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一些王八蛋,他们伺机而动,想杀我
们。我们就是要镇压他们!比如彭、罗、陆、杨,比如三家村。”
……在一大段吹嘘我的话后面,还有这样的句子:谁反对毛主席,就全党共诛
之,全民共讨之。这些话怎么叫人如此不舒服!只要谁有力量,然后说别人反对
我,就可以征伐天下了?这不等于把我推进一个土井里去了吗?可怕啊。操你的
娘!拿安眠药来。
……还是无法入眠。我得写点什么。给江青写封信吧。
“我是三分猴气,七分虎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
“我从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会有那么大的神通。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违心的同意别人,在我还是第一次……”
写完这封信,毛泽东双手压在信封上,吩咐部下:马上准备起程,回北京。
告别华国锋他们时,毛背诵了他十六岁去湘乡东山学校读书时写的一首诗歌: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必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毛泽东确实从此再没有回过家乡,滴水洞再没看见过它的主人,九所三号再没
接待过那个中国金字塔尖的人物。有个在湘江渡口撑船的中年汉子,一辈子都期盼
着毛泽东。毛在那里游泳时,曾经乘过他的船,并且表扬了他。从此组织上叫他专
门开这艘船,等着再为主席服务。可是直到毛去世,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中
年人老了,船也锈蚀了。老人坚持到退休,望着北京,含泪告别了那条船。
毛泽东最后一次离开湖南,走向北京。
自命为钟馗的毛泽东开始呼风唤雨地打鬼了。
滔滔的流水,为中华民族即将到来的大苦大难默默地呜咽。
临走前,毛将一条金鱼放进鱼缸里,无限感叹地说:“这回不自由了!”
谁杀了林彪:第十三章:转折点
作者:王兆军
第十三章:转折点
那是一九六七年五月的事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初夏的北京,不热不冷,不湿不燥。鸟儿在树
叶间鸣唱,空气中依稀散布了淡淡的花香。经过一个冬春的束缚,人人想活动活
动。即使毛家湾的深宅大院里,有时也能感觉到春天的躁动。
黄昏,阳光弱得和客厅里的灯光差不多了。林彪走出来,在办公室里转了一
圈。他看见墙壁上有一张叶群写的字。那是抄录的一首毛泽东的词。字体雄健,构
思扎实,有些笔划如苍鹰之爪,山松之干。
“这是叶群写的?”林彪问何一伟和孙志民。
“是的。你看,这里有小字写的署名。”孙志民的口气不是很坚定,也有点不
情愿。
“这不象叶群的字。她的字太肉,没有这精神。”林彪端详了一会儿,严肃地
问:“到底是谁写的?”
何一伟和孙志民面面相觑。林彪盯着他们,不容许半点含糊。何一伟只好说:
“是孙志民写的。叶主任想得到您的表扬,就叫我们说是她写的。”孙志民说:
“实际上,是叶主任指导我写的,有她一份劳动。”林彪笑了笑,走进屋子。
林彪觉得不服气。他来到书桌前,站着,拿起笔,看来想练字。
何一伟看见林彪说:“首长要写字吗?这里有大纸。”
“写什么呢?”林彪沾好了墨,提着笔等待秘书的主意。
“写四个伟大吧。内容好,也是您提出来的。”孙志民建议。
林彪点点头,然后就在桌子上开始写。
头几张不很理想,都扔了。到第六张,林彪算满意了。他放下笔,躺到大沙发
里休息。那样子看上去好象一只脱水的土豆。秘书问他要不要水,林彪摇头拒绝。
他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突然对秘书说:“桌子上那几份文件,你们替我划上圈、签
上字。”
何一伟赶快找来笔记本。
林彪说:“第一和第二份,只划圈;第三到第五,写上‘呈主席阅’;第六个
文件,在第二页上写‘军队要永远紧跟毛主席,无条件地执行毛主席的指示,保证
毛主席的战略部署的胜利完成’;第八个文件的最后一页上,打个问号。所有文件
中的副统帅、好榜样、好学生之类,统统划掉。”他的思路清清楚楚,记忆力极
好。
何一伟将林彪的指示拿给孙志民,叫他在文件上模仿林彪签字。
孙志民一直那样坐在桌子旁边,既不动手,也没拒绝。
他的工作原是和何一伟一样的——给首长讲文件。后来,叶群看他有书法能
力,就叫他模仿首长签字,有时也叫他替她写毛笔字。孙志民一直默默地干着,只
是在发生了整贺龙的事情以后,才变得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何一伟有时能听到孙
志民深沉的叹息。
晚饭没有吃,文件也没有签,孙志民仍然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何一伟是孙志民的朋友。他给孙志民打来晚饭,陪着他,但没说话。
叶群走了,林彪那边也关了灯。夜深人静,孙志民轻轻地哽咽起来。
何一伟明白孙志民的痛苦,那也是他的痛苦。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孙志民。
当孙志民抬起泪眼,打量着幽暗的屋子和那一大摞文件时。何一伟用铅笔在纸
上写道:“历史可能有很多是伪造的!我们没有责任。”孙志民点点头,对何一伟
说:“千万别乱写什么啊!”何一伟说:“先吃饭吧。”孙志民说:“不,先划拉
完这些玩意儿再说。”
六七年七月七日,毛泽东经郑州到武汉。
中央文革小组的谢富治、王力也在那里。武汉一时成为全国瞩目的中心。
七月二十日,周恩来当时正在北京和要揪斗陈毅的学生进行三天三夜的艰苦地
谈判。
当时武汉的两大派——百万雄师和工总司——互相冲突,闹得不可开交。毛因
为安全问题,游不成泳了,只好呆在别墅里看看报纸,或找人谈谈话,心里闷闷
的。汪东兴知道毛情绪不好,叫湖北分管接待的人积极地想办法为毛主席调济生
活。他启发当地负责人注意在几个方面找些事情做:研究主席的饮食爱好,说些主
席喜欢听的典故,歌颂主席的功绩,搜集一些主席可能感兴趣的古书,多找些女孩
子和主席聊天,亲近,等等。
十三日,王力向毛泽东汇报武汉两派组织情况,毛指示说:“工人阶级内部,
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没有必要分成誓不两立的两大派。你去传达。”
王力七月十四日视察与百万雄师对立的“工总司”。他的讲话,观点明显地倾
向后者,激起了前者的愤怒。“百万雄师”组织了成千上万人,围困了王力和谢富
治住宿的地方
。已经愤怒的群众毫无理智。王力解决不了问题,躲在宾馆里。可是在宾馆站岗执
行警卫任务的部队与百万雄师持相同的观点,和外边的群众一样愤怒质问王和谢
“谁是造反派”。王和谢说:“怎么,造到我们头上来了。”当时就命令驻军司令
陈再道:“叫他们马上撤走!”
陈再道的军队和百万雄师是亲近的,故意见死不救。看见王力那个恐惧不安的
样子,陈再道觉得很开心。他阴阳怪气地说:“这回靠你们自己做工作了,我无能
为力。”
于是,王力失去了军队的保护。司令员的幸灾乐祸鼓励了军队、公安和造反
派。王力被革命群众拉出去批斗——打猎的被野鹰抓了眼睛。这位中央文革要员陷
入造反派的围攻之中,还体验了坐“喷气式”的味道。
另一派,即被王力同情的一派,心急如焚。他们化装成百万雄师的人,溜到批
斗会上悄悄征求王的意见。如果王力同意,他们就会调集即使万人前来冲击大院,
把王力解放出来。王力还算聪明,叫他们千万别来。
对王力的愤怒的呼声响彻武汉三镇。
武汉军区对文革小组的坚定的抗议,是对文革本身的反抗,也是对毛泽东文革
路线的反抗。这个事件真正引起了毛泽东的恐慌。他命令周恩来到武汉解决武汉军
区和百万雄师的问题。这个电报到达前十五分钟,周的警卫就发现学生正在奉命撤
退,好象有人指挥似的。
周恩来很高兴。就象后来发生的林彪逃跑事件一样,周经常看见他想发生的事
情。有人怀疑周恩来预先给陈再道委婉地透了口风,叫陈再道给中央文革一点下马
威,这种说法是可能的,但没有证据。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周恩来希望毛泽东看见
这样的事实:乱七八糟,难以控制,随时都会天下大乱。
周恩来必须迅速处理这件事。事关王力——江青的人——就是对中央文革的态
度问题。文章一旦做足,就要抽身。为毛泽东的安全,并恰如其分地处理武汉事
件,周亲自飞到武汉。
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三点,周一直在筹划怎么救出王力来。这九个小时的里,技
术员根据周的指示,实地拍摄了大量的群众冲突的场面,准备编辑后呈毛泽东审
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