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兄弟还是确实相信彭总是真心想为民呼吁的。套用阶级观点来看,彭总从小就是个苦孩子,挨过饿、要过饭,后来当兵就是为了能吃饱饭,他知道人民的疾苦,而且最重要的是良心没有丢,没有因地位的上升背叛自己的阶级,没有被华丽的政治理论弄花了眼,他知道不管你用什么光冕堂皇的理论去包装,不管你怎么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去比喻,和平年代让老百姓大量饿死都是不对的,在古代,即使是因为天灾,导致饥荒,皇帝也是要下罪已诏的。所以他对老毛说:确实是饿死人了,让善于胡言乱语瞎辩证的老毛也一时语塞。即使他真是要对老毛进攻,那也是一件好事,并不是什么错误,更不是什么罪行。
还真不能不佩服老毛对权力的敏感。老毛接到这封信后,就睡不着了,据说吃了两次安眠药都睡不着,还对身边的卫兵说:彭总原来的名字叫彭得华,是要得中华的。瞧,不用讨论,罪名已经隐隐若现了:彭总的这封信就是要对他老毛进攻,要得中华,所以后面的所谓军事俱乐部的罪名也就顺理成章了。好,连名字都能成为罪状。老毛睡不着,当然不是因为大跃进的严重后果,这个他早就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嘛,死个几千万,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老毛是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担忧,他肯定敏锐地想到这个绝不是空穴来风,不是彭总一个人这么想,是有一股风的。一来,大跃进饿死了那么多人,国民经济几乎崩溃,大家表面上不敢说,但党内党外,很多人心里肯定是有意见的,迟早是要爆发出来的,老毛既然犯了罪,当然是心惊肉跳,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是由彭总率先开炮的。二来,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老毛当然知道彭总的性格,彭总绝不会就此停住,在下来的会议上肯定会提出的,如果不事先做好准备,统一高层意见,做通与会人员的工作,在会议上一议论开来,就很难讲是个什么局面了。三来,彭总对老毛一向是不迷信的,历史上的恩恩怨怨不少,这次真理在握,一争执开来,直接向老毛发难,也顺理成章。老毛自己说过他是不下罪已诏的,还自吹什么在原则问题上是绝不让步的,可能兄弟水平有限,除了权力以外,兄弟怎么也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他的原则。这一次他又感到自己的权力和地位面临危机了,他当然是决定又一次混淆黑白,主动出击,他要在彭总没有在会议上提出这些意见之前,先发制人,避免会议形成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于是,老毛就下决心要整彭总,他先是召集同谋犯商量对策,分时间(好象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把刘、周诸人找来谈话,一个个地单独商量。这中间,达成了什么交易,谈话记录没公布过,谁也不知道,实际上,刘、周二人的工作并不难做,这二人是一线领导,对大跃进的错误负的责任绝对也不会小,彭总指出的问题,他们那一份也不会少,他们和老毛是个利益共同体。刘和彭也有历史恩怨,一向不怎么和的来,彭总也不大看的起刘,说句实在话,刘既没有什么战功,也没有什么很老的资格,完全是靠吹牛拍马、擦老毛的鞋爬上来的。周和彭关系也不好,周又是个老滑头,刚刚在反冒进中做过检查,胆大概完全吓破了,对老毛基本上是言听计从。这几个人一合计,意见统一了,也不要良心了(大概本来也没有),就开始行动了。这时,老毛等人心里就有了把握,就把彭总的这封信作为所谓的意见书抛了出去。于是,彭总再参加会议时,就突然发现多了一本自己写的所谓意见书;参加政治局的会议,就突然发现变成自己的批判会。可以说毛、刘、周三人已经内部对彭总定了性,所谓的讨论只是个形式而已,为的是统一思想,让和彭总同样想法的人暴露出来,再视情况安上一个什么什么罪名,以便最后能够通过决议打倒彭总。但是一讨论开来,庐山会议就变得激烈起来,那些所谓的左派,前段时间,高调唱的响彻云霄,按老毛的讲法,要追究责任,他们也要分一点,大家是利益共同体,要他们自己打自己耳光,这个他们不会去做的,他们死活也不承认自己有错,一口咬定成绩是主要的。另外的很多人是看风向、傍大款,当然是跟着毛、刘、周诸人跑。但另一方面,大跃进造成的恶果事实俱在,有点良心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因此也有不少人支持彭总的意见。如果纯属工作之争,争论的是大跃进的得失的话,那么无论结论是什么,对彭总、张闻天这些人的影响也不大,只能是对工作看法问题,并不能成为打倒的理由。但老毛带头,刘、周等人和一帮积极分子附和,把历史上的一些问题,甚至个人恩怨也掺杂进去,(老毛连毛岸英的死也扯进来了)。于是问题就越来越复杂,变成了彭总有野心,一贯反对老毛,这次是找到机会,向党中央和老毛进攻。加上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等持相同观点的人,就凑成了一个所谓的军事俱乐部,这样就上纲上线,成了反党、反老毛的所谓路线问题。这个逻辑也真奇怪,彭总等几个人坐在一起议论一下,就是军事俱乐部,毛、刘、周等人私下凑在一块,就是光明正大。老毛还使出了自己一贯的流氓作风,声称如果军队不听他的,他就要上山找红军去,实际上他是绑架全党,威胁说如果不同意他,他就要分裂,从而迫使会议代表在他和彭总之中选择一个,站在他这一边。加上彭总人缘并不好(他工作方法如何是另外一个问题,得罪人并不一定就不好),工作上得罪过不少人,这些人也跳了出来。其实,彭总与林总的特点有相似之处,他们都不怎么拉帮结派,不大与人来往,这样的人从一起工作共事的角度看,可能不太令人舒服,但从国家、社会的角度来看,却非常有益,而且工作方法如何也是另外一个问题。彭总的性格又比较耿直,直来直去,不留情面,难免得罪人。比如他生活作风俭朴,看不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直言不讳地讲出来,那么大多数不俭朴的人自然就心里不舒服了,皎皎者易污,这些也就成了收买人心的伪君子行为了。于是,新仇旧怨,国事、个人恩怨交集在一起,一众人等开始了大合唱,要整倒彭总。但以彭总的性格,这件事他认为自己没错,而且这么简单的事情,明明是讨论大跃进的对错,怎么越扯越复杂,扯上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野心、里通外国、军事俱乐部都出来了。以彭总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他也不会去讲所谓的策略,他的反应是直接了当、相当激烈的,而且也还是有不少人是支持彭总的。这样一来,会议上的争执就越来越激烈。但总体上,毛、刘、周等人已商量好了,已掌控了局面,彭总的倒台是注定了的。
再看看林总在庐山会议上的经过。其实老毛虽然独裁,但他在解放后犯下的一系列错误,如反右、大跃进、整彭总、发动文化大革命,都是以集体名义做的决定,是通过投票以党的决议作出的,不仅是老毛的个人行为,而且也是党的行为。老毛虽然要负主要责任,但整个党都应该负责。当时在位的其他人也要负责任,明明你们可以说不的,可以不举手的,却又出于各种原因(主要是自己的利益、权力和个人恩怨)去附和,还主动积极地参与,最后自缚手脚、自食其果。象刘少奇这样,率先投机搞老毛的个人崇拜,又觉得毛不行,再想搞自己的一套,一会左的出奇,一会右的离谱,斗这个,打那个,实在是自己挖自己的坟墓,并不值得过多的同情,在庐山会议整彭总,他的表现就很恶劣。具体到庐山会议每个人的责任,李锐说林总是半途上山的,话不多,但很厉害,给彭总定了性。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林总当时是政治局常委,但并不怎么参加会议,庐山会议开始时他就没有参加,后来让他上山,大家都知道是搬来的救兵。让他上山,无非一来他是政治局常委,应该参加,声势也更浩大;二来,彭总的影响主要在军内,而当时虽然山上有几个老帅,整彭总也挺卖力的,但他们加起来都不太够分量,所以要让林总也来参加,林总上山时的情形是什么?当时,毛、刘、周诸人已经商量好了,加上一班人的大合唱,已经给彭总定了性。简而言之,就是彭总利用暂时的困难,组织了一个军事俱乐部,向党中央和老毛发动进攻,而彭总却并不服气,老毛和彭总已经势不两立了,这个已经是确定了的,林总上山面临的是一个打钩或者打叉的简单判断题,无非是要表个态,是站在哪一边,根本谈不上什么定性。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林总不可能为这个和毛、刘、周摊牌,比如大家都说彭总有野心,这个是不用什么证据的,象鲁迅先生说的:世上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绝大多数人都说彭总有野心,那也就是有了。林总讲的话只是重复了老毛等人的套话,支持了老毛的地位。
林总在庐山会议上说的话,很多文章都摘过了,是说的不好,但这些话的意思并不是他发明的,都是别人众口一词的产物,是已经定下来的调子,是炒过的冷饭,他拿过来,是象征性地表达了对老毛地位的支持。而且林总实际上还说过:(对彭总)并不是要打倒,今后不信任了,工作还是要你做。还说:黄老(黄克诚)是个老实人。并没有过多的上纲上线,还为彭、黄二人说了好话,留有余地。注重的是个人野心和工作作风方面,并没有象别人那样往路线、反党集团和里通外国上面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