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和刘巍却犹如小帅哥一样沉迷于一款网络游戏,当时我们并没有想到这款游戏在不久后就掀起了中国网络游戏的狂潮,那就是《传奇》,谁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成一段传奇呢?很多教育学家和众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们一直热衷于研究为什么很多大学生在大学期间不好好学习而非要去打游戏这个课题,我一直觉得这样的研究属于吃饱了撑的,如果上学可以如打游戏一般有趣,那么怎么还会又那么多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座位呢?
为什么喜欢上《传奇》这个游戏?是那是那飒爽的战士英姿亦或是那怅然倒地的惨叫,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需要找个游戏来消磨自己的日子,我需要一点事情来充实我苍白的生活,我需要让自己的生活黑白颠倒来忘记那个远在澳洲的女孩。当时传奇还只有七个区,我们就选择了七区的皓月服务器。我,刘巍和隔壁宿舍的乔一起注册进入了游戏。对于以往只是打打CS之类游戏的我们,《传奇》里的一切都让我们倍感新奇。我们三个人的角色选择和我们生活中的性格一样,我是男战士,一个必须在三尺之内毙人性命的角色,必须如附骨之蛆缠斗敌人。刘巍是男道士,一个攻击力不显著但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角色。乔选择了女法师,讲究战术讲究保存自己的角色,我们也善意地嘲笑他怎么可以冒充人妖,乔说女法师的衣服很像他前女朋友的一条睡衣,在此我怀疑他产生了恋物癖。
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我们见到有些道士身后跟着大狗一样的神兽都很好奇,但是最好奇的乔居然跟着一个带狗的道士跑到了很远的地方,然后惨死在蜘蛛的爪下。
我们三个人从此就开始了与游戏相伴的日子,我忘记了成都忘记了爱情忘记了澳大利亚,至于更不重要的上课考试之类的更加扔到了九霄云外。我们三个人玩游戏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并且在游戏里也认识了很多真诚的朋友,那时没有骗子没有商人只有纯粹的游戏迷,只有和我们一样消磨时光的学生。
日夜颠倒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大二的暑假很快就在我们的打打杀杀中来了又去。按照电影的拍摄手法,一般都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河边跑着,跑着跑着就慢慢的变大,最后跑到镜头前的时候已经出落成一倾国倾城的清纯女子,以至于我一直认为在河边跑步有美容的功效。更突兀的办法就是突然黑屏,然后冒出一排白字“十几年后”。而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来到了大三。”
也许是游戏能麻痹人的情感,能让你忘掉平时生活中所难以忘记的东西,所以我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经还有过一段爱情,也指着地图上的四川盆地惊呼“好远啊!”就在我们每日每夜在网吧里鏖战的时候,一件大事让我们措手不及、手忙脚乱起来。
按照我们的计算方式,那时已经我们所在的服务器的第三次重启了,按照公历来说当时已经是深秋了。那天很阴冷,仿佛冬天比往年来得要早很多,我和刘巍依旧坐在网吧里,嘴里啃着方便面,鼠标下和别的玩家PK个没完没了,嘴里叫嚣着。
晚上10点多钟的时候,刘巍的电话忽然响了,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对着电话喊:“吴叶啊,在干什么呢?啊,刚做完家教出来啊?先别回去了,过来网吧这边打游戏吧,你过来咱们几个先去吃饭,我请客,今天打出来好装备了。”然后我和刘巍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在游戏里奋斗不息。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走出嘈杂的网吧接听,从话筒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球球,是你吗?我是左航,你有时间吗?你来一趟吧,我在学校旁边的小小超市里。”当我准备追问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我走进屋里拍了拍刘巍的肩膀说:“我先出去一趟,有事打我手机!”他头也不抬地说:“回来的时候给我捎点儿吃的,我今天晚上要升到31级。”
当我走到学校旁的107国道路口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交警,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正三三两两的聊着什么。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异样,径直穿过马路走到了小小超市,左航看到我过来,一把手把我拉到了一边,神情慌张地说:“球球,刚才我从这里过的时候,看到一辆车撞人了!”我一愣,然后微微一笑说:“那你应该打110报警啊!或者是打报社电话挣线索费。”他没有理睬我的幽默,而是焦急地说:“那个被撞的好像是你们宿舍的那个吴叶,我去你们宿舍找你的时候认识他。”
我的脑袋一下子成了空白,整个人呆住了。左航轻轻的推推我说:“你没事吧?还不快去问问那些交警,看看吴叶在哪家医院?”我这才如梦初醒,拖着毫无知觉的脚步向路边的一辆警车走过去。快到封锁的现场时,一个交警拦住了我,善意地说:“前面发生了车祸,请不要过去。”我低声说:“同志,出车祸的是我同学,我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他是个善良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送到人民医院了,快去吧。”我向路边的一辆出租车跑去,踉踉跄跄中回头,被黄色布带封闭下的现场里只有一辆已经严重变形的自行车,离很远还能看到车后架上我和刘巍帮他挂的四张光碟只剩下一张还在反射着阴冷的路灯和月光。地上散布着光碟碎片和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血液。
当我坐进出租车,刚说了去人民医院,的哥就关心地问:“出事的是你同学吧?刚才我们都看到了,可惜那辆大货跑了,一个哥们开车去追都没有追上。”我说不出话来,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表示谢意。
深夜里我奔跑在死一般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沉重的脚步声给了我更加压抑的感觉。当我跑到急救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亮灯,门被紧紧的锁着。就在我呆立在走廊尽头猜想是不是交警说错了医院,一个路过的护士警惕地问我是做什么的,我用颤抖的声音问:“同志,刚才是不是送过来一个出车祸的男孩?他现在怎么样了?”护士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刚才送到医院后面的殡仪馆太平间了。”我仿佛被几吨重的铁锤狠狠地敲击在了心脏上。
我忘记了100多米的小路我是如何走过去的,我的脑海里只浮现着开学第一天那个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男孩,我只记得那个在开学第一天跳上讲台大喊:“1949年9月28日,我被捕了。第一天,敌人严刑拷打我,我没招。第二天,敌人用辣椒水泼我,我还是没招。第三天,敌人用美人计,我招了。第四天,我还想招,可tmd的解放了!”的自以为很幽默的男孩,我只记得他不久前在深夜里爬起来啃一块硬馒头的情形,当时我因为思念着那个成都的女孩而未能入睡。
他躺在太平间的一个铁板子上,请原谅我无法使用“尸体”这个残忍的词汇。法医、pol.ice在进进出出,我被拦在太平间门口,看着他们这些人围着他不停地拍照,我真的很想站出来提醒他们:“不要拍了,吴叶不喜欢拍照!”但是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嗓子仿佛被冰冷的夜完全封锁住。一个穿着制服的pol.ice看到了我,把我拉到了一边,递给我一支烟。我颤抖着接过烟,可惜拿着打火机几次都打不着,pol.ice掏出自己的火机替我点着烟,然后问:“这是你同学?”我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紧接着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法医陆续撤了,pol.ice在记录完吴叶的基本情况后向我表示会尽快的抓到肇事凶手。我没有注意去听他们的保证,毕竟抓到凶手后人也不能复生,何况几年过去了,这凶手至今还是没有抓到,而他们肯定早就忘记了这样一个夜晚曾经有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了。当时我就站在太平间门口,呆呆的看着几个工作人员帮他化妆换衣服。我早已经认不出他了,颅骨被撞变形了,胳膊也全碎了,无力的搭下。一个工作人员把装着吴叶换下的血衣的袋子先让我帮忙拿着,我抱着那熟悉的外套,那件我们曾经争抢着要尝尝鲜的外套,那粘满着鲜血,自己朋友鲜血的外套站在不远处。他的眼一直都闭不上,无论工作人员怎么努力都闭不紧。从敞开的大门不时刮进一阵阵的冷风,那夜好冷好冷,但是我仍然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因为上面也无意中染上了不少暗红色的血。请原谅我无法描述当时的详细情景,我只感觉到害怕,全身一直在颤抖,压抑让我有些站立不稳的感觉。工作人员给吴叶化妆,很浓很浓的妆,浓的看不到他原本的面貌,那里的气味终于让我跑到门外呕吐起来。
吴叶被装进了一具水晶棺内推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工作人员就说笑着离开,没人看我一眼。我无力地坐在离水晶棺不远的一排长椅上,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寂静,这才是死一般的寂静。终于我被压抑的想疯的时候,冲出殡仪馆,去医院外买了两包烟,给徐阳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赶快赶到人民医院。原因我没有说,电话那头还在追问的时候,我就挂上了。
我蹲在医院门口的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过了大约20分钟,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嘎然而止,徐阳李海滨还有蔡辉从车里冲出来。当时是凌晨2点45分,城市还在一片黑暗之中,徐阳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我没有说话,带着他们径直向殡仪馆走去。当站在水晶棺面前的时候,我们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重压抑的气氛在我们中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