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前辈的音容笑貌,至今萦绕在晚辈脑海里,挥之不去。晚辈原以为今日得见南宫前辈,足可大尉生平。却想不到前辈性情乖戾,手段阴毒,与那三位前辈大相径庭,根本不配与之齐名。到是‘万毒夫人’这个称号,与阁下更贴切些。”
江永清急道:“内人不会说话,还请南宫前辈见谅。”南宫烟霞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道:“原来这位姑娘便是公孙伯的掌上明珠。果然有脾气,有性格,真是好得很呐!”江永清见南宫烟霞语气不善,心里一时没底,忙道:“前辈若有什么训诫,尽管冲着晚辈来便是,还请您老别伤害婷儿,她是无辜的。”
南宫烟霞森然道:“她剥夺了宓儿的幸福,抢走了宓儿的心上人,这能说是无辜的吗?老身若杀了你小子,宓儿说不得会痛恨我一辈子,但杀这丫头,却是无需顾虑。”
江永清闻言冷汗直流,忙分解道:“前辈明鉴呐!唐姑娘与晚辈的事,跟婷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婷儿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唐姑娘。一切都是晚辈的错,是晚辈背着婷儿勾引唐姑娘的,前辈若杀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南宫烟霞笑道:“你既然已不喜欢这丫头了,又背着她跟宓儿好上,不如老身替你做个了断,一刀将她宰了,再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免了你弑妻偷人的恶名,二来也能让你堂堂正正娶宓儿为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老身何乐而不为呢?”
江永清等人闻言无不骇然,毕竟南宫烟霞的这番理论,听起来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原本江永清是想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好打消南宫烟霞杀公孙婷的念头,谁知对方自有一番理论,简直无可辩驳。他只好斩钉截铁道:“前辈若是杀了婷儿,江永清决不独活。”
罗什也劝谏道:“小生与西门前辈乃忘年之交,还请前辈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放过江贤弟夫妇吧!”南宫烟霞面罩寒霜,森然道:“你不提西门老鬼还好,你一提那负心薄幸之人,老身更是不能放过这丫头了。”
江心月何等聪慧,一听便知道南宫烟霞与西门乘风之间,肯定有段成年往事,于是道:“西门老前辈至今未婚,便是对当年之人念念不忘。只可惜当年之人一直怀恨在心,致使西门老前辈一生抑郁寡欢,真是可惜啊!多好的一对才子佳人,偏偏不能破镜重圆,这是何苦来着。”
南宫烟霞瞟了眼江心月,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难怪婆婆一见你就打心里喜欢。我那些蛇宝宝对你也是念念不忘,要不要婆婆把它们叫来,陪你耍耍啊?”江心月急忙支吾道:“不了,不了,还是让它们自个耍吧!嗳哟!你瞧,我咬到舌头了。”她说到后面,故意哼哼唧唧,连话也讲不清楚。
“小丫头片子,以后不许多嘴喽!”南宫烟霞堵住了江心月的嘴,转而问江永清道:“你到底喜不喜欢这位婷儿姑娘?爽爽快快说出来,老身也好做个了断。”江永清见公孙婷泪水盈眶,神情楚楚地看着自己,仿佛对生死一点也不在乎,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于是正色道:“晚辈从来就没爱过婷儿以外的女孩,此心天地可鉴。”
南宫烟霞目光一寒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公孙婷甜甜地一笑道:“永清,有你这句话,我死了也是幸福的。”江永清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斩钉截铁道:“我爱婷儿,矢志不渝。”南宫烟霞从怀中取出只锦盒,打开盖子捻起一枚乌黑的药丸,冷笑道:“那你吃下这枚‘焚心蚀骨丸’,证明给老身看看。”
江永清心知这一定是剧毒之药,吃下去定然性命难保,但念及唐宓三番五次救自己,这份情义终身难报,即便因她死去又何足道哉,于是伸手接过药丸,喟然一叹道:“也罢,就算是报答唐姑娘的救命之恩吧!”
南宫烟霞冷冷道:“这‘焚心蚀骨丸’是老身用一百零八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焚心蚀骨,顾名思义,它是不会让你痛痛快快死去的。而是每七日发作一次,每次的痛苦都迥然不同。有时钻心刺骨,有时如火焚身,有时似坠冰窖,有时万蛆噬心。还有的时候会让你浑身肿胀,气血逆行,筋骨如剔,皮肤瘙痒。总之,你要受尽一百零八种折磨,直到百毒齐发,化为尘埃。你可想好了,真要为这丫头忍受世上最残酷的折磨吗?”
一想到那种种非人的折磨,众人无不心惊肉跳,脊椎拔凉。如此可怕的毒药,简直闻所未闻,却被南宫烟霞轻描淡写,娓娓道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公孙婷当即声嘶力竭道:“老妖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要折磨永清,他是好人。”
江永清不由苦笑道:“晚辈欠唐姑娘的恩情,这辈子也还不清。除了不能娶她为妻,纵然水里来火里去,我江永清也在所不惜。但婷儿是无辜的,她没有欠唐姑娘人情,前辈没有理由杀她。晚辈也不会为了报恩,而背弃自己的结发妻子。既然前辈认为晚辈只有服下这药丸,才能证明对婷儿的爱,也才能回报唐姑娘的恩情,那无论再大的痛苦,晚辈也理当承受。”他说完,便要将药丸送入嘴里。
“不要啊!”窗外传来一声尖叫,只见人影一闪,屋内便多了个黑衣少女。她一进来,便不由分说朝江永清手中的药丸抓去。江永清见是唐宓,急忙缩手道:“那日姑娘负气而去,在下一直耿耿于怀,心里好不愧疚。小月有口无心,如有冲撞之处,还请你原宥。”
唐宓没能抢下“焚心蚀骨丸”,焦急道:“你……你千万不能吃,这药非但无解,还会令你生不如死。”南宫烟霞一把抓住唐宓,沉声道:“让他吃,我到要看看他是否真值得你喜欢。”
江永清淡淡一笑道:“我生由我生,我死由我死。生是死来死是生,生死相随本无常。”他说着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婷儿,唐姑娘,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我江永清何德何能,竟能蒙二位如此看重。既然不能对不起妻子,也不能对不起恩人,那在下唯有选择承受这一切罪过了。”他说完,泰然自若地吞下了手中药丸。
所有人见状无不大呼出声,唐宓更是冲上去掐住江永清的咽喉,想要他将药丸吐出来,可一切都晚了。江永清掰开唐宓的手,凄然笑道:“唐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把心分成两半,你能理解吗?”
唐宓泫然欲涕,面露绝望之色道:“你……你宁愿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愿娶我是吗?我恨你……”她说到后面已是声嘶力竭,遂掩面而去。
江永清面色沉重,思潮如波。公孙婷紧张地看着他,询问道:“你没事吧?”江永清正想回答没事,却突然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他感到五脏如被碳烤,皮肤似被火烧,全身不断冒出白气,仿佛要被蒸干一般。仅仅片刻功夫,江永清已是唇齿干瘪,皮肤龟裂,身上好似再无水分。他甚至有种感觉,只要自己一张口,便能喷出火焰来,眼睛更是模糊一片。
众人见江永清浑身通红,七窍生烟,骨骼宛如暴豆般啪啪作响,甚至于只要一张口,便能喷出滚滚热浪,这才知道南宫烟霞所言非虚。看着好端端地一个少年,却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别说是公孙婷和江心月了,就连骆霜华也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罗什和常笑天都是饱受苦难的汉子,但此刻却将头扭到了一边,因为他们明白,江永清将要承受的折磨,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公孙婷的心在滴血,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看着心上人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江心月哭了,她猛然间发觉,原来人活着竟是如此地不容易。她也开始逐渐明白自己的父亲,为甚么会有那么深的负罪感了。
看着满地打滚的恋人,公孙婷再也压抑不住悲愤的心情,凄然叫道:“也给我一颗‘焚心蚀骨丸’吧!我不能看着自己的相公,一个人忍受这份煎熬。”
南宫烟霞漠然地看着这一切,闻言冷冷道:“果然是郎有情妾有义。既然你想陪他赴死,老身成全你。”她说着又从锦盒中取出一枚白色的药丸,递了过来。公孙婷见药丸颜色不对,正欲发问,谁知江永清却夹手夺过,一把塞入嘴里吞了下去,跟着笑道:“就让一切罪孽,都归诸江某一人吧!”
“不……那是我的……”公孙婷浑身无力,自是争不过江永清,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服下了药丸。待她再问南宫烟霞要时,谁知这位”万毒夫人”却叹了口气,感慨道:“世上只有两枚‘焚心蚀骨丸’,一阴一阳,相生相克。孩子,你若能熬得过这一百零八种苦难,那么两年之后,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可要好自为之。”她说到后面,竟面露慈祥之色,跟着转身出门而去。
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由屋外飘来,众人陡觉精神一振,再提气运功试了试,才发现“五蛊闹心散”之毒已解,只需花费一些时间,便能功力尽复。
南宫烟霞出了茅屋,一路向西而去,只走了不到两里路,便隐隐听见唐宓的哭声,于是大步走了过去。
唐宓正坐在一株松树下号啕大哭着,说不出的伤心难过。南宫烟霞来到其身边坐下,淡淡问道:“宓儿,还在为那小子伤心么?”唐宓黯然道:“大外婆,您为何要给他吃‘焚心蚀骨丸’?他若死了您叫宓儿情何以堪。”
南宫烟霞爱抚着外孙女的秀发,幽幽道:“如果他能挺过七日一次的考验,再苦熬个两年,不但死不了,而且从此以后百毒不侵,百病尽去,可谓裨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