉,即将把我的心脏从肚子里震到嗓子里去,我不敢回头,就是死盯着前方,这时,一个白色的巨大的脸出现在了我右侧。
“哥们,你干嘛跑啊?你知道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吗?”凭借着烛光我看到了一个圆脸的胖子站在了我面前,他的右小臂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他见我盯着他的胳膊,笑道:“我们家内口子砍得。”我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总算是没被吓死,但是不能说话,所以只好以摇摇头的方式回答他。胖子问:“看你带个大白口罩还以为是个医生呢。这黑灯瞎火的,你点个蜡烛干什么?”我也没法理他,只能自顾自的向前走,他骂了句,神经病。就不再追着我了。之后的一段路总算走的踏实了一些,在看到巨大的SB字样的时候,我真个人都热泪盈眶,泪流满面了。
推开大门,里面没有亮着灯。黑暗中传来老鬼的声音,“吹蜡烛,然后赶紧向前跑。”我迅速扒开口罩,呼的吹灭了蜡烛。顿时一种怪叫响起,震的我耳朵生疼。大厅的灯被打开了,小马站在我面前扶住我,老鬼则站在了门口堵住了门。而站在我们之间的并不是陈丽小姐,如果说是的话我一定一头撞死。这个面目,可憎一直眼大一只眼小如同骷髅却似幽灵般飘着的怪物发出惨烈的悲鸣。左边的脸似乎还有着一点皮肤,可以看到腐烂的肉都在往下缀着,而右脸早就化为了白骨,所以空洞的眼眶看起来像个大眼睛。
“糟了,被算计了。”老鬼的表情阴了下来,显得极其不爽。小马扶着我后退,让我做到沙发上,然后职业的去端了一杯咖啡给我,我端起咖啡就一饮而尽。老鬼则围着那个发出怪音的鬼物转了一圈有一圈。最后走到背对着我而面对着鬼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嘴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说道:“你领错人了。这不是女鬼,是尸凶。”
“师兄?你的?”我问道。
“尸体的尸,凶器的凶。这是个阴阳术制成的怪物。你这小子被人算计了,我也被算计了。”老鬼说完,坐在了吧台边的高脚凳上,然后拿出一支烟开始点上。
“可是他怎么这么乖,一动也不动,只是叫唤呢?”我问道,说来,从刚才开始,他就只是原地的飘着。
“那你看看他的脖子。”我顺着老鬼的手指看去,脖子上被画着一条红色的线,“这叫赤链,用血画的。有句话叫,赤链锁喉,红绳缚臂,朱砂蒙眼,狗血灌顶。这是擒鬼的手段。你啊,至少遇到了两位奇人。”
“什么意思?”我问道。
“一个是将这女鬼掉包为尸凶害人的阴阳师,另一个则是用这赤链锁喉救你的道术高人。”老鬼的表情似乎也很开心,抽完一支烟又来一支,不时的还喝着吧台上的烈酒。“呵呵,你果然是一个能引出这些奇闻异事的怪才。”老鬼喜色渐露,完全一副孩子般天真的模样。他一定是打心底高兴吧,又遇到这么古怪的事。我可是完全笑不出来,那这女鬼去哪了?命案要怎么办?
老鬼走下吧台,向站在一旁的小马挥挥手,示意小马可以去睡觉了。可是小马却摇摇头,表示要留在这里。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说话,却能进行顺畅的交流,大概也是日久时长的造化吧。老鬼坐在了我对面,然后说道,“要不是有高人相助,你吹灭蜡烛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了。也亏了有他,我们现在才能在这里清闲的喝酒啊。这鬼就放在这里,到了白天就会自动消失了。你懂得,到了九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留在我的店里。”老鬼拿起酒瓶,把我喝空的咖啡杯倒满,然后再把自己的杯子斟满。举起杯子对我说道:“承蒙小兄弟你看得起我老鬼,我老鬼感激不尽,只要我姓莫的有一天好日子绝对不让兄弟你有所损伤。这尸凶绝对是有人恶意伤人。既然如此我老鬼就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希望兄弟你还是出手帮忙,我们一起把这件大故事挖出来吧。”
把老鬼的酒喝下去后,我便不醒人事了,也不记得答应了他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又躺在了那个二楼的客房里,此时我才正真的明白。正常的生活已经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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