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雪,是越下越大,到了年前几日,街上的积雪更是如堆云积絮,人扫都扫不过来。
我的药房里常年烧着炉子,倒是暖和,一边磨药一边就想到草原上的牧民和牛羊,这大雪冰封的天,他们该怎么过冬。
后来还是孙先生含蓄地提醒我,我的真二哥谢昭瑛的忌日快到了。不用猜,肯定是萧暄背后授意的。他不肯见我,我没脸见他,两方拉扯着一根绳子死撑着,一直这么熬了几个月,终于出现一点转机。
连云香都说:“咱们好久都没见到王爷了,我都快忘了他长啥样了。”
我说:“人家也许也把咱们的长相给忘了呢。那什么英惠县主,那什么刘家马家的小姐,个个赛鲜花。我们算个什么啊!”
云香抽了抽鼻子,说:“好酸啊。”
“有吗?”我立刻检查炉子上的几个药罐,“都好好的啊。”
云香做了个鬼脸:“我是说小姐你的醋劲!”
我眼放凶光:“你看来真是皮痒了。闲得慌就去帮着柳小姐她们给士兵逢棉袄吧。”
云香忙叫:“才不要!那柳小姐名堂多得很,其他的小姐钩心斗角,手艺又笨,所有活最后还不是丫鬟老妈子做了,却挂在她们头上。算来算去,还是帮你熬药的好。”
我满意。
其实城里关于萧暄和那位柳明珠小姐的闲言碎语可不少。自打冬日夜宴后,柳小姐“偶”染了风寒——穿那几片布站在雪地里她没得肺炎死掉已证明她小强般的身体素质了——病了,自然不能千里迢迢顶风迎雪地回她老家赤水城,萧暄便尽地主之谊留她在家养病。
可这病就此养到了家,不肯离去了。一下听说偏头痛,一下又是夜咳,今天手脚酸软乏力,明天就是脾胃不振消化不良。我听给她看病的孙先生抱怨,乐不可支。这可都是言情女主角最常犯的富贵病,柳小姐虽然是古代人,可是却早就摸清了韩剧的精髓,真是一代世外高人。
我同孙先生说,她的病最好治不过。孙先生附耳过来。我说:“取王爷关心三分,疼惜四钱,嘘寒半两,问暖一片,用柔情水五碗,小火熬成一碗服下。包管药道病除立刻生龙活虎,而且此药不但治病还兼美容延年益寿功效。唯一不好就是一旦药停容易严重反弹。王爷好生斟酌啦!”
孙先生回去后如实说了,萧暄却是显然吝啬施药,于是柳小姐的这疼那痛的毛病依旧没完没了。这病美人总是更惹人怜爱,于是她在坊间的名声大振,竟有小诗写她抱病站在雪地里对着一株枯萎的海棠花垂泪。
我听了直骂神经病。得了感冒不老老实实在炕上被卧里躺着反而跑到冰天雪地里对月流泪对花泣血,四十五度明媚忧伤。他娘的几百年才生得出这么一个怪物。她才该穿越时空去同青春伤痕文学派的写手们结拜。
连云香都不说我吃醋了,她很同意我的意见:“这柳县主的脑子小时候是不是被马踢过啊。”
我们姐妹俩恶毒地挖苦了柳明珠一番,又被自己的幽默逗乐,哈哈大笑。
车夫把车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道:“小姐,已经到了。”
我掀起帘子看。外面一片白茫茫,车夫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路把我们送到谢昭瑛的坟前,实在是相当不容易。
云香打着伞,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往山坡上走去,萧暄派给我的侍卫则走在我们身后一丈远处。皑皑雪地里,只有稀疏的冬松和我们几个身影。
溪水已经结了冰,覆盖着白雪,不留神还看不到。谢昭瑛的小坟包更是彻底地和这片白雪山林融为了一体。
我和云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说:“象征性地找个地方祭拜一下好了。他在天有灵会知道的——虽然我觉得他早该投胎去了。”
于是在一处背风雪薄的地方放好香炉,摆上果盘,点上了香。
我问云香:“你想念家人吗?”
云香有点落寞地笑:“我娘早死了,爹爹娶了后娘,就把我送到谢家帮工。我一年才回一次家,爹爹对我爱理不理,后娘和小弟弟假装不认识我。每到那时候,我还宁愿回谢家。至少厨房大娘和小姐妹对我很好。”她停了一下,又加一句,“小姐你对我最好了。”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你再过几天也就满十五岁了吧。到时候我要给你办个隆重的及笄礼,并认你做我妹妹。”
云香猛地睁大眼睛,直直盯着我,眼里涌上泪水:“小姐……”
我拉着她的手面向谢昭瑛坟墓的方向:“二哥,我独自在异地为异客,多亏云香细心照顾我,才让我不那么孤单。我认她做妹妹,以后身边有个亲人多好。你也不会反对的对吧?”
云香紧紧拉住我的袖子:“呜……小姐……”
“得啦!”我爽朗一笑,“直接叫我一声姐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云香抹着眼泪猛点头:“姐……”
回去后我就把这件事托孙先生转达给了萧暄,萧王爷当天就给我回复,同意并十分赞成我的决定,云香及笄礼他来举办,然后又派来一个叫阿乔的丫鬟伺候新的谢小姐。
云香伺候别人十多年,如今要被人伺候,非常适应不过来。她见过大市面,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以往的活都被阿乔做了,她无所事事心里就开始发慌,显然是个空闲不住的人。
我本打算叫她来我的制药坊里帮忙,可是她却告诉我说,别院那位深藏不漏的老厨师很早就赏识她做家常菜的手艺,打算倾囊相授,她便正式拜师。
我没办法,只好放她去学烹饪,改去培养品兰接我的班。
自那日起,我们的伙食就有了明显的改变。精致开胃的餐前小点,到丰盛可口的主菜,再到甜美的点心和浓香的羹汤,顿顿不同,日日有别,一口气轮半个月不重复。这样吃了不到一个月,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好早谢昭华这身体底子瘦弱,有充足的肥胖空间。
云香由丫鬟升级为主人后,我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个叫桐儿的十五岁丫头。她和阿乔原来都是燕王府的青衣小仆。燕王府的奴仆分紫赭青蓝三个等级,各房各院的管事穿紫,大丫鬟穿赭,小丫鬟小厮穿青,粗活穿蓝,侍卫有自己的制服。这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选出来的,机灵活泼又能干,我非常喜欢。那阿乔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同云香倒有许多共同话题聊。
除夕夜,合家欢乐过大年。萧暄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同柳明珠小姐有安排。也不知道柳小姐会不会做出对着满天烟花落泪感叹美好时光易逝这类破坏风景的举动。不过也许萧暄就吃她那套呢?秦翡华不是也挺容易伤感自怜自哀的,他就很喜欢啊。
我则和云香还有觉明一起过,因为天冷,我提议吃火锅,云香便熬了一夜的骨头汤,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觉明因为品兰随着孙先生回老家过年一事,有点闷闷不乐,桐儿便唱小曲给他听。小色狼见到漂亮姐姐全心取悦他,立刻把烦恼和品兰丢到八千里外,拉着姐姐们的手玩耍起来。
都是女人和孩子,饭吃得很随和。火锅汤汁浓香滚滚,羊肉鲜美可口,腐竹柔软,蘑菇多汁,冬笋新鲜清脆。这一顿真是吃得众人满面冒油欲罢不能。
酒足饭饱后,几个女人拾起了老话题,开始八卦。
先是说柳小姐最近得了什么胃疼的毛病,天天捂着肚子,颦眉苦相,大概是这个时代第一位效颦的东施。这位县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花样层出绝不重复,居然还在西遥城里掀起一阵流行风,仕女们爱化什么颦眉妆,把脸涂成死人白,化上八字眉,。
说完了柳小姐,又说到京城里的太子同老婆们的生活。似乎太子萧栎的齐人之福,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好享。太子妃秦翡华对丈夫不冷不淡就像一碗忘了放盐的面条,谢昭坷小姐则是冷若冰霜孤傲疏离如同一块滑手的寒冰。萧栎摸不到谢昭珂,又对秦翡华下不了手。看得到吃不到,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痛苦。
我想起去年在谢家过的那个大年夜,一大家子坐在一张桌子前,谢太傅难得表情和善,大嫂难得不尖酸刻薄,而谢昭珂还是未出阁闺秀,谢家的金枝玉叶。记得那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西湖醋鱼,谢昭珂吃了很喜欢,夸奖我道:“四妹这手好厨艺,不知将来被那个走运的小子享受到。”
转眼经年而去,我隐名埋姓随着萧暄远走他乡,而尊贵的谢昭珂也做了别人的妾。
唉,虽然大家都觉得给太子做妾已是天大的恩宠,可是我知道以谢昭珂的心高气傲,怎么会服气?她虽然后来算计我,可她毕竟也是个命运不能自主的可怜女子。生得那么美,避世都避不了。我比起她,命好多了。
而那时候的萧暄呢?他那时候还叫谢昭瑛,一直同大哥和谢太傅喝酒。谢夫人宠爱地看着他,又鼓励白雁儿小姐给他夹菜。萧暄听了谢昭珂的话,便逗我道:“四妹想嫁怎么样的人啊?你哥哥我帮你留意好了。”又说,“不过你这糊涂又急噪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谁敢要你……”
“……都是第五个了,以后谁还敢嫁给他呀!”
我听到一个尾巴,回过神来,转向在旁边八卦的云香她们:“你们在说谁啊?”
云香她们停下来看向我:“还能说谁,当然是离国的新皇帝咯。他前阵子死了一个皇后。”
我失笑:“皇帝的妃子几十上百,死了皇后就再立一个呗”
阿乔忙说:“大小姐你不知道,他们皇帝之前就那一个老婆。”
什么皇帝做到只有一个老婆,那他做皇帝干什么?
桐儿说:“这离国不同咱们,他们那出过好几任女皇帝,女人也可以出来做生意做官的。所以他们男人的老婆没咱们这么多,只娶一个的也不少。”
我听了骇笑,当初看书不认真,只知道离国有女帝,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女权主义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么先进的地步了。
我听她们说下去。原来离国这位上任不到一年的新皇帝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妃一妾。两个老婆的娘家公在朝堂上恰好对立,平日最爱在早朝上互相吐口水。党争有其好处,闹得太凶当权者管不住就不好了,于是当时的女皇想着借共事一夫的机会缓解一下两家的矛盾。没想到两家人却就是那么不识趣,两个老婆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过不去。大老婆摆架子小老婆不卖帐,今天你寻我个错明天我找你一点麻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每月一次哭着回娘家。太子实在受不了,又不能把老婆像不称心的货物一样退回去,干脆寻了差使到外地公干去了。
他还不算笨,临走时怕老婆们又有恃无恐直接上演六国大封相,便把已经怀孕的小老婆送到别院去休养。没想到太子妃狂妒之下公然挑战本国宪法,居然买通人下药打掉了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侧妃没了孩子发了疯,冲去把一刀把太子妃刺死随后自刎。举国哗然,两家岳丈引罪辞官,这倒省去了女皇费劲心机消弱他们的势利。
太子在外地得知消息,大概是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吧。女皇对儿子有愧,又精心挑选了一个书香人家的女子做太子妃。这次只有一个老婆,家庭没有矛盾,新娘子性情十足温柔又身轻如絮随时可以随风奔月。可是这位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学富满车的才女太子妃同一位林姓文学女青年一样,都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嫁给太子后不生孩子只生病,病症从头顶到脚底心一处不缺,柳明珠小姐大概都是拾她的牙慧。这位二任太子妃就这样病歪歪了一年多,熬不住了驾鹤西去,回了她的天堂。
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次有没有再松一口气,不过我想不论哪个时代哪个阶层的男人,连死三个老婆都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女皇请来大师给儿子批命,结果是太子大哥的命硬如金刚石,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的。
女皇不信爱儿要孤独终身,又从大臣家中寻找了一位据说也是命硬的女儿,只是这次不敢立为正妃,只纳为妾。这位白虎女倒是没生病,可是人家本来就有心上人,出嫁后还和情郎藕断丝连,给太子戴了一顶香飘十里的绿帽子。皇长孙出生后没多久,私会情郎东窗事发,因为担心连累家人,两人双双殉情,做了梁山泊与祝英台。太子抱着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儿子,真是哭笑不得。
这下女皇终于死心,不再勉强儿子娶老婆,天要打雷儿子要独身,随他去吧。
没多久女皇龙驭上宾,太子即位。一国不能无君,一宫不能无主,群臣上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皇上封个皇后主持中宫。新皇帝被他们烦得要死,决定最后试一把,慎重地把王太宰闺女娶了进来。
王皇后身体健康,感情史清白,皇帝只有她一个老婆她也无从吃醋。连皇帝这下都想,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可是天总是不从人愿,上帝就喜欢同他做对。上个月离国京都下了大雪,王皇后午睡后突然兴起要去御花园看雪,结果走到一半,没留神踩到一块滑冰,扑通一声跌进了水池子里。王女士被救起来后就发高烧,药石无医,应该是转成了肺炎,在没有盘尼西林的这个时代,几天后就辞世了。
皇帝对着妻子的遗体长坐一夜,次日出来,面对跪着的大臣奴仆坚定慎重宣布,既已有太子,此生便不再立后,再有敢议此事者,自己打包回老家去吧。大臣们吓得猛磕头之际,也明白了他们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随和吧。
故事到此告一个段落。我听完直笑,又觉得替那位皇帝悲哀。不论有没有感情,看着生命里五个女人死去,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生命的消逝,亲人的离去,这个陌生的年轻帝王独自坐在高高的威严的皇座里时,大概觉得很孤单吧。
我们东拉西扯到很晚,觉明本来嚷着要守岁,结果熬不住先睡着了。云香她们便抱他回房去。
我嫌房里闷,拉开门独自出去走走。
入夜下过雪,在院子里不薄不厚地铺了一层,我提着裙子踩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树枝上挂着几盏喜庆的红灯笼,这时在风里摇曳,火光微弱。远处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时不时还有绚丽烟花在天空绽放,将夜色烘托得艳丽妩媚。
整个世界都沉浸着午夜狂欢即将到来欢娱兴奋里,却更加衬托出我们这个小院子的冷清寂寥。我站在清雪之中,感觉孤单寂寞犹如寒冷渗入身体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到底是人在他乡啊。
“怎么愁眉苦脸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身去。不远的院门处,萧暄正含笑而立。
夜色很暗,雪光幽幽,他的笑容是真是幻,很不真切。
萧暄慢慢走过来,看住我,也不说话。我们俩互瞪了好久,我终于先开口,说:“恭喜发财呀。”
萧暄噗地笑出来,很是无奈地说:“应该恭喜你发财才是。”
我扬眉:“怎么?王爷莫非是给小女送红包来的?”
萧暄真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喏,拿着吧。”
我见钱眼开,果真笑眯眯地接了过来,满嘴没声价说吉利话:“二哥新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吉祥如意百事可乐……”
萧暄突然说:“我们大概三个月零八天没见了吧?”
我一愣:“是吗?这么久了?”
我这么悠闲的人天天数日子倒情有可原,他一个日理万机的王爷记这些日子做什么?
“三个月零八天,刚好九十九,你有这工夫若折上九十九支纸鹤,很多愿望都可以实现了。”
萧暄笑着问:“比如说呢?”
我不假思索:“比如柳小姐的头痛少风早日痊愈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想咬舌头,因为我看到萧暄脸上展开一种得意欣喜自满自足的笑容,就像猎人看到猎物自己跳进了陷阱里。
他很高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来王府走动的。”
我干巴巴地回答:“是啊。病人在的地方秽气重,我大好青年干吗平白去招惹一身病。倒是王爷你自己要小心,有些病是要过身的,您可肩负着光复东齐的大业,在这之前可千万别倒下了。”
萧暄越是听我这么刻薄,却越是高兴,又走近了几步:“我干吗怕染病,她养她的病,我忙我的事,我又不见她。”
我心里一阵莫名欢喜,急忙克制住,嘴巴有自己的意识,张张合合:“哦是吗?王爷这个主人当得真不称职,人家姑娘独自病在异乡,正是孤单空虚时,你怎么能视而不见,不去安慰几分呢?”
萧暄盯住我冷冷笑:“说的有道理呢。你突然这么懂事,看来你家宋先生把你教得很好嘛。”
我一口浊气涌了上来,回他一个娇艳的笑:“是啊,子敬哥教我的事可多了。”
虽然光线昏暗,我还是看到萧暄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小小后退一步。
好在萧暄那道千年寒冰似的眼神一闪而逝,他无奈苦笑:“我们俩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在一起说说话,三句过后就剑拔弩张的。”
我哼哼:“这能怪我吗?话题可是你先挑起的。你以为我想这大年夜的谈论这丧气的事。”
萧暄露出坏笑:“你给柳小姐开的方子我看了,代价太高我负担不起,你还有其他什么灵丹妙药?”
我亦贼笑,摇头晃脑:“怎么?终于忍受不了要送客了?人家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还主动送上门呢。你这年纪身边总没女人也不好,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建议你还是要适当地舒解一下……”
萧暄已一把抓住我猛地拉到他跟前,惯性让我一下撞到他身上,身体接触连同他的鼻息一起扑面而来。我的心脏立刻罢工,浑身僵硬如一块木头。
他要干啥?
结果萧暄却笑了。气息扑到我的面上,似乎带着电流,让我脸上一麻,脑子昏成一团糨糊。
昏暗之中,笑得奸计得逞一般狡猾得意,扣在我腰上的手也松了一些,改成圈住我。
我回过神来,亦眯着眼笑,突然伸指在他手臂麻穴上狠狠一点,萧暄一震松了手,我立刻脱身而出。
“你……?”萧暄又惊又气,“宋子敬还真教你不少东西!”
我得意地笑:“我可是他的高徒!”
其实点穴我只学了皮毛,手劲不足,效果普通。这次若不是萧暄疏忽在前,放水在后,我哪里能那么容易脱身?
萧暄无奈地摇摇头:“罢了,说正事吧。过完年抽个时间来一趟,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把柳明珠打发回她的赤水城,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很三八地笑:“不论用什么方法?那何需我出马,你直接把她打包送上马车即可。”
萧暄给我一记白眼:“那女人犹如牛皮糖,碰一下就甩不脱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说:“你可想清楚了,娶了他,你可就得到了整个赤水那一片地区了呢。得了老婆又得兵,多划算的买卖。”
“买卖?”萧暄冷笑,“我可不卖身。”
我本想说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不卖,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真是,大年夜呢,冬去春来的好日子,多少点好听的话才是。
“我去看她就是。”我说,“有你配合,送走她不难,我扮次黑脸就是。不过……你来就是为这事?”
萧暄笑笑,声音轻柔温和:“我其实是想来看看你。”
我只觉得左胸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
萧暄站定了笑看我:“小华,你变了。”
我不由问:“变怎么了?”
萧暄仔细打量我,然后很慎重正经地说:“你胖了!”
“啊?”我张大嘴诧异地发问。就那瞬间,锣鼓声响,鞭炮声轰然大作,这万炮齐发的轰鸣声浪刹那间就把我们两个淹没住。满天盛开了缤纷艳丽的花火,激昂的喜乐传遍西遥城的大街小巷。
也许东齐的其他地方正在经历寒冷饥饿,也许有人在这一刻死于□□或贫困。可是在这里,这座繁华的城里,安居乐业的人们享受着难得的和平和快乐。
我微笑着望着满天花火,呼吸着淡淡硝烟味。偶然间转头看到萧暄,他正注视着我,微笑间眸子里光芒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