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沙、倒水泥包、浇水,锄具不断在混凝土中摆动搅拌,“好了。”张永弟听到后收起锄具,老李穿着水鞋走进泥堆中,不断踩来踩去的搅拌说:“看懂了吧!”张永弟点点头,原来水鞋是要这样用的。
他们站成四面,一人负责一面墙,墙面已砌了两米七……“啪”,一只小桶扔了下来,吓了张永弟一跳,“愣什么,快拿水泥来。”老王大叫,张永弟赶紧捡起铲上水泥挂上绳钩,“啪、啪”两只小桶又从天而降,“砖头,快点,用力点扔,没吃饭呀!”“水泥,水泥,快点。”“砖头,砖头。”……“拿火机给我。”“给我拿杯水来。”“捡帽子给我。”……真是不干不知道,跟大工的工作竟是这样忙碌。
十一月份的天气还是比较闷热的,太阳还是高高挂着,草帽下的面庞不断的泌出汗珠,张永弟的衣服从干活开始就没干过,布鞋又被水渗透了,跑起来脚底滑滑的,跌倒两次后就光着脚丫干活。又不断的扔红砖,红砖都被晒得发烫,只能戴着手套扔,手掌让汗水揉得粘质,贴着手套非常不适。稍微休息两分钟,喝上两口荼水,刚点上一只烟,可烟还没抽上两口,大工又在叫了,张永弟又赶紧忙碌起来,不敢有一丝偷懒,免得大工和工头一说,这份工就不保了。
一个下午过来,全身像是虚脱一般,动都懒得动,手脚像是瘫软一般,又酸又痛,自己每天做的一百三十个俯卧撑似乎都没有让手臂增加抗力?这比收破烂还要累得多。此时,他倒很佩服那些大工抗晒能力,只带着一顶草帽,就可以在毒辣的太阳下,两三个小时有条不紊的砌着墙,不像自己送水泥时还能在阴影下站一两分钟。
六点钟回到家后,洗完澡就睡了,没心去做其它的事。而第二天,张永弟身体又是生龙活虎,昨日的劳累竟一扫而光,除了手臂略酸而已,照样能一早劈腿甩拳的,看来,以前的锻炼并没有白费,可以保持身体的活力,快速接受并平衡强度大的苦力活。。
张永弟穿水鞋干活,怎么都觉得别扭,又重又跑不快,又挨了大工们的骂,少许的水泥灰还是掉进鞋里去,到了第三天,习惯于水鞋后,张永弟的两只脚指沟处开始出现一个个白色针孔般大的小洞,又痒又痛,稍微一停不动,忍不住就去抠它扒它,扒到出血也不顶用,大工们告诫他,一定不能扒抠,这东西是感染力极强,越扒越多,忍住,过段时间就好,自己只能强忍蚁咬般的疼痒用手指轻轻划摸。
好不容量忍了两天,伤口也慢慢结成痂,布成了糠状鳞片,而伤口却是更加的骚痒难耐,干活时蚁咬痒感还不那么明显,回到家后,无所事事,蚁咬痒感就特别的强烈,忍不住又去抓去抠,痂片疙疙瘩瘩的一一划落,伤口又再次开裂。
到最后,越扒越多,犹如一滴水掉到报纸上般,水渍慢慢扩大,一个星期后便蔓延到整个脚背,皮肤都抓到溃烂了,[WenXueKu.com奇`书`网]走路时伤口流着粘质的黄水,脚面同鞋一磨擦,血又被磨出来了,最后只能用布包着脚背。晚上回到家一脱布条,布条粘皮,掀得张永弟啮牙裂嘴,尤其是洗澡时,冷水刷着惨白带血丝连碎皮的脚背,更是刺痛不已,只能哇哇大叫的释放痛苦,张永弟这时总是说明天不去干了,可到了第二天醒来,还是来工地忍着疼痛继续干。
大工们都骂张永弟不听话,回去要拿酒精擦,多上一点土霉素粉,又说张永弟的皮肤实在太烂了,一点皮肤过敏都搞到脚烂,哪像人家一人星期就适应了,张永弟还要闷气的陪笑说下次我一定忍之类的话,他的这个表现就好像酒店里的服务员面对无理取闹的客人时,心里生了闷气,还要陪着笑容说对不起,孙子中的孙子。
张永弟一段时间的勤劳和听话让大工们喜欢他,他也借机让大工们在张工头面前说说情,给自己干两天铲沙铲碎石的工,等伤口好后再回来。可张工头听后却大声嚷嚷的说:“想换就换,你以为是菜市场习菜呀……”张永弟只能在心里一一问候了张工头的祖宗八代。
长时间同水泥打交道的,身上都会有一块块的水泥灰斑,用香皂用力搓也无用,大工们说不用担心,只有一段间不做水泥工后,灰斑就才慢慢的被洗掉了,张永弟觉得自己同土著非人没什么差别,每天都带着这一身印斑上下班。
如果张工头给张永弟掉换工,张永弟可能会把这四个月的工程干下去,可惜脚部疼得实在厉害,大工们又一再劝说身体要紧,钱可以慢慢赚等等,干了二十五天就向工头辞工了,领了五百七十五块钱。
回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印斑消尽,伤口痊愈后,又开始了收破烂的老本行。
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05-11-122:16:00字数:3878
张永弟看着新贴的门神和对联,听着远处不断响起的鞭炮声,大年三十就这样来临了,转眼间又大一岁了,冯老师曾叫张永弟大年三十到他那去吃团圆饭,张永弟婉转的拒绝了,说是答应到老乡那过,并答应大年初二早上一定去给老师拜年。
跟老乡过,是张永弟自欺欺人的说法,以前过年张五倒带着张永弟到几个同行老乡家窜窜门,拿拿红包,可张五过世后,不知为什么,张永弟觉得大家似乎在逃避自己,彼此的问候只是口头上的客气话而已,尤其是自己折到手时,休息的两个月,竟没有一个老乡来看望自己,成叔临走之前对他们的拜访根本就没有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见一般。
直至一年后才知道在他们心中有个相同的想法,说自己是孤星命,克父克母克友,看看成叔这个例子,他一帮忙,他父亲就立马病重,谁和张永弟交往,谁就要倒一辈子的霉,这种迷信的说法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倒是让张永弟哭笑不得,真是愚昧的人们,也让自己见到了谣言的威力。
三个月的忙碌,有了一千八的收入,放了一千三在冯老师那,花了一百买了一些年货,四十五块买了一双皮鞋,十五块的衬衫,二十五块的裤子买了两套,剩余都揣在身上,打算跟友人们赌赌。
张永弟的年夜饭很简单,一只白斩鸡,一条鲤鱼,一碟青菜,一碟瘦肉炒花椒,一锅红枣香菇粉丝鸡汤,一支奥克啤酒,还有五支放在床角边,打算留来和陈斌他们一起喝,今天借节日的机会要好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喝上一杯酒,嚼着鸡肉,脑子不知怎么的,转到了上次偷电线的事,“卟”的一声傻笑出来。
十二月份的二十天过去了,并没有收到多少破烂,还是以前的三分之一,生意非常的不好,张永弟心里很烦躁,建筑小工自己又干不了,这样下去也不行,想去砍蕉树,大工老王曾对说可以介绍他去,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再过一个月就到春节了,春节前废品率是非常高的,收成是平时的三四倍。
有一次晚上七点钟收破烂从大礼堂那回来时,有了尿意,便躲到路灯杆旁撒尿。
大礼堂的大路成“L”字摆,两旁有椭圆形的花圃,一棵棵半米高的卷叶罗在花圃里迎风摇摆。花圃长十米,灯杆就在两花圃相邻间挺立,左右对称共有十八根灯杆,灯杆是空心的,直径三十厘米,五六米高,杆顶有五个白色子弹形的灯罩,成梅花瓣呈放。
两三年来,这排灯就没亮过了,都成了路旁的装饰品,个别灯顶的梅花罩都有一两个是破裂的,都是让调皮的孩子们用小石子扔破的,农场的电工们也不管,就这样让它们成为路面的装饰,自生自灭。
张永弟在卷叶罗的遮掩下,谁都看不到他正在做什么。当他撒完低头拉裤链时,借着月光,看到灯杆底部上三寸部位上一块铁片斜挂着,露出了一个三角口,三根红,蓝,黄,不同颜色的电线冒了出来,每根都有筷子粗,一个念头迅速从张永弟脑海中划过,两眼发光,心跳立刻加速,看看四周没人,便从自行车中拿出了老虎钳,轻轻的夹断一根红线,再用老虎钳用力往外拔,边拔边用左手把线卷成圆形,一根五米长的电线就出来了,拿在手上挺沉的,最少也有三斤,不一会,三根电线全都放进了自行车的后备袋。
张永弟钳完后,心慌慌的瞄着大路,呼吸特别的急促,感觉手指在自主的不断颤抖,握了握手掌,他把车推到暗处后,又走到另一根灯杆,这次轻车熟路的撬开小铁片门,不用两分钟,三根电线已被拔出,接二连三的,“L”字底横的六根灯杆电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只剩下坚线大路的十二根灯柱,最前六根毗邻干部楼的路口,怕是拿不到了,只好向后面六根下手。
当他准备向第七根灯杆下手时,一位妇女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往大礼堂这边走来,吓得他缩着贴着花圃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冷汗直流,双眼盯着她们看,感觉妇女的眼睛向自己的藏身处瞟了一下,又转弯向干部楼的方向走去,心里才松了一口,抬头看到月光银亮,他不再行动,迅速的踩起单车走人。
“明天人家会不会发现?”“发现了人家会不会查?会不会查到我身上?”“那人是不是借着月光看到我了?不然怎么向我那看?不会的?”“早知道不做就好了?”……张永弟回到家后,心里不由的后怕,种种猜测的忧虑不断的侵袭着他,让他坐立不安,煮个饭都煮焦了,菜的盐也放多了,这是他做坏事后第一次引来内心道德的挣扎和恐惧的背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