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常激动万分,立刻辩驳道。孟飞将剑架在张常脖子上,喝道:“听人家揭发你的罪状,怕了是吗?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
那马夫小四道:“老爷,小人初五随赵管事进城拉干货,路过紫月茶楼时,瞧见张总管在跟人喝茶。起初小人也没在意,谁知这时正巧来了几名天龙帮弟子,却是瞧着与张总管喝茶的二人道:‘这不是殷氏双雄吗?咱们还是换家茶楼吧!省得不自在。’小人顿生疑窦,于是潜至门前一看,却看见那殷氏兄弟给了张总管一张银票。”
公孙伯问道:“那你为何现在才来禀报?”小四哭丧着脸道:“小人害怕呀!张总管发现小人在门外偷看,于是私下将小人叫去,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并说如果我将此事泄露出去,他便灭我全家。老爷您是知道的,咱们都是张总管招来的,一应底细可全都掌握在他手里啊!”小四说着,由怀里取出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严宝和。
江永清道:“天龙帮下此毒招,是想彻底弄垮归元剑派,如此就少了制衡的力量。可惜的是,咱们明知道是天龙帮在暗中捣鬼,却无法去证实。”
西门乘风点头道:“小娃子分析的不错,天龙帮现在已经做大。不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甚至连朝中勋贵也多有庇护。看来武林血雨腥风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北原苍茫摇头道:“想不到让姓熊的小蚂蚱越蹦越高,竟然成了翻江龙,倒海蛟。”
严宝和将银票递到公孙伯跟前,但他却没有收下,而是接着问那镖头李平道:“你又怎么说?”李平道:“回帮主话,此番押往太原的镖,都是张总管亲自到镖局安排的,说是受广源商行赵管事委托,势必要保得路上太平。”
张常指着三人愤慨道:“你们串通一气,诬陷我老张,究竟居心何在?”严宝和冷哼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我且问你,初五那夜,臭名昭著的哭穷来府上偷盗,你为何拿了人只是打一顿,便又放他离去?”
“初五那日,门房送来书信,说是老奴颍川家乡有人来京,约老奴在紫月茶楼相会。谁知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太行双雄使的诈。这二人千方百计拉拢老奴,可老奴跟随老爷二十余载,又岂是金银能动心的?老奴当下拂袖而去,岂料回到帮中,正好看见一条黑影由老爷院子里出来。老奴深怕什么贵重物品被盗,于是急忙喊人捉拿那贼人。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抓住,一看却是那穷得叮当响的哭穷。此人好堵成性,又爱贪图小便宜,京中大户人家时常丢些鸡鸭钱粮,据说都是他干的。老奴想,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为讨生计偷摸几个大子,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打一顿让他长点记性也就是了,送去官府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加之老奴在他身上只搜出十几两银子,便没再深究。至于祠堂藏宝和押往太原的山货被掉包一事,老奴实有失职之责,还请老爷责罚。”
公孙伯长吁了口气,暗道:“这张常追随我二十余年,若要背叛早就背叛了,何必等到现在。但别人未必如此想,须得救他一命才是。”于是道:“张常啊!你跟随老夫二十几年了,一向勤勤恳恳,做事沉稳。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老夫不杀你。你走吧!”说着挥了挥手。
公孙婷急忙道:“爹,如果放常叔走了,谁来澄清你的罪过啊?”孟飞立即附和道:“师父,这老东西罪大恶极,千万不能放过他。”严宝和也急道:“老爷,张常罪该万死啊!您千万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张常泪如雨下,大呼道:“老爷,别人信不信老奴没关系,只要老爷还相信老奴,那老奴也就死而无憾了。事到如今,就让老奴承担所有的罪责吧!”
公孙伯看了看女儿,面色阴沉地道:“亏你还叫他一声常叔。”说着再也不理其他人,只对张常道:“张常啊!你只是我的一个家奴,背不背叛我其实都没关系。老夫念你多年来的祀奉,给你一条活路,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这里通外国的大罪,是你一个家奴能顶得了的吗?若再迟疑,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西门乘风奇怪道:“贤弟啊!此等恶奴罪在不赦,你真要放他走?”公孙伯不答反问道:“还有谁比老夫更了解自家奴才的呢!”西门乘风听出弦外之音,于是也不再多言了。
张常本就不善言辞,又见大家都认定是他出卖了家主,心知怎么也说不清楚。现在公孙伯让自己走,寡言善思的张常忽然意识到,这并非只是让他逃命,而是要引出正真的叛徒。想及此处,张常立即恭恭敬敬地给公孙伯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依依不舍道:“老爷多保重,老奴拜别了。”说时声泪俱下,最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飞,你回来。”公孙伯叫住了准备尾追出去的孟飞,接着道:“现在帮中诸事烦乱,为了一个家奴再起波澜,实在是不值得。你有这闲心去追杀他,还不如替为师安顿好众弟子。”
孟飞咬牙切齿道:“可是,可是师父……。”他话说到一半,却见公孙伯面色沉凝,也只得住声不响了。
大厅里顿时一阵沉寂,过了片刻,只见潘美忽然进来道:“公孙兄,不知可否上路了?”公孙伯站起身来,伸出双手道:“大人请上枷吧!”潘美目光一闪,当即抱拳道:“那就得罪了。”说着朝身后军士招手道:“上枷。”
只见两名黑甲禁军提着枷锁和粗大的铁链,正准备上来锁拿公孙伯。谁知公孙伯久居上位,加之武功卓绝,自有股摄人的威压,竟迫得两名禁军身心发软,战战兢兢硬是不敢上前拿他。
公孙伯见状叹了口气,便准备自行锁拿,却听北原苍茫叫道:“贤弟,你是何等英雄,怎能受此屈辱。”他说完,忽然一掌劈去,顿时将枷锁打得粉碎。潘美面色大变,本想发怒,却转而笑道:“公孙兄何等英明神武,自是不会畏罪潜逃,戴不戴枷锁倒也无妨,是潘某多心了。”他言讫,便挥退了两名禁军。
公孙婷见父亲往外走去,失声叫道:“爹,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公孙伯顿了顿足,却最终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潘美冷冷地扫了厅中众人一眼,遂率人跟了上去。
当公孙伯等人来到校场时,却发现数百名归元剑派弟子,齐刷刷跪了一大片,而且个个面含悲愤,背插刀剑。一股凛冽的杀气缓缓弥漫开来,让人冷不丁寒毛直立。潘美见这架势,却是目光阴狠,含笑不语。
公孙伯皱了皱眉头,忽然大声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只要你们还承认自己是归元剑派弟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去,休得在此无事生非。”
“师父……师父……”喊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显然是众弟子舍不得公孙伯就此离去。公孙伯怒道:“若再不让路,休怪为师以帮规处置。”孟飞追出来道:“师父,众师兄弟也是不忍看您含冤受屈啊!”
公孙伯冷哼道:“原本是有些冤屈,可被你们这么一闹,为师是有冤也等于没冤了。”众弟子岂能不知对抗官府,罪同谋反,只是要眼睁睁看着公孙伯被抓走,却又多少有些不甘,于是纷纷哭喊起来。公孙伯只得长叹一声,强行破开人群,向大门走去。众弟子见拦不住,只能膝行跟在后面。
潘美押着公孙伯艰难地离开了剑林,正往城门驶去时,却见一辆马车迎面飞驰而来。那马车来到潘美马前,突然停了下来,跟着车帘一动,由里面探出半张精致美艳的脸来,用一种让人骨头都酥掉的甜美声音问道:“潘大人,民妇能与公孙将军说几句话么?”
潘美一看是尤梦盈,两眼顿时神采飞扬,跟着嬉笑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潘某不打搅两位便是。”尤梦盈嗲声嗲气道:“多谢大人成全,改日民妇自会登门拜谢。”
“潘某随时恭候夫人芳驾。”潘美一听这话,顿时喜得合不拢嘴,于是恭敬地回了一句,便打马退到了一边,只是眼角余光,还不断徘徊在车中人身上。
公孙伯正感纳闷,如何会有陌生女子要与自己说话,直到看见马车里钻出一位国色天香,锦衣玉带的女子,并朝自己姗姗走来时,才心头一动,生出不好的念头来。
尤梦盈来到公孙伯囚车前,眸子里闪烁着似水涟漪,柔声问道:“公孙将军,可还记得小女子么?”公孙伯深锁眉头,仔细打量了尤梦盈几眼,觉得好象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于是摇头道:“恕老夫眼拙,已经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小姐了。”
“呵呵!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怪能傲视江湖,原来眼睛长在头顶上呢!”尤梦盈语带讥讽,眼露阴冷,盯着公孙伯转了一圈,接着道:“二十年前,龙津桥畔,一个少女怀抱古琴。她不顾姑娘家的体面,义无返顾地向一位大侠表露心意,并苦苦央求那位大侠带她远走高飞。可谁知那位大侠自视清高,目空一切。更是嫌弃少女出身青楼,竟然不屑一顾。”公孙伯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尤梦盈继续讲道:“就在这时,有人抬着花轿,欲强抢少女为妾。这少女虽说出生青楼,可毕竟是个清官儿,又如何肯做小。少女拼命地挣扎,并哀求大侠带自己走。但遗憾的是,那位自命不凡的大侠竟然熟视无睹,非但没有带少女走,甚至根本就未加阻拦。”
一道闪电划过心田,公孙伯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当年的一幕:
“二十年前,龙津桥畔,是有这么一位怀抱古琴的少女,曾经央求我带她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