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唐初和苏雯离开后,谢春红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易回经常用那种充满探究的目光注视她,但是每当她若有所觉回头的时候,易回又瞬间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春红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明白易回经常若有所思些什么,却也没有在意。
谢春红拿着遥控器坐在地板上看电影,是很老的一个片子,画面还是黑白的,有一种时光变迁的陈旧感觉。
易回忙完了工作从卧室出来,就看见春红支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慢悠悠地坐过去,问:“明晚去我家里吧?”
谢春红头也不回地说:“去你家做什么?”
“我们家明晚要招待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我必须要回去,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
谢春红终于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疑惑地看着他:“你们家的客人我去干吗?我去了你们家岂不是要多招待一个客人?”
易回的脸迅速阴沉下去,黑眸中心隐隐有火光跳动。
“你说什么?”
谢春红耸了耸肩,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说……你去我们家只算是个客人?”易回锐利的眼光一刻不离她,声音里含着隐忍,“到了现在,你都没正视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吗?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曾经作为我的女朋友去见过我家人?”
谢春红终于明白过来他在气什么,虽然心里不以为意,却知道易回最在意名分问题,不由脸上堆满了笑,抱着他的胳膊说:“哪能啊,我这不是要得到你的肯定吗?我怕自己贸贸然跑去会让你家人难做……毕竟听你说,好像这个客人很重要。”
易回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是我爷爷战友的儿子,早年因为调职,一家子人都去了其他城市,现在回来看看。”
谢春红默默的在心里理清中间的关系,然后点点头说:“好的,明天早点下班。”
谢春红原来对那些聚会就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谈不上多感兴趣,也不厌烦,只当做偶尔无聊时候的消遣。跟易回在一起后,这些场合就多了很多,谢春红秉着合格女友的原则,尽量陪易回参加,后来因为太多单身男士若有若无的搭讪让易回暗暗火起,再遇见这种邀请,易回总是能推就推掉了。
易回和谢春红进门的时候,发现客人已经到过了。
春红微微扫视了一眼,客厅里除了易家人,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男的虽然处于中年,但是轮廓深刻,有种很正气的感觉,像极了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英雄,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虽然此刻他是坐着的,但是春红就是能感觉到他是那种高高的男子。
至于那个女的,却非常年轻漂亮,打扮得体,端端正正地坐在男人身边,大概是父女关系吧。
易回笑着走上前去:“路叔叔好,莉莉,很久不见了!”
那男子也微笑起来,面容舒展,一脸欣慰的看着易回:“小易回也长大了,不错不错,很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
年轻的女子高兴地站起来,立马扑到易回身上抱着他:“易回,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易回礼貌地抱了抱她立马放开,然后冲谢春红招了招手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春红,过来见过路叔叔。”
叫做莉莉的女子立马眼神冷冽地扫过来,盯着谢春红的双眼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谢春红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路叔叔好。”
那男子看着春红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困惑不解。
“你好,我叫李莉莉!”
谢春红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易回大力拉了回去。
春红一愣,不解地看着易回。
易回下巴绷得很紧,看着李莉莉说:“春红没有受过任何特训。”
李莉莉自嘲地收回手:“我又没有要干什么,只是表示友好握握手而已,至于么?”
谢春红思索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想到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敌人相见握手的时候总是暗中较量……难道刚刚她想捏死她吗?
谢春红无语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说:“易回,你陪路叔叔吧,我去厨房看看阿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句话让李莉莉瞬间黑了脸,其实春红只是为了缓和下气氛,倒真没有想太多,不过这话听在李莉莉耳朵里就像是挑衅了。
易回看着春红离开,坐在另一边说:“路叔叔这次来N市要多住些日子,也让我能好好招待您。”
男子笑了笑,对李莉莉说:“莉莉,还不坐下,这在别人家,像什么样?”
李莉莉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那男子漫不经心地端起茶喝了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女朋友挺不错的,看上去是个好女孩,你这算是定下来了?”
提到春红,易回的眼神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点头说:“是的,我上次就带回家给爷爷看过了。”
顿了顿,易回淡淡地说:“我家里人都很满意。”
李莉莉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到楼梯那里传来笑声。
易老爷子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棋,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说:“易回说的没错,这女孩看上去很安分乖巧,关键是能镇得住他,我这孙子太嚣张,有个人管着点也好。”
易老爷子摆开架势跃跃欲试地说:“路远,我们爷俩今天要好好杀上一盘!”
路远顺从地点头:“好,不过老爷子要让着晚辈啊!”
一盘棋你来我往了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易太太催了好几次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棋逢敌手让两人都有些愈战愈勇的感觉。
“路远棋艺大涨,下次我们继续!”易老爷子颇有些回味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先吃饭吧!”
易回非常有风度地帮李莉莉拉开椅子,正在李莉莉有些欣喜的时候迅速走开。
“春红,我帮你端。”
易回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对着她温柔一笑,两人之间的亲密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感情很好。
立刻,李莉莉就感觉到自己是个外人。
易老爷子很高兴,饭桌上和路远聊了起来,李莉莉食不下咽地吃着饭,时不时看向对面。
易回照顾着春红,帮她夹菜端汤,春红则乖巧地和易太太说着什么。
一顿饭吃了很久,饭后易太太拒绝了春红的帮助,赶她去客厅和年轻人一起玩。
春红其实很不想去客厅,任谁对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女强人都不会开心。
李莉莉突然一笑,看着他们道:“说起来,我和易回也算是战友。”
路远笑着点头:“不错,当年你们还都是我手下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易回就已经很厉害了,经常拿连里的第一,莉莉很不服气,两个人明争暗斗得特别激烈。”
想起以前的事情,易回也笑起来:“是啊,莉莉也很厉害,逼得我不得不牟足了劲,生怕被她超过。”
李莉莉挑衅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谢春红:“你呢?你和易回是怎么认识的?”
谢春红心里肃然起敬,她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挺漂亮的女人居然是个女大兵!
“我和他是在婚礼上认识的……他的表妹方晴是我的好友,她结婚的时候正巧我是伴娘。”
“哦,你认识晴子?”
春红点了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住在一个寝室的。”
路远突然插.进话来:“冒昧问一下你家是哪里的?”
春红疑惑地看着他。
路远微微一笑:“我看你很像南方人,不过刚刚吃饭的时候倒是很爱吃辣,所以随便问问。”
谢春红不在意地笑笑说:“我一直住在南方,不过我妈妈不算是南方人。”
“哦?”路远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你姓什么?我要怎么称呼你?”
直接喊“春红”的确有点不适合,毕竟两人不熟。
“我姓谢。”
路远的脸上突然涌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
谢春红打量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看向易回。
易回眼神一沉,开口说:“路叔叔不用客气,我们算是晚辈,直接叫名字就好。”
路远一惊,立即恢复成原来的淡然。
“嗯,那我就直接叫你‘春红’好了。”
易老爷子早早就歇息了,李莉莉要去楼上的书房参观,易回无奈地陪着她上楼,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谢春红和路远两个人。
谢春红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有些凝滞的气氛。
路远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谢春红……这个名字挺特别的。”
谢春红最烦别人说她名字俗气什么的,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儿上,春红只好解释:“名字是我妈妈起的,也许是来自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我也不知道。”
路远微笑:“你好像有些怕我?”
谢春红尴尬地笑着说:“不是……我只是不太会和长辈打交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春红叹气:“大概是小时候就只和我妈妈接触的比较多,所以不太懂得长辈们通常喜欢聊些什么话题。”
路远不动声色地问:“只和你妈妈接触?那你爸爸呢?”
谢春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没有爸爸。”
路远眼神复杂起来,半晌才艰涩地问:“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我是私生女。”谢春红有些不耐烦,干脆豁出去,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妈妈未婚生育,一个人带大我,所以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
许是察觉到春红的口气有些不善,路远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谢春红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没爸爸又没什么大不了,我从来不觉得遗憾。”
路远眼神中有着失落,皱着眉问:“为什么?难道从来没想过你爸爸是谁吗?你就不……好奇?”
谢春红平淡至极地看着他:“小时候不懂事会追着问我妈,可是每次我妈妈都很难过,所以后来我也就不问了……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见过我爸爸,他除了名义上是我父亲之外什么也不是,而且没有他我也活得好好的,我干嘛要去找他?”
路远的面色极快地闪过一丝伤心,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妈妈……这么多年一定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