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主说完,戴眼镜的就先叫起来:“我们这里都三个人了,哪里还能坐下?”戴眼镜的同伴也说:“本来说好200块有卧铺,现在哪有,你看,脚都伸不直,三个人,只有一个人能躺,还要加人,不行,不行。”
车主大声的说:“不行?那你们下来,我退一半钱给你们,你们自己拦车,看你们拦不拦到车?”两人一听,立即萎缩下来,无可奈何的禁声了,刚出门的菜鸟怎么能斗得过老狐狸的车主呢,为了赚钱,多少人都可以昧着良心做事。
张永弟侧躺看着这一切,年青人把包扔了上来,盖到了张永弟的小腿,准备爬上座位,张永弟冷冰冰的说:“拉开你的包,你敢上来,我搞死你。”空气骤然变冷,年青人的动作僵住了,脸色发青,看着张永弟,旁座的旅客愣住了,车主张着嘴,盯着张永弟,口水在喉间滚动,一字也发不出,从这个人的眼中可以清楚的感到杀气,以自己多年出行的经验,这绝对是装出来吓人的,他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角色。
车主不敢对着张永弟说下车退钱之类的话,而是打哈哈拖着年青人说:“到前面去,我再找找位置。”年青人在张永弟杀气的眼神中屈服了,张永弟一点也不担心年青人发难,因为从他的廉价的装份可以看出他只是一个外厉内茬的小角色而已,只要你比他狠硬,他就服服帖帖的。
学生样的两个人看到年青人被车主拖走后,并没有欢呼,眼里带有戒备和有点恐惧,悄悄的把臀部向前挪移,不敢靠着张永弟,张永弟可以舒适的平躺。现在没有杀人的心里负担,别人侵到了自己的利益,那么就要维护,几年的独立生活让张永弟懂得:老实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张永弟也不理他们,盯着走向车头的年青人,最后看到他坐在司机旁的位置上时,才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脑子旋转着:如果没有挑战侨队的权威,自己也许到现在还不会用地痞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时间又回到了九八年的九月二十三号。
那一天是星期三,张永弟刚好从六队回来,学生们正放学回家,张永弟看到一辆嘉陵摩托车拦住了陈斌他们,车上三个人,开车的是农场二队的,叫陈名胜,坐后座的两个人都是侨队的,吴浩和何勇,比张永弟矮半个头,现在都在上初二。
张永弟赶紧推车过去,附近的学生都驻步不前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中国人就是爱看热闹,也不怕殃池祸鱼。
陈名胜指着老基说:“就是他扭的。”吴浩走过来,对着老基的脸部就是两巴掌说:“手脚多,是不是?”陈斌他们还是心酸的沉默看着。
张永弟立好车,走上去,陈名胜又指着老米说:“还有他。”吴浩又走过来,想甩手,张永弟挡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说:“有事好商量。”何勇见此情形,便走下来。
侨队的在学校是一向横行惯了,吴浩看到是张永弟,曾经被他们教训过的人竟敢来管闲事,真是不知死活?“商你妈个头。”吴浩叫着一脚踢过来,张永弟侧身一避,何勇抓起拳头就向张永弟冲上来,吴浩的手臂还在张永弟手里,张永弟用力一拖,向后一跳,把吴浩的身子挡在了何勇的前面,两人一顿。
张永弟指着说:“有什么事先说清楚,不要动手。”他俩满面怒腔,一言不发,冲上来便打,张永弟左拆右挡,步步后退,退到路旁的椰树上,身上难免挨了几下,不是很重,但就是没还手,嘴里说:“喂,有话好说,再继续我就不客气了。”
张永弟在抓住吴浩踢脚时就有机会反击,但他没有动,因为他想到去年学校的捐款给自己,侨队的人肯定也是捐的,自己不能忘恩负义。
但他俩就没有停手的意思,胡乱的挥着拳头,身上多挨了几下,张永弟的火气也被敲出来了,“操你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张永弟左臂一挡,右拳一摆,右脚三十度蹬向吴浩的小腿骨,吴浩便坐倒在地,何勇还没被这变故反应过来时,肚子已挨了一拳,半蹲的张永弟摆起的右肘准备向何勇的肋骨砸去时,脑子一个激灵,左手向前一推,推开了何勇,右肘落空了。
张永弟松了一口气,肋骨是人体比较脆弱的地方,如果砸上去,肋骨不断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这样事情就闹大了,不好收拾。最主要的是眼角的余光已看到六七辆摩托车停在了自己的周围,人影纵动,侨队的帮手来了。
张永弟抬头环眼一视,不由的呼了一口冷气,十多个侨队的围成半圈盯着自己,痞子辉也正在其中。前面大路都被围死了,再向前五百米就是机关了,派出所就建在那。而后面八百米是学校,左右两侧是椰树和草地,七辆摩托车的引擎声嘟嘟直响,像是在威慑着张永弟。
没想到,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侨队的来,许多学生这次都站得远远的,而陈斌老米他们都不见了,逃跑的速度看来与百米纪录保持者刘易斯不相上下。陈名胜则夹在侨队中间,张永弟没怪老米不够义气,毕竟对手太强大了,当初面包被打时,自己不也只是旁观。这次虽说事是因米虫而起,可自己不可能看到老米被打而无动于衷。
难道被侨队围攻的历史要再次上演?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而何勇和吴浩都后退到他们的阵营中去。
张永弟摸了摸裤袋,耸耸肩,叹了一口气:“如果把弹簧刀带在身上就好了,最起码可以正面突围,向派出所跑去,危机就可以暂时解决了。”有句话叫:识实务者为俊杰也,是跪地求饶,还是像上次那样蜷着身子随便让人踩?
张永弟没说话,椰树下有几块板砖,张永弟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在手上抛了抛,瞬间抓紧,全身绷气,双眼冷峻,面带寒气,死盯着侨队的,一步步的向他们走去。
当一个人视死如归后会有什么想法?是像文天祥那样提笔落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的千古名句,还是像刘胡兰正气凛然的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还是像《红岩》里江姐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来个高贵的沉默。张永弟的思想境界没这么高,此时脑海里只有一句李清照的诗:“生应当豪杰,死亦做鬼雄。”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他已不是昔日顾虑重重,任人宰割的张永弟了。
痞子辉他们的瞳孔收缩着,他们都不知被张永弟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气吓到了,还是被张永弟手上的板砖吓到,有几个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旁观的学生更是窃窃私语,睁大着眼睛,唯恐一个眨眼就漏掉精彩的片断,他们都不敢相信,张永弟一个人竟向侨队近二十人挑战,电影里的情节竟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热血沸腾,更能让人津津乐道的,精武门式的英雄就是这样诞生的,不管输赢,这次张永弟的名字将传遍整个农场,成为本土子弟心目中的偶像。
何勇用侨话说:“怕吊,就他一个人,打不打?”吴浩咬着牙说:“打,不然以后我们还有什么面子,说一个人吓我们十几个人。”这两人自然想借人多力量大来洗清刚才失败的耻辱,旁边几个都附喝的说“打”“打”……
张永弟看到几个侨队机灵的向旁边跑去捡板砖,就“呀”的大叫冲上去,只能先发制人,双方相距不到八米,开摩托车的看到张永弟冲上来时,“刷”、“刷”,摩托车一下子就飞散开了,而痞子辉也跳上了车,他们根本没想过一齐开车撞向张永弟。而站着的侨队也一哄而散,谁也不敢先和张永弟顶着。何勇和吴浩一起跑,张永弟追着他们,瞬间板砖就砸向吴浩的头部,现在哪顾得死不死人的,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张永弟的板砖没有落在吴浩的头上,而是向侧身甩了出去,全身跃起向吴浩扑去,“啊”“啪”人的叫声同摩托车倒地的同时响起,周围响起了惊呼声。原来是陈名胜看到板块要砸到吴浩时,心急的开着摩托车从侧面撞向了张永弟,没想到张永弟追着吴浩时还能眼观八方,躲开了他的偷袭,扔出的砖头正好甩到陈名胜的面上,连车带人摔到地上。
吴浩同张永弟一起扑到在地,其它侨队的见状,立刻包围上来拳打脚踢,而有几个看到自己插不上手,把怒气发泄到了张永弟的自行车上,板砖在车上“乒乒乓乓”直响,车了都变形了,酒瓶拉罐带着声响到处飞滚。
张永弟此时趴在吴浩的背上,左手压住吴浩的左手,右手顺势就抓起吴浩的长头发,上上下下的向地板砸去,“砰砰”直响,敲击的车钢声,酒瓶的破裂声都深深刺激着张永弟,张永弟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吴浩的身上,而吴浩的右手掌垫在额头下,手背像要断裂粉碎般,手一拿开,额头与地板的接触更是痛入心肺。
“住手,干什么,想进牢房是不是?”一个警察大声一吼,推开了侨队们,张永弟的右手被抓实,眯张的眼从散光中看清来人,原来是黄昌杰,看来陈斌他们良心未眠,还懂得叫警察。
这情节又是小学时同陈斌打架时的翻版,翻开历史书,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你都不能不承认,历史是何曾的相似,一遍又一遍演示着相同的故事场景,上次的结果是让张永弟变得坚强,这次的结果呢?
吴浩的头发杂乱无章,像被人踩过的鸟窝,额头已是鲜肉模糊,鲜血淋淋,搁在眼角都是,泪水染着血小板源源不断从他眼角滑落,右手背都肿大,三根手指都脱节了。而张永弟呢?