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无法动弹,气得低声大骂道:“瞧这家伙道貌岸然,原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呸!”他骂骂咧咧说完,忽然瞥见院子一角凉棚下放着几只大酒缸,不由暗想道:“待我慢慢挪过去,先躲在酒缸里,好叫那小子瞎忙活一场。然后再设法冲开穴道,逃离此地。”
这厮打定主意,便如僵尸般朝那凉棚纵去。岂料他还没跳得两步,那窗户再次被人推开,正好打在其后脑勺上。别理一个不慎,当即扑倒在地,疼得差点没骂娘。瞧他满脸淤青,并鼓起腮梆子的模样,别提多逗了。
前一次窗户突然打开,乃是江永清用念力超控所至,目的只在戏虐贼人。而这回却是李煜从恶梦中惊醒,想推开窗户透口气。只见李煜抹着额头冷汗,仰望夜空喃喃自语道:“昨日銮驾出凤苑,今朝孤身历江湖。李重光啊李重光,你如此凄惶,究竟所谓那般?”
一阵凉风夹着雨丝吹打在李煜脸上,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绵绵细雨如丝如帛,悠悠故国依稀在目。李煜触景生情,不觉踌躇满腔,当下作了首《浪淘沙·昨夜梦魂中》: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别理伏身窗下,见李煜出口成章,竟兴致盎然地填起了词,不由心头来气道:“好你个酸溜溜的秀才,把老子弄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情吟诗作词。待老子找个机会,不把你那玉佩骗来才怪。哼!”
李煜感觉身体有点冷,随即叹了口气道:“想当初我夜夜笙歌,又那知人间冷暖。今日天地相异,方觉得世态炎凉。”他说着合上窗户,又行睡去。
别理啐了口唾沫,腹诽道:“就你这酸秀才,也是享受的主?真当自己是皇帝了,瞧美得你。”这家伙骂骂咧咧,跟着如蚯蚓般挪动着身子,朝那凉棚爬去。
一条七八寸长的蚯蚓,因为受不了雨水,从土壤中爬了出来,并迅速游向凉棚。别理瞥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骂道:“你这小畜生,居然也来欺负老子。别被我追上,否则把你碾个稀巴烂。嘿嘿嘿……”
别理连续吃亏,竟然落魄到跟蚯蚓较上了劲。只见这厮象条毛虫般卖力地向前拱着身体,可等他挪到凉棚里时,蚯蚓早已钻进了泥土里。别理无奈,只得顶开一只大缸的盖子,翻身爬了进去。岂料这只缸中放的是给米酒发酵用的酒药,差点没把别理给呛晕过去。奈何无处藏身,他也只得暂时呆着了。
在说那莫信冒雨狂奔,不知不觉窜进了一片菜地。他扭头不见自家兄弟跟来,反倒是江永清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只得来到一个粪坑旁,顺手扯了把青菜,然后“扑通”一下跳进了坑里。
一股恶臭袭来,熏得莫信几乎昏厥。他紧咬牙关,并捏着鼻头,将那青菜顶在头上,做成了伪装。江永清一直追到菜地,却不见莫信的踪影。他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由暗思道:“婷儿和李先生还在熟睡,莫要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反正已经抓到一个,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他说着不再停留,当即返身而去。莫信直到江永清走出很远,才悄悄从粪坑里爬了出来。
江永清回到农家,发现别理不在院中,深怕他弄出什么花样,当即冲入房间查看。他见公孙婷好好地睡在床上,随即又来到李煜的房间。这李煜刚填了一首词,并未睡死,依旧在迷迷糊糊地嘀咕着。江永清见两人均平安无恙,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独自徘徊在院子里。
不知不觉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永清担心王怀志会追上来,于是急忙唤起二人上路。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三人终于来到了烟波浩淼的太湖边。看着那一望无垠的辽阔水域,三五渔舟点缀其间,一轮红日当空高耀,真可谓碧波万顷,风涛连天,湖光山色,尽收眼帘。
江永清三人租了条渔船,畅游在浩瀚的太湖上,心情无比舒畅。李煜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负手矗立船头,迎风高歌道:“一望太湖水倾天,两沐春风庆余年。三山五岳游不尽,四海九州任我行。”
“先生有了新志向,真是可喜可贺。”江永清不由颔首道。
谁知李煜却苦笑道:“鄙人也不想就此沉沦下去,一蹶不振啊!”江永清颔首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先生能够释怀,放下心中包袱,这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觉来盼庭前,一鸟花间鸣。借问此何日,春风语流莺。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浩歌待明月,曲尽已忘情。”忽闻湖面飘来歌声,江永清和李煜举目望去,只见一艘画舫荡漾而来,那舫中坐着位中年男子,正在自斟自饮,对景高歌,倒也逍遥自在。
江永清拍手赞道:“先生好雅兴,只是独坐画舫以诗言志,未免显得有些失意啊!”画舫中人闻言,当即又高声吟起了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月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呼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哈哈……不知两位朋友可有兴趣,到山人画舫上煮酒论英雄?”
李煜欣然道:“看来此人也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与鄙人到是有些相像。”江永清笑道:“恐怕也是个怀才不遇的主,倒是与先生境遇颇为相似。”李煜未听出弦外之音,随即颔首道:“也好,那你我就上舫与之一叙吧!”
江永清随即对公孙婷道:“婷儿,咱们送李先生上舫吧!”公孙婷心领神会,于是和丈夫左右架住李煜,朝那不足三丈远的画舫纵身跃去。夫妇两踏碧波犹如蜻蜓点水,一提一纵间,便稳稳地落在了画舫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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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皇帝词人第四节
更新时间2011-9-2620:23:17字数:4250
苦难艰难地活动了一下独臂,面带愧色道:“说来惭愧啊!若非苦海师弟点悟,贫僧恐怕还将在混沌界中迷失下去。如今行善积德,恐怕也难赎自身罪业了。”
江永清恳切道:“师伯终于练就了一颗菩提心,相信佛主会宽宥您过去造下的罪孽的。”苦难颔首道:“苦海师弟说得对,人何时醒悟都不算迟,怕的是一生执迷不悟。”
李煜见河水已经涨到江永清颌下,生怕两人呼吸有困难,于是拿起一块木板,来到桥中俯下身子挡在二人面前,将水分流往两侧。苦难笑道:“施主真是有心人,如此便解了我二人的困难,使我俩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鄙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帮这点小忙了,如何能跟二位义士相比。”李煜谦虚地回答道。江永清提醒道:“可如此一来,先生却让过桥的百姓难以通行了。”
李煜一看自己的确占了不少地方,那些百姓只能从自己屁股后面跨过去的,不由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江永清道:“先生可以去帮婷儿伐木,然后架好圆木,如此才能一劳永逸。”李煜想想也对,只好收起木板道:“如此鄙人就先行离开了,二位小心别呛着河水。”
不久后,只见公孙婷和李煜伐来几根树杈,分别于两头支起圆木,这才解脱了江永清和苦难。两人跃出水面,来到岸边。苦难分别与三人见了理,这才侃侃而谈道:“你夫妇坠崖而不亡,必有天大的机缘。若是叫苦海师弟得知,定然会欣喜万分的。”
江永清颔首道:“师伯说得不错,待我夫妇此间事了,便去岳麓山拜见师父他老人家。”苦难沉思得片刻,说道:“熊天霸父子得了《太华心经》,势必会危害武林,而苦海师弟又武功尽废,只怕这天下将无人能制他父子。你夫妇若见了我那师弟,还请他尽快悟透《大乘真经》,再传授于你二人,也好防患于未然。”
“熊天霸父子?”江永清闻言一愣,随即醒悟道:“师伯是说我二哥何志宇乃熊天霸之子?”
苦难点头道:“没错,所以你二人要多加小心了。”公孙婷闻言轻叹了一声,尽管早有所预料,但与何志宇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妹,转眼成了仇人,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江永清也是喟然一叹道:“这就难怪了。原本还有许多困惑之事,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我与他毕竟兄弟一场,如今反目成仇,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世事难料,你夫妇也不用太过伤心,还是尽早设法铲除此奸恶的为好。”苦难说着一笑道:“都忘了贫僧也曾为祸武林过,如今却在此大放厥词,说来可笑。”
江永清忙道:“师伯已幡然醒悟,从善如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苦难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救世济人,责无旁贷。既然此间事已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贫僧去也。”他说走就走,竟是好不拖泥带水。
江永清目送苦难离去,心中忽生感触,不由吟道:“云心自向山山去,何处灵山不是归?日暮寒林投古寺,雪花飞满水田衣。”李煜赞道:“熊孺登的这首《送僧》诗,此刻听起来真是禅机妙趣,耐人寻味啊!”
夕阳西下,大地再次归于沉寂。三人生怕错过宿头,只得投住在河畔小村庄中一户农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