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新看了余局长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余局长当即打开话题:
“陈书记,听说这次深港项目,由成杰奎副指挥负责项目招投标工作?家新的公司虽然实力不错,可万一成杰奎不知深浅,在招投标的时候出现失误,那可就麻烦了。”
余局长一开口,陈大龙便明白他言外之意,说白了,两位对自己掌控深港项目的实力不够信任,这让他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整个江南省官场谁不知道他霸王龙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自己跟余局长和王家新不是头一天认识,余局长刚才这句话不仅是侮辱了自己的政治智商,简直有辱自己的人格。
要说陈大龙个性中最大优点亦是其最大缺点,不多话,尤其是曾经说过的话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再重复说一遍。
在陈大龙心里认为,自己上次在省城已经跟王家新说的很清楚了,深港工程必定会分他一杯羹,刚才在酒桌上,自己又明确表示让他安心等待,这就够了。
偏偏王家新年轻气盛性格略有毛躁,余局长之前说的一番话又让他心里难免起疑,对陈大龙的承诺便有了半信半疑的态度。
王家新见余局长说话后,陈大龙面露不快一言不发,以为他是被余局长说中了他的心思心虚了,赶紧凑过去问道:
“陈书记,其实咱们都是兄弟,你要是遇上什么难处不妨直说,工程嘛,我是肯定要做的,但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为难。”
王家新说的也是本分话,但是在陈大龙耳朵里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他明显感觉到今晚的饭局有些不对劲,怎么余局长和王家新一个劲在围绕深港项目工程的事情打转转?朋友的明显不信任让他感觉很不爽。
他是个聪明人,稍一思量便明白各人心思,伸手端起酒杯冲着余局长和王家新道:
“余局长,王总,深港项目是我陈大龙一手促成的,现在项目刚刚开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块肥肉等着咬一口?你们的担心我理解,但是真没必要,我会让你满意的。”
若不是顾忌王家新的特殊身份,陈大龙绝不会第三次说出这种承诺的话来,偏偏王家新却跟他拗上了,坚持说:
“陈书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尤其是这种大项目,一棒子砸下去就是几十亿甚至百亿的大买卖,陈书记有信心自然难得,但是嘴上说的不一定起作用,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才能让人真正放心,你说是不是?”
王家新这句话说完,陈大龙当真有些恼了,“奶奶的,既然不信任自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当着两人的面重重把酒杯“哐当”一声放回桌上。
见陈大龙动怒,余局长又赶紧过来打圆场:
“陈书记陈书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跟家新一个小孩子生什么气?他也是口无遮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家新却不识相,冲着余局长翻了个白眼道:
“我哪说错了?人家外面各种说法都出来了,什么工程给谁做,都早已内定了,陈书记却一味让我继续等,我要是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家新你少说两句!陈书记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你这话太过分了!”
余局长见王家新说话太过赤果,赶紧呵斥一声,转脸又对陈大龙说:
“陈书记,您也别生气,实在是外面的传言太玄乎了,说的跟真的一眼,都说深港项目已经个个名花有主,家新这也是着急。”
“有什么可着急的?深港项目是大项目,具体建设什么,柳嘉惠的规划还没有出来,无法建设,再说,即使建设没经过最起码的招投标程序,谁敢说工程已经分包到位?外面的传言再疯,也得尊重事实。”
陈大龙从心底里不想跟王家新关系闹僵,憋着性子假借冲余局长发牢骚说出心里对王家新的不满,没想到刚说出这句话,王家新却笑了,那笑容里说不出的讥讽味道:
“陈书记,你又不是头一天当领导,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幼稚?什么招投标?那些都是走过场罢了,难道你不明白吗?其实背地里所有的项目早就内定了!”
王家新言语中明显的讥笑让陈大龙忍无可忍,他气的伸手猛一拍桌子,冲着王家新发怒道:
“好啊!既然王总觉的我陈大龙说的话不管用,那你大可以另谋他路,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王家新也是直性子,见陈大龙冲自己发飙也火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反唇相讥:
“陈大龙,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不过实话实说,定城市谁不知道分管项目招投标的另一个工程副总指挥成杰奎?你没见现在外面多少大老板虎视眈眈等着请成杰奎吃饭?我这心里没底过来跟你说句大实话,怎么了?”
“感谢王总对陈某推心置腹,关于深港项目问题,我已经跟你一而再的交代很清楚,既然你等不了,那就别等了,以后也不用来找我!”
陈大龙说完这句话甩膀子准备走人,一旁的余局长慌了,赶紧伸手一把抓住陈大龙胳膊劝道:
“大家都是好兄弟,为了点项目的小事至于吗?家新,你赶紧跟陈书记道歉,陈书记以前帮了咱们多少忙?你忘了?”
“我?”
王家新一脸的不情愿,禁不住余局长在一旁不停冲他使眼色,总算是勉勉强强过来说一声:
“陈书记,我这人是军人出身,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陈大龙也是被王家新逼的实在没辙才耍了一招破釜沉舟,若是当真今晚和王家新翻脸,也并非他是心里所愿,眼见王家新总算低头,他也就坡下驴勉勉强强重新坐下喝酒。
官场的很多事情,他没法跟王家新一一解释,他又怎么会没听说最近成杰奎在外面有多吃香?可是他心里有自己的谱。
一切都在按照原先制定的建设方案一步步往前走,只要能把深港项目扎扎实实做好,成杰奎在外面扛着深港项目搞什么名堂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项目每一步实质上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就行。
王家新的担心倒也不是多余的,就在他来到定城市的前一天,省城的老对手茅家涛也来了,只不过,茅家涛直接找到了定城市委书记朱家友请求帮忙。
茅家涛在普安市的投资项目随着张市长倒台随之失败,早听说定城市的深港项目投资巨大,迫不及待想要过来占好处。
尤其是听说老对头王家新也来到了定城市,他心里原本憋着的一股恶气亟不可待要喷薄而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心里寻思,若是自己能在深港项目上独占鳌头,那王家新还不气的吐血?
对于朱家友来说,京城的茅家曾是可望不可及的大家族,突然有茅家的人找上门来求他帮忙,这让他喜不自禁。
条条大路通青云,未必华山一条道。
最近港口项目衍生的一些事情让朱家友看清楚,自己的老领导胡副省长显然已经不再属于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圈中人。
一个深港项目,害的自己颜面无存的同时,还得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为深港项目劳心劳肺的拼命张罗着。
他的心里对胡副省长颇有微辞却又不敢吭声,恰好在这种时候茅家的人主动找到自己,让他感觉天赐良机,看到了一线新希望。
官场中人最重要及时把握上层风向变化。
朱家友心里暗想,“若是这回卖了茅家一个人情,日后就算是搭上了茅家这条线,只要运用得当,离升官提拔的日子还会远吗?”
心中有所图的朱家友,当即把成杰奎秘书长叫到自己办公室,当着茅家涛的面,指示道:
“成秘书长,这位茅总是从京城来的,人生地不熟想要在定城做点项目,正好,你是深港项目的副总指挥,你帮茅总瞧瞧,有什么项目合适他做的,安排一下?”
尽管朱家友并未当着成杰奎的面介绍面前这位年轻茅总的身份,但是他一说此人从京城过来,成杰奎暗地里猜测,“此人八成是哪位高官子弟。”
当着朱家友的面,成杰奎一向是俯首帖耳,既然主子吩咐了,他立马响应道:
“正好,深港项目眼下有一条深水港向外的道路,工程虽然不是很大,倒是可以让茅总先干着,至于以后的项目,以后根据情况再说。”
朱家友很高兴,伸手一拍桌子,笑道:
“好!有茅总为咱们定城市的深港项目添钻加瓦也是咱们定城市老百姓的荣幸,那就请成秘书长安排一下吧,当然,该走的程序总是要走的,千万不能让人说出什么一二三来。”
成杰奎不由窃笑一声朱家友典型的又想立牌坊又想做**的心理,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抓住机会冲着朱家友伸手要工程款:
“朱书记,深港项目既然已经启动,相关经费总得及时拨付,可是现在钟丽怀那边死也不松口,拨完了规划费用一百二十万之后,对于港口的道路和土建工程根本一分钱也不肯拨付,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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